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跟着趙淺來廚房的還有那捉到老鼠的乘客,他叫葛玉華,原本是物業公司做維修的,所以才眼明手快逮住三個小畜生。
趙淺遠遠看見鏡子,示意所有人分散開來,貼着牆壁邊緣走,盡量避開鏡子的反射部位,即将到達廚房門口時,葛玉華放出了一只小耗子,小耗子的尾巴上拴着一根細長棉繩,就算跑遠了也能拽回來。
然而那些四分五裂的鏡子沒有給這只微末生靈優待,耗子再小也能被太陽光捕捉,本來可以收容入一塊鏡面的畜牲卻被五面鏡子瓜分,在到達門口的一瞬間,四肢與頭被寒光精準分離,倒在了血泊當中。
所有人齊齊往後一仰,背貼在牆皮上,寒毛直豎。
下午一點半,四周敞亮,陽光從頭頂直射,想要靠近廚房,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會暴露在致命的機關中,但若是茍着不出去,任務的完成率肯定極低,搞不好又有翻車的危險。
傅忘生在這時戳了戳趙淺,示意他往地上看。
老鼠已經支離破碎死透了,他尾巴尖上的棉繩卻仍然牢固的拴着,沒有絲毫斷裂的跡象。
由此可見,這幾面鏡子只針對活生生的物件,倘若靠近的東西原本就是死物,鏡子會自動将其忽略。
“我沒記錯的話,院子裏有兩根晾衣杆,從這裏到廚房的距離不算遠,可以用晾衣杆打碎鏡子。”傅忘生道。
“打碎鏡子?”顧笙顫抖着開口,“走廊裏死無全屍的那位,就是打碎了鏡子遭的報應。”
“你放心,我比他命長,”不管怎樣,牛皮先吹起來,傅忘生又道,“都別動,在這兒等着。”
晾曬衣服的院子離此處不遠,傅忘生很快拿着晾衣杆回來了,一根晾衣杆的極限是兩米,兩根是四米,加上一米長的掃帚柄和撣塵用的雞毛撣子,硬生生湊足了六米來長,避開鏡面從大廳門口伸出去,勉強夠到最邊緣的鏡子。
趙淺輕聲道,“小心點。”
“知道,”傅忘生笑,“美人叮囑,不敢懈怠。”
“……”趙淺嘆了口氣,已經開始習慣傅忘生的厚臉皮。
門上的五面鏡子原本挂在廚房內,拿出來時沒有做好相應的準備,只在木門上下幾個角度各用兩枚釘子固定,鏡面塞進釘子當中并不牢靠,用晾衣架的頂端戳一下就搖搖欲墜,傅忘生試了幾個方向,在本人完全避開鏡面的情況下猛地一用力,左邊的玻璃鏡子觸地,碎了個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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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所有乘客的左臂齊齊一痛,傷害均攤,每個人都破了一層皮。
看來這鏡子也不是不能打破,但打破時人不能出現在鏡面中,一旦它捕捉不到針對性目标,所有的乘客都會被波及,也因此誰都死不了。
傅忘生掌握了訣竅,又去捅第二面鏡子,這次幾乎只花了三四秒,就在鏡子即将落地時,廚房的門從裏面打開,穿着紅色毛衣的老婆婆眼疾手快接起鏡子,她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往大廳中看了看。
“各位要進來,敲門就可以了,何必砸壞我的東西?”npc有點不高興,“這些鏡子是我的嫁妝,以前的一些古物,打破就沒有了。”
随着廚房的門大開,那些鏡子都被推換到一個折角內,乘客們可以光明正大的探身出來。
尚未靠近,裏面的腥臭味更加的明顯,遍地的血水中浸泡着一樣東西,略透明,看不太清。
趙淺“哦?”了一聲,“鏡子做嫁妝,您老人家必定不信邪,是唯物主義者吧?”
他一邊說,一邊也不信邪似得繞過血水往廚房裏走了兩步,看清了那樣黏糊糊的東西——是一張完整的人皮,人皮老舊,就算蛻下來縮在一起,也遮掩不了上面深褐色的老人斑。
npc心虛的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趙淺順着她的目光停留在頭頂的老式電風扇上,電風扇的扇葉上新挂了一只玩偶,用餘下的紅色毛線搓成,還縫了兩個小紐扣做眼睛。
顧笙和葛玉華都沒見過這麽有沖擊力的場面,葛玉華還好一點,捂住口鼻吞了口唾沫擺擺手先出去了,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勉強壓下了惡心感,而顧笙直接扶着牆幹嘔,她嗚咽着道,“待會兒我自己掃幹淨。”
“怪不得你年輕了這麽多。”趙淺不知死活地橫跨一步,幾乎貼到了老婆婆的臉上,他甚至還伸手在皺紋上抻了一下。
這張面皮子看起來雖然還是很年邁,但摸起來卻光滑粉嫩,如新生兒一般。
“……”npc躲閃不及,讓趙淺狠狠調戲了一把。
老太婆沒見過這麽找死的乘客,她冷笑一聲,“各位快做任務吧,今日天暗的早,晚上興許有雨。”
随着她的話音,敞亮的天忽然四方布雲,周圍立即有些暗,正中午已經開始往傍晚過了。
趙淺調戲npc的時候,傅忘生已經踩着小板凳,将扇葉上的小玩偶拆了下來,他饒有興味地盤玩了一會兒,“這倒像是個哄小女孩的東西,您老再蛻二十年的皮也蛻不到一兩歲吧?”
