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西風多少恨（八）
時鐘正指向晚上十點。
KTV裏煙霧缭繞，五顏六色的燈光打在一群紅男綠女身上，交相輝映。
允和大學播音系每年招生不多，是以一整個專業的學生都很熟悉，不分專業。
今天大一的來了幾個人，大二大三人最多，大四的有的忙着找工作，有的已經在實習，來的不多，一個KTV大包廂正好坐下這二三十人。
葉盛買了兩箱酒進來，坐在張世燦旁邊。
“你們班的人來了多少？不知道酒夠不夠。”
張世燦擡頭掃視KTV一眼，“能來的都來了。”
“那北哥今天不來了吧？”葉盛遺憾地說，“還想聽他唱歌呢。”
“他……”張世燦想到什麽，頓了一下，然後罵了一句“神經病。”
“怎麽了？”葉盛問，“他到底怎麽了？”
張世燦收了手機，歪着身子，看着葉盛。
“你喜歡姜思思是吧？”
葉盛點點頭。
張世燦又問：“你鼓足了勁兒要追是吧？”
葉盛又點點頭：“怎麽了？”
張世燦薅着頭發笑，“沒什麽，你追，使勁追，我就看不慣他那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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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盛以為張世燦嘴裏的“他”是姜思思，頓時不滿地皺眉：“你這麽說人家幹嘛。”
張世燦笑着拍他的肩膀，“還不讓爸爸說兩句了？”
葉盛拿出兩個杯子倒了兩杯酒，他和張世燦一人一杯，“我問你個事啊。”
張世燦：“你說。”
葉盛端着酒，也不喝，“不是說北哥跟學姐不熟嗎？我怎麽覺得他喜歡學姐？”
張世燦聞言，瞪大眼睛看着葉盛，“你看出來了？”
葉盛：“我又不是傻逼。”
“可以啊你。”張世燦問，“那你還上趕着？”
“公平競争啊。”葉盛說，“雖然我把北哥當偶像，但是這種事情我不能盲目退讓。”
張世燦笑了笑，端起杯子，跟葉盛碰了一下，“那你加油吧。”
趙蔓拿着爆米花過來，坐到張世燦和葉盛中間，“邢意北沒來？”
張世燦往一旁挪了挪，“不知道，今天一整天沒見到人，來不了了吧。”
趙蔓不滿地撇嘴，嘀咕道：“邢意北也真是的，還有兩個月就畢業了，聚一次少一次，他倒好，露面的次數一次比一次忙。”
張世燦不理他，拿着杯子自己喝酒。
趙蔓見張世燦不大搭理他，于是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葉盛：“學弟，昨天下午在我們女寝樓下幹嘛呢？”
葉盛羞赧地摸了摸後腦勺，“沒、沒幹嘛啊。”
“別騙學姐，學姐什麽都看出來了。”趙蔓問，“你在追外語學院的姜思思是吧？”
葉盛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坦誠地點頭：“是啊。”
趙蔓揶揄的眼神在葉盛身上飄來飄去，随後低頭翻手機：“我給你看個東西。”
葉盛見她在手機裏飛快地找着什麽，安靜地等着。
幾分鐘後，趙蔓把手機給他看。
“你看，這是誰？”
葉盛接過手機，看到上面是一張晚會合照。
“看什麽啊？”
趙蔓把圖片放大，指着左邊兩個人，“看這裏。”
葉盛一眼看見了穿着白色裙子的關語熙，說道：“這是關語熙學姐吧？”
“誰讓你看這個了。”趙蔓指着關語熙旁邊的黑色連衣裙女生，“叫你看這個。”
合照放大後，人臉非常模糊，只能看到個大概。
葉盛看了半天，還是迷糊：“誰啊？”
趙蔓擠擠眼睛：“你追的學姐啊。”
葉盛有剎那失神，然後把照片放得更大了，看得仔仔細細。
