第22章 生病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葉瀾茫然睜開眼,一時間不知道今夕何夕,摸到手機接起來,只聽見對方說:“我在你門口了。”
誰?誰會在門口?下意識否定了葉瑩和樊越,葉瀾昏昏沉沉的腦中只想到快遞這一個答案。
“哦,稍等,我馬上來。”
葉瀾挂了電話,掙紮了幾下,竟然沒爬起來。腦子裏像被人硬塞進去一塊秤砣,沉甸甸壓着腦細胞,一點兒記憶都想不起。扶着床邊的工作桌,葉瀾一點點支起上半身,費力穿上拖鞋,再慢吞吞挪動到玄關,打開了門。
覃溱抱着一束香水百合站在門口,眉間依稀有倦色,看到葉瀾的樣子,他眉頭一皺:“你怎麽回事兒?”
本以為門外是快遞小哥,突然換成了男神,葉瀾登時傻了眼,扶着門框的手一松,身體擺了擺,直直朝地上倒去。
覃溱眼疾手快上前撈住他,低頭看了眼他的臉色:“你生病了?”
“唔……”葉瀾本來就沒力氣,被覃溱一攬,他順勢半邊身體都倒在覃溱懷裏,軟綿綿的身體像沒骨頭一般。
覃溱撐着他,一眼望見房間裏的床。随手把花束放在玄關鞋櫃上,他半蹲下來,雙手抱起葉瀾,朝床上走去。
葉瀾把臉埋在他的領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覃溱不用香水,除了男性的荷爾蒙氣息之外,還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有一點刺鼻。葉瀾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些,終于想起了和男神約好的晚飯。
“啊!對、對不起!”葉瀾一驚,掙紮着要下來,“我不小心睡過頭了!我、我這就去做飯!”
“做個什麽飯,你乖乖躺着吧。”覃溱把他放在床上,蹙起的眉間皺得更深,“你好輕。”
葉瀾一沾床便自覺自動地滾進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只毛毛蟲,只露半張紅彤彤的臉,“你不覺得重就好……”
覃溱臉色不善:“你有沒有按時吃三餐?”
“有啊!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飯!我三餐很規律!作息也很規律!今天真、真的是意外!”葉瀾忍不住辯解,說得急了被口水嗆住,立刻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
Advertisement
覃溱從桌上倒了杯水給他,擡眼打量起葉瀾的房間。
這個小區很老了,房型也都是沒經過什麽設計的老戶型一室一廳。房間入口在北側,經過一個小小的玄關之後,進入到客廳,左手邊是廚衛,右手邊擺了一張寬闊的工作臺,與葉瀾躺着的大床相接。穿過客廳有一個緊閉的門,應該是朝南的卧室。
一張大工作臺和大床,就已經把小小的客廳填滿了。覃溱掃視一圈,沒看到能放東西的櫥櫃,低頭問他:“你家裏有醫藥箱嗎?”
“呃,有、有,在卧室裏。”葉瀾說着就要起身,覃溱把他按下去:“我來吧。”
“可能挺難找的,在第二個櫃子最下層的抽屜裏。”葉瀾有點不好意思,“卧室裏挺亂的。”
“沒事,我找不到再來問你。”覃溱把外套脫下來放在工作臺附近的椅子上,幾步走到卧室門前,轉動了一下門把手。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靠近卧室門的地方擺了個大衣櫥,剩餘地方見縫插針地擺着好幾個文件櫃。覃溱粗粗掃過,每個文件櫃都塞滿了珠寶設計方面的專業書籍和整整齊齊歸類的畫稿本。他數出第二個櫃子,蹲下來在最後一層的抽屜裏找到了醫藥箱。
葉瀾的醫藥箱相比普通人家常備的醫藥箱要大上許多。打開醫藥箱,常用的藥物和急救用品齊備,覃溱挑了體溫計出來,無意間發現下面壓着一個花裏胡哨的盒子,跟其他藥品單調的包裝格格不入。
他猶豫了一下,拿起那個盒子,翻到正面,竟然是盒潤滑劑。
被一堆高雅文藝的書櫃環繞着,覃溱與潤滑劑默默對視良久,他錯開目光,又在醫藥箱中扒了扒,果不其然翻出了消炎藥和治療肛裂的軟膏。
“那個,是不是很難找啊?還是我來吧?”葉瀾鼻塞的聲音響起。
覃溱回過頭看了眼,門開着,他回應道:“我找到了。”
他仔細查看了這幾樣不屬于醫藥箱的東西,生産日期都是兩年前,沒拆封。
覃溱的眼神緩和下來,把其他的東西放回去,只拿着體溫計和酒精棉球走出來。
将體溫計用酒精棉球擦過,覃溱把它遞給葉瀾:“先量量體溫。”
“噢。”葉瀾乖乖接過來含在嘴裏,含糊不清地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我食材都買好了,沒想到……”
“沒事。”覃溱在床邊坐下來,伸手撫在他汗津津的額頭上。
