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出站之後的落腳點還是在傅忘生家中,他的大平層一段時間沒有打掃還算幹淨,鄭凡利索得收拾出一塊地方,又打開了那面總是播放着各色新聞的大屏幕。
來來往往每天都有自殺或變态的人,鄭凡開了罐冰可樂倒在沙發上,已經快将此事作為娛樂消遣,習以為常了。
“天都這麽涼了還喝冰的,老了胃疼啊。”傅忘生說着,給自己和趙淺熱起了牛奶,還加了半勺糖。
“哥,哥,來這邊坐。”鄭凡拍了拍沙發,招呼趙淺,“我們休息會兒,讓我老板操勞去。”
“不忙,我還有事要問他。”趙淺從桌上抓了一把糖,慢條斯理地跺到傅忘生手邊,“那飄忽不定的小姑娘讓我們出來找你的母親,說說吧,為什麽?”
“我不知道啊。”傅忘生回過頭,可憐無辜地看着趙淺,“我跟家裏不怎麽熟,而且我年幼的時候就跟我爹出國了,我媽她偶爾兩三年才來過來看我一眼。”
傅忘生回憶了一下,“我連她長什麽模樣都要靠使勁想。”
“老板他家是豪門啦,他媽是一家跨國公司的董事長,他爹是貴族,死後給老板留了一座豪華大莊園……趙哥,豪門恩怨你懂嗎?比電視上放的還複雜,老板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就鄭凡話多。
傅忘生熱好了牛奶,給自己和趙淺一人倒了一杯,“我家的人都太獨立了,誰離了誰都能活得很好,所以親緣淡薄。不過我媽既然十月懷胎生了我,不記得我的好也該記得生我時的疼,回去看一眼她老人家,應該不會把我驅逐出門。”
“更何況,不僅是你,我也有事要問她。”傅忘生又道,“我媽特別聰明,我隐隐約約覺得我小時候就進了地鐵系統這件事,她老人家是知道的,卻不知為何絕口不提。”
趙淺沒有說話,這本是傅忘生的家事,也輪不到他插手,所以又沉默了一會兒,趙淺才道,“先休息吧,折騰了三天也累了,養足了精神才好應對後面的事。”
他說完,看了一眼沙發上橫躺着的鄭凡。
鄭凡将下巴抵在可樂瓶上,眼睛閉着,早睡大覺去了。
趙淺不由放輕了聲音,“你跟鄭凡什麽淵源,他跟你的時間久了吧。”
按包玥玥的說法進行拼湊,傅忘生帶新人都有一定的時間限制,不會手把手教成個大佬,但鄭凡明顯不同,這孩子都快混成傅忘生的半個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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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凡樂觀聰明,還合我眼緣,更何況他還有點像我,”傅忘生道,“我也不是一直帶着他,也經常放他自己出去坐一站。”
趙淺看着傅忘生,“你像個操心的爹。”
傅忘生脖子癢,不怕死,“你像個沒良心的娘……娃睡了,快去給他蓋床被子。”
“……”傅忘生的腳趾差點被不動聲色的趙淺踩斷。
下午三四點,外面陰雨綿綿,陽光被烏雲遮蔽完全透不進來,兩間房與客廳中都留着盞昏暗的小燈,奶香味還在空氣中蒸騰,累了許久的人終于得到片刻喘息的時間,倒在床上入眠。
趙淺耳邊聽着雨打窗,裹着一層還算蓬松的被子,氣氛安逸,但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小女孩蒼白的臉,鼻腔中還萦繞着一股揮之不去的燒焦味。
他想了想,坐起來将床頭的燈重新調亮,趙淺打開手機,開始尋找一場發生在心理診所中的大火,像這樣大規模的火災,無論怎麽隐瞞都會在網上留下一定的痕跡。
趙淺花了幾分鐘過濾信息,很快找到了比較靠譜的現場照片和說法。
近二十年前,确實有一場很大的火災,還發生在鬧市區高層建築裏,而非醫院,但當時的建築中竟然出乎意料的沒什麽人,最後只死了一個心理咨詢師。
但也有說法,這場火就是那位燒死的心理咨詢師放的,還有深挖她家庭背景後留下的揣測……她先後兩嫁,前夫死于自殺,留下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也不正常,母親死後就此失蹤,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趙淺的頭有點疼,他将手機放在一邊,困意像是忽然間席卷過來的,他揉了揉額角,将這一應事物都放在床頭上,重新閉起了眼睛。
這一夢并不太平,趙淺總是能想起福利院的事情,光怪陸離的很難說清,時而能見故人,時而這些故人又面目全非,一個個杵在趙淺的身邊質問他是否鐵石心腸。
過一會兒,連這份嘈雜都漸漸淡去,層疊人影中走出一個相貌端正的男人,他嘴裏叼着一根巧克力棒,看起來沒什麽正行,神色與傅忘生有幾分相似,但這男人卻比傅忘生要邪上三分,他喊趙淺“小淺”,唇齒暧昧。
趙淺的眼睛忽然睜開,他看着頭頂的天花板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才過三個小時,天已經全部黑了,他耳邊聽到了敲門聲,傅忘生懶洋洋的在外面道,“我知道你睡不好,來來來,給我開個門,我給你唱支小曲。”
“……”趙淺哭笑不得。
傅忘生還真的提着一個話筒,他在家的穿着更加舒适,沒有進站時候的西裝革履那麽拘謹,“說吧,一共睡了多久,又做什麽夢了?”
