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周圍的場景散去,趙淺與傅忘生又重新置身于老房子中。
傅忘生被趙淺踹得後退兩步,後腰撞在桌子上,差點撞出個好歹來。
“你早知道我有後手?”趙淺淡淡道,他的目光沿着傅忘生的左臂上側環繞。
傅忘生那刀下去,雖然收得早,卻也并非毫發無損,刀鋒已經割壞了肩部衣料,紅色的血線呈半圓弧狀,微微滲出點殷紅色。
“你既然敢冒險被抓,就一定有辦法出來,不會讓我因你受制于人,”傅忘生揉着腰,“趙淺,我說那話純粹是為了迷惑對方,沒有任何要與你分道揚镳的意思。”
傅忘生又補了一句,“但‘特別喜歡你’這句除外,你可得聽進去啊。”
趙淺指了指傅忘生手臂上的傷口,“倘若我搖鈴不及時,你這條胳膊現在已經廢了。”
“你說的,凡冒險,兩人共進退,”傅忘生笑道,“你都被人關籠子裏了,我試圖砍條胳膊也不過分吧,況且……”
傅忘生向前走了兩步,“趙淺,我沒那麽容易死,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否則對彼此永遠擔心不完。”
“你倒是看得開。”趙淺冷笑一聲,直接繞開這個話題,“這懲罰未免太過兒戲,這麽簡單就結束了。”
“……”傅忘生心中嘆口氣,他的趙大美人聰明絕頂,心性堅韌,就是情感這一塊又遲鈍又難搞,形同磚石,非千鈞之力撬不動啊。
傅忘生順着趙淺的推測繼續道,“應該是周枕在背後進行了篡改,畢竟這種兩人懲罰,且保證無第三者幹擾的情況并不多。我們出來時,也只通報說實驗結束,而非懲罰結束,什麽實驗結束了?跟你我又有什麽關系?”
趙淺猛然回憶起前一站中,那個詭異的機械音,說什麽“心髒”與“盔甲”,而寺院前的小主持也非得等“姓傅的乘客”和“姓趙的乘客”一起來,才給抽簽,就好像自己冥冥中與傅忘生早已綁定,他們的相遇并非巧合,而是站點刻意安排。
趙淺思緒一動,傅忘生也有所察覺,後者壓低聲音,“雖說站點監視所有乘客,但對我兩也過于關注了,簡直跟變态異曲同工。”
然而不等他們繼續往下深挖,站點就像怕暴露什麽似得,讓那導游神出鬼沒,晃一下做了他兩的夾心餅幹。
“懲罰結束,恭喜兩位乘客存活,請随我一同出站,候車處一位叫鄭凡的乘客正在等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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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點是不允許乘客滞留的,但地鐵站中卻設有座椅,鄭凡正埋頭玩兒着手機,他越來越有當家長的自覺,一心等兩個惹是生非的小朋友上車。
然而這裏除了鄭凡,還有一個帶着眼鏡的男人,他穿一件銀灰色西裝,雙手筆直修長,骨節分明,手中高舉一張舊報紙正在讀。
這張報紙遮擋了他大半張臉,并且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只能小幅度的看到他的眼周。
鄭凡是個好奇心相當旺盛的年輕人,在趙淺和傅忘生到達前,他已經上下遠近觀察了這男人許久,也沒看清他長什麽模樣,過一會兒他自己就放棄了。
等到兩次刷票的聲音分前後響起,鄭凡猛一擡頭,差點将自己的頸椎折了。
他等的人正從樓梯往下走,沒受什麽傷,只是傅忘生有半邊衣襟上染着血,活像剛殺了人。
“周枕。”趙淺的腳步忽然一停,傅忘生随之看向了那位拿報紙的男人。
那男人推了推眼鏡,将報紙從身前放下來,終于露出了整張面目。
的确是周枕,但他現在給人的感覺與之前站點中的完全不一樣,他此刻斯文且傲慢,那份溫和不減,只是并非由衷……溫和中透着些令人厭惡的挑挑揀揀與居高臨下的和藹。
當然,這只是趙淺的感覺,在鄭凡眼中,周枕此時的打扮更适合他,表露于外的精致和英俊,看起來還很好相處,半分沒有盛氣淩人。
“你怎麽在這兒?”趙淺問。
“等你,等你們。”周枕笑起來,“我跟言闕是朋友,跟許辰星和李卻也是朋友,因此對兩位充滿了好奇。”
周枕舉起雙手解釋,“僅是好奇。”
地鐵通報着進站時間,呼嘯的聲音隔着一層玻璃門仍然巨大且聒噪,周枕做了個請的手勢,“另外,我很高興認識你,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難對付。”
“……請你注意語氣和用詞,”傅忘生往他們當中一卡,“這位已經名花有主了。”
趙淺出乎意外的沒有反駁。
地鐵的門已經開了好一會兒,鄭凡在上面招呼,“我說你們還上不上來了,車快開走了,感情這次假多,你們浪費點也無所謂是吧。”
這孩子心細但神經粗,到現在都沒發現他們仨之間的氛圍有點不對。
周枕是個纏人精,趙淺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也不搭茬說話,就撐着頭坐在對面,他那雙眼睛狹長微彎,傅忘生和趙淺咬耳朵時,形容周枕是個老狐貍,那雙眼睛就是活脫脫的狐貍眼,又騷氣又狡猾。
車往回開的時間本應不長,但不知為何半路上卻停了下來,等了半晌沒有動靜,鄭凡跪在座椅上往外瞧,地鐵外黑咕隆咚的,裏面的光也透不出去。
“這車是不是壞了啊?”鄭凡懵逼,“怎麽卡在中間不動了呢?”