葉瀾讪讪閉上嘴。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
從小到大,也許是小時候營養不良,葉瀾一直都是病怏怏的,不管怎麽鍛煉,身體也算不上強壯。平時他很注意飲食和作息,一旦發現有生病的兆頭,很快就吃藥和休息,因而就算身體不好,他反而很少生病。
不小心生病,真的有如泰山崩塌,不躺個幾天根本起不來。
每次生病的時候,他都覺得特別孤獨。
他不敢告訴葉瑩,怕她擔心,一個人也懶得去醫院。有時候想着不行了,一定要去,身體卻爬不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不該絕,好幾次40℃高燒,躺了幾天,自己吃點藥,竟然都痊愈了。
似乎少數幾次生病被人照顧的機會,還是跟在葉瑩身邊的時候,自從他搬離小單間,生病就始終是一個人。
被人照顧的滋味,被他抛在記憶深處,早就忘了。
覃溱的手掌溫度比葉瀾的體溫稍低,涼涼地貼着額頭,被汗液粘注,像是黏在了皮膚上。
葉瀾心裏一動:“你……”
這時,數字溫度計時間到了,“滴滴滴滴滴滴”響了起來。
覃溱把手從他額頭上拿開,取出溫度計,看了眼度數:“嗯,有點低燒,看來主要症狀還是感冒。”
“嗯,我沒事,你不用擔心。”葉瀾按着額頭,哀怨地盯着溫度計,恹恹地說,“抱歉,晚飯吃不成了,你早點去別的地方吃吧,不用管我。”
“不急。”覃溱說着,起身返回卧室。過了幾分鐘,他手裏拿着兩盒藥出來,摳出幾片遞給葉瀾,又倒了杯水。
“這是……要我喝?”葉瀾拿着藥片,猶豫起來。
覃溱皺眉:“好歹我也是個有醫師資格證的正規醫生,你在猶豫什麽?”
葉瀾頓了頓,小聲道:“……泌尿科的。”
覃溱的臉色堪稱精彩,他盯着葉瀾,氣極反笑:“泌尿科的怎麽了?泌尿科就不是醫生了?我本碩連讀七年,還治不好你小感冒?”
葉瀾被他氣勢所攝,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
頂不住壓力,葉瀾還是把藥喝了。
覃溱拿過空杯子放好,把襯衫袖口折到手肘,對着廚房的方向确認道:“可以借用你的廚房嗎?”
“可、可以啊!沒問題,”葉瀾不知道他想幹嘛,“你随便用。”
覃溱走進廚房,沒一會兒廚房裏傳來鍋碗瓢盆叮叮咣咣的聲音。葉瀾聽得心驚肉跳,又不敢去廚房查看。
他安慰自己,只要男神不走,就算把廚房炸了也沒事兒。
聽得久了,那雜音像是催眠曲,藥效上來,葉瀾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這一睡是被餓醒的,他一整天沒有進食,最初身體難受不覺得,一覺醒來好了很多,肚皮也很有精神地抗議起來。
他一動,坐在床邊的覃溱立刻走過來,低頭查看了他的臉色,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燒應該退了,感冒養兩天,應該就能好。”
“唔,謝謝。”肚皮不合時宜地咕咕作響,葉瀾不好意思地往被窩裏縮了縮,“你快回去吧,很晚了。”
覃溱拿開手,站了起來:“你想吃東西嗎?我煮了粥。”
葉瀾咽了咽口水,饑餓壓倒了羞澀:“好、好啊。”
覃溱進廚房盛了一碗粥放在桌子上,幫葉瀾調整好姿勢,讓他半靠在床頭,這才又端起那碗粥。
葉瀾伸手要接過來:“我、我自己來吧。”
覃溱避開了他的手,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我晾了一會兒,應該不燙了。”
葉瀾紅着臉張開嘴,乖順地喝了下去。
清淡的瘦肉粥,加了細細的肉絲和切碎的菜葉,放了一點點鹽,不鹹,也不至于沒滋沒味。
坦白來說,這碗粥的口感算不得豐富,甚至連葉瀾平日裏自己做的也遠遠不及。肉絲沒有事先腌過入味,粥面上也沒有撒上蔥花。葉瀾一口一口吃着,溫熱的食物把抗議的胃部一點點撫慰妥帖。
一碗粥吃完,他砸吧了兩下嘴巴,覺得這是人生吃過的,除了兒時的肉夾馍以外最美味的食物。
覃溱抽了張紙巾給他擦擦嘴角,把空碗和勺子拿去廚房洗了。
葉瀾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動作,心底無端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感。
水聲停止,覃溱從廚房走出,把袖口放下來,拿起椅子上的外套。
焦躁感在體內橫沖直撞,葉瀾難耐地動了動,忍不住問:“你要走了嗎?”
覃溱看他一眼,走到門口拉開防盜門,他說:“下次記得給我開門。”
“嗯……”葉瀾答應着,用被子把自己埋起來。生病忘記約會什麽的,真是太糗了。
焦躁感不停地咆哮,催促他開口挽留。說話啊!快留住他!讓他留下來陪你!
葉瀾把被角攥得死緊,最終他什麽也沒有說,眼睜睜看着覃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