“第一趟來廚房時,就發現這裏有小孩用的餐盤,閣樓也有極小的裙子,這老房子太大了,您一個人住着也寂寞,”趙淺拍了拍顧笙的肩膀,讓她先出去,并将毛線娃娃塞給她,“去找找,看看有沒有嬰兒房還沒打掃。”
npc低下了頭,她提着裙子避開地面上的血水,将門外挂着的五面鏡子又移回了原處。
這鏡子離開廚房後強橫霸道,挂回原位卻忽然安靜下來,跟之前趙淺看到的一樣,并不傷人。
趙淺的身影照在鏡子當中,脖子上的紅痕又深了一道,鏡子裏的空間不大,傅忘生也随後擠了進來,他的影子和趙淺的疊在一塊兒,時時刻刻監視着鏡中人的一舉一動。
廚房雜亂,打掃起來并不容易,顧笙算是有良心,去大廳通知消息時,又找來幾個勤快的老手幫忙,人皮由傅忘生挑起來用麻袋裝了,剩下的只是一灘血水,除了味道其它都還能接受。
趙淺仍然站在鏡子前,他用手在脖子上細細摸了摸,鏡子裏的人也跟着趙淺的動作,但随即,那雙只是搭在脖子上的手猛然收縮,趙淺的呼吸受阻雙手松開,鏡子裏的那位卻仍然死命掐,十根指尖下滲出了血。
傅忘生看着鏡子裏的方向,以自己的手去掰鏡像趙淺的手指,他的影子還在控制中,只要兩人同處一塊鏡面,控制好方向和距離,鏡子中的傅忘生就可以制住鏡像趙淺。
這是短時間最好的選擇,卻不能做長遠打算。
但鏡子複制外貌的同時,似乎也複制了腦子和感情,鏡子中的趙淺并不好對付,更何況屬于他的那個傅忘生,也有遷就他去死的傾向,無論現實中的傅忘生怎麽嘗試,他的影子與鏡像趙淺始終有毫末之差。
窒息感非常強烈,趙淺的眼睛往自己的口袋中瞥了瞥,傅忘生稍一點頭,随即再次向鏡子裏正尋死的趙淺靠近,這次傅忘生并沒有沖着趙淺的脖子,而是直接抱了上去,遂了鏡子當中自己的心願,而趙淺出于本能,不管鏡外鏡中都下意識想推開貿然接近者。
而當現實中的傅忘生讓開時,他懷中的趙淺已經借這一擋,掏出了口袋中的東西——那卷花花綠綠的贈品膠帶紙。
眨眼之間,趙淺扯開膠帶紙,将鏡面中的自己粘在了一層玻璃上。
這不能救命只能輔助,還有一定失敗概率的贈品竟然發揮了作用,趙淺猛地咳嗽幾聲回過氣來,他臉色慘白,脖子上交錯着十道血痕,整個人看起來竟有幾分凄慘。
方才發生的事驚心動魄,但趙淺揉了揉脖子上的抓痕,面色卻恢複了冷淡,他的手指戳在鏡面上,鏡子裏的他被膠帶紙束縛,動彈不得,即便是真正的趙淺離開了鏡面,裏面的人影依然存在,已經超出了附屬品的定義。
打掃廚房的衆人都見識了方才這一幕,作為旁觀,他們冷靜的速度還比不上趙淺,仍然熱血上頭,像是自己經歷了一場短暫的生死。
而傅忘生則找了塊幹淨的白毛巾遞給趙淺,“先擦一擦,過會兒去找言闕看看有沒有傷到其它地方。”
說完,傅忘生遞出毛巾的手又往後一縮,親自替趙淺抹幹淨脖子上的血跡,看着氣哼哼的下手極重,但其實蹭到傷口時放輕了動作,異常溫柔的給趙淺止血。
鏡子裏的人影就算能複制腦子與情感,至多也只複制了形,他們哪知道趙淺與傅忘生看起來貌不和神也離,但底下卻有種不虛言說的默契,單憑着一個眼神,就可以交換一個坑人的方法。
“趙……趙淺是嗎?我叫賈雲矜,”來搭話的年輕人有點殺馬特,藍頭發還穿着鼻環和耳環,他扭扭捏捏地挪到趙淺身邊,“你這膠帶是站點道具?別人可以用嗎?”
不等趙淺回答,傅忘生先道,“這膠帶是上一站的贈品,當初拿到手時,工作人員叮囑的使用禁忌裏沒有‘除主人外,六親不認’這一說,分出去應該也能用。”
“只是,”傅忘生手上的動作一停,他将毛巾翻了幹淨一面,又道,“膠帶有限,給了你其他人必然也會要,這保命的東西我們自己都嫌少,你們準備拿什麽來換?”
奸商的鋪子又要開張了。
作者有話要說:靠賣膠帶發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