“好像是壞了,我去看看。”周枕起身,“我在這裏也有點權限,可以進駕駛艙。”
“我們跟着你,鄭凡,你留在這兒,萬一有事可以接應。”趙淺吩咐完,又對周枕道,“走吧,去看看怎麽回事。”
這趟地鐵是今天的最後一站,車體極長,而每截車廂又比正常地鐵稍短一點,形成了一個個的小型空間,乘客們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在地鐵上會沉默寡言些,不願與其他人交流,因此坐得分散,真算起來,這地鐵上的人其實不少。
乘客們因為地鐵的乍停,稍有些慌亂,他們小聲讨論着這件事,卻普遍認為系統不會出故障,大概是前方或中途站點出了意外,需要繞行,所以暫且停下了。
更何況這是接人出站的地鐵,乘客們早就疲憊不堪,連手指都懶得再動,這班地鐵別說停下,就是翻了個底朝天,也全當鐵被子蓋一蓋,先踏實睡上一覺再說。
周枕領着趙淺和傅忘生往前走,他們這樣的組合迎來了不少目光,但大部分也只是掀開眼皮子看看罷了。
車頭獨立成間,由一個帶窗的鐵門關鎖,裏面的人穿一件灰色制服,背對着窗戶趴在各種儀器上,看樣子是昏睡了過去。
周枕的卡可以刷開鐵門,趙淺原本想留在外面觀察,讓傅忘生先随周枕進去,但車身卻無端颠簸,趙淺像被人推了一下,傅忘生眼明手快地接住他,随後鐵門“哐當”一聲重新關上,窗戶外瞬間起霧,煙灰色的顆粒附着在透光的玻璃上,截斷了半米之外的任何景象。
“怎麽回事?”傅忘生反手扣住了周枕的脖子。
他手指在袖中勾了一下,随即将金色的鋼筆尖抵在周枕喉嚨上,“敢妄動,就殺了你。”
傅忘生威脅人時也有些輕佻,但趙淺知道他并非開玩笑……那鋼筆尖鋒利無比,周枕的喉結因為吞咽上下滑動,随即留下寸許血痕。
周枕無所謂,“首先,我不受威脅,其次,我也不清楚這是什麽情況,你若要動手請幹脆一點,不要弄皺我的西裝。”
“……”傅忘生真的往下一戳,立刻見血。
大概是覺得這三人繼續僵持下去,會先窩裏反到全軍覆沒,那趴在工作臺上的駕駛員操碎了心,猛地一下來了個臨場詐屍。
趙淺伸手沿着筆杆抵了一下,傅忘生便将鋼筆重新滑入袖中,他兩頂着一肚子的火氣看着剛才詐屍的工作人員,“有事快說,有屁快放!”傅忘生不耐煩,“耽誤我休息。”
那工作人員皮膚青灰,眼球渾濁,肢體動作異常僵硬,關節活絡,腳尖着地,看起來就像是背後有根傀儡絲,硬生生将他吊了起來。
空氣中彌散着一種冷森森的鐵腥氣,趙淺示意傅忘生不要動,他自己的手指在工作人員身後晃動了一下,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掠過指尖,割出一片鮮血淋漓。
傅忘生“嘶”了一聲,趕緊将趙淺的手拉了回來,“是不是傻,拿自己去試。”
“這班地鐵的沿線都是三天任務的站點,其中一站與傀儡娃娃相通,站點波及範圍巨大,應該是中途卡了bug影響到地鐵了。”周枕眉頭緊鎖,看起來不太開心,“但這種情況及其少見,本不應該發生。”
“光是受了一站的影響嗎?”趙淺指了指那面不透光的玻璃窗。
窗戶中的人影也正看着他,随後竟然脫離本體動作,相當輕薄地勾了勾自己下巴。
“……”媽的,全世界都在觊觎自己的趙大美人,連随身的影子都這麽風騷,傅忘生相當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