“三個小時,夢見了一些老熟人。”趙淺給他開了門,接過傅忘生遞過來的一杯檸檬水,“你呢,睡了多久?”
“比你久,六七個小時對于我來說足夠了。”傅忘生遞給趙淺一沓手寫紙,“上面都是歌名,來,自己挑一首。”
兩分鐘後,趙淺捂着自己的耳朵,恨不得立馬暈過去,并後悔自己剛剛太天真,居然鬼使神差地順了傅忘生的意。
也難得傅忘生眉眼深邃,英俊的人模狗樣,唱歌卻實在難聽的離譜,簡直能退敵三千,連睡到流口水的鄭凡都“垂死驚坐起”,一臉茫然的爬起來以為世界末日了。
“怎麽樣,我唱的還行吧,你再睡一會兒,我給你唱首安眠曲。”傅忘生得意。
“……傅忘生,”趙淺一言難盡地看向他,“你是不是跟我有什麽仇?”
外面的雨還在下,傅忘生遺憾地放開了話筒,“連你也不懂欣賞我的嗓音……算了,你繼續睡,我給你讀一則童話故事。”
“又作什麽妖?”趙淺警惕。
“你這樣就傷我的心了,”傅忘生假惺惺地抹了把辛酸淚,随即将趙淺往被子裏一裹,“睡覺睡覺,我給你講個睡美人的故事。”
“……”趙淺被傅忘生不由分說地按着眼皮子,死活不讓再睜開了。
睡美人的故事被傅忘生講了個支離破碎,原創部分一大堆,趙淺聽了個開頭就嘆了口氣,選擇直接昏睡。
身邊人的呼吸逐漸綿長悠遠,傅忘生的故事也越講越低,他将燈光調暗了,手掌又在趙淺的眼皮子上停留了會兒,随後自己打了個哈欠,就這麽坐在床頭假寐。
趙淺的噩夢還是會冒出來,但随即就被個穿紅衣帶紅帽,騎着白馬溜着狼,嘴裏還啃着一顆劇毒蘋果的睡美人給驅散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詭異無比的童話故事。
等到再醒過來時,雨終于停了,窗外微微透着點亮,外面有飯菜香,鄭凡正托着腮幫子看着趙淺。
見趙淺睜開眼,鄭凡回頭往外喊了聲,“老板,趙哥醒了!”随後又扭過來繼續看着趙淺。
“……跟着傅忘生,別好的不學學壞的。”趙淺将鄭凡的臉撥過去,讓他看着牆那一面。
“哥,你确實長得禍國殃民。”鄭凡看了近半個小時,才得出這麽個結論,“就是醒着的時候太不好親近了,也只有我老板這樣的英雄豪傑才能……”
趙淺将被子整個掀過來蓋在鄭凡的腦袋上。
“吃飯了吃飯了,吃完早飯去見我家老娘。”傅忘生敲着鍋在外面催促。
一碗小米粥,兩三樣簡單的炒菜,傅忘生起的早,還下去買了燒餅和油條。他的手藝普通,不過家常菜燒得還行,趙淺洗漱完畢後嘗了一口,淡了點,不過比想象中好吃。
“老板可是難得下廚。”鄭凡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來沾他趙哥的光,“真好啊,像這樣睡到自然醒,還有人給做早飯……老板你可真賢惠,哥,你說是吧?”
趙淺繼續喝他的粥,沒理鄭凡。
誰知傅忘生也是個死皮賴臉的,他接着鄭凡的話茬湊到趙淺身邊,“我這麽賢惠,還能安家鎮宅,你考慮考慮。”
趙淺這次卻沒立刻拒絕,他又喝了一口粥,“這頓早飯不錯,我考慮考慮。”
鄭凡愣住了,傅忘生卻像是意料當中地笑了笑,又道,“要好好考慮,別只是說說。”
“……”卧槽,什麽情況什麽情況?!鄭凡感覺自己錯過了至少十年的劇情。
這孩子好奇心旺盛,拖着傅忘生咬耳朵,“老板,你幹什麽了,我哥居然沒有立刻反駁你,還答應考慮考慮?”
傅忘生挑了挑眉,“我在他心裏埋下了一顆種子,他知道卻沒挖出來,我還能給他講童話故事,能給他做早飯,考慮考慮很奇怪嗎?”
“噫,”鄭凡把臉皺了起來,“老板,你簡直是個奸詐狡猾的典範。”
作者有話要說:傅忘生埋下了種子,并開始天天給種子澆水施肥,唱驚天動地的兒歌,講喪心病狂的童話
趙淺:……随他去吧,歌唱得不怎麽樣,故事講的還行
全家唯一的正常人鄭凡表示——
哥,你可快住手吧,別再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