半晌，他笑了一下：“仔細看還是看得出來的，想不到啊，學姐以前原來是這樣的，看來大家說胖子都是潛力股是真的。”
說完，他把手機還給趙蔓，“學姐，你那麽早就認識姜思思了，那你知道她以前男朋友什麽樣嗎？”
趙蔓沒想到葉盛是這個态度，頓時覺得沒意思，也沒有聊下去的欲望了，“不知道，沒見過她有男朋友。”
“嗯？”葉盛興趣卻越來越濃，“沒有交過男朋友嗎？”
“反正我是沒見到過。”趙蔓拿着爆米花準備離開，剛跨出去一只腳，又想到什麽，低頭說，“她以前一直喜歡邢意北啊，不過邢意北看不上她罷了。”
KTV音樂聲嘈雜，沒有人在意這一角落的趙蔓在說什麽。
葉盛一臉懵逼：“……不、是、吧……”
話音一落，包廂的門被推開，邢意北走了進來。
趙蔓正要跟他打招呼，又看到一個女孩兒走了進來。
雖然KTV的燈光晦暗不明，但趙蔓依然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姜思思。
姜思思往裏看了一眼，二十幾個人，大多數都不認識，一股模式的氣息撲面而來，于是幾不可查地退了一步。
邢意北卻往後一伸手，握着她的手腕走了進來。
“你怎麽才來？”趙蔓站起來對邢意北說，又瞟了姜思思一眼，“還帶了個人。”
包廂裏很喧鬧，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喝酒，有人在玩游戲，但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門口兩人身上。
“學姐！”葉盛也立刻站起來跟姜思思打招呼，“你怎麽來了？”
邢意北朝葉盛走去，帶着姜思思經過他身邊時，說道：“我叫來的。”
葉盛一低頭就看到被邢意北握着的姜思思的手腕，又想起趙蔓剛剛說的。
有點迷。
趙蔓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兩圈，對方卻都沒有給她一個眼神，于是她端着自己的爆米花坐到角落裏，繼續觀察着。
“坐。”邢意北踢了張世燦一腳，讓他挪一個位置，張世燦拿着手機嘻嘻哈哈地坐到了一旁，“你怎麽才來？”
邢意北看了一眼桌子，擺的全是酒，于是按了服務鈴，這才回答張世燦的話：“我去女生寝室接她。”
“哦哦哦……”張世燦連續哦了幾聲，探出身子對姜思思說，“今天在這兒的也不只是我們專業的人，你好好玩兒啊。”
姜思思點點頭，随即在邢意北耳邊低聲說：“我坐一會兒就回去，寝室十一點關門。”
“知道。”邢意北說，“我也不想多待，一會兒陪你回去。”
原本在點歌的男生走了過來，順手從桌上拿起一瓶酒，“遲到了自罰三杯，但是你這酒量，不多說，吹瓶子。”
邢意北接過酒瓶，正要喝，姜思思拉住他的袖子：“你幹嘛？今天想橫着出去？”
拿酒的男生笑了起來，“怎麽了這位女同學？看不起我們邢意北？”
邢意北也笑着看向她，“要不你幫我喝？”
周遭頓時“切”了起來，“叫女人幫你喝，還是不是男人？”
“開玩笑的。”邢意北擦了擦酒瓶口，“我怎麽舍得。”
說完，他仰頭開始喝酒。
完了。
姜思思心裏咯噔一下，這厮今天肯定要橫着出去了。
這幾分鐘，姜思思就看着邢意北喝這一瓶，他仰着頭，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滾動，偶爾有幾滴酒淌了下來。
喝完後，周圍的人叫號，邢意北卻側頭看着姜思思。
下巴上還有一點酒漬。
姜思思尋思着他這什麽意思呢，顯擺他現在能喝一整瓶了是嗎？
“北哥。”一只手從姜思思身後伸了過來，“擦擦。”
再不擦酒就滴到衣服上了，邢意北只能無奈地接過葉盛遞過來的紙，擦幹淨了下巴。
“學姐，你喝酒嗎？”葉盛問。
“她不喝。”邢意北代替姜思思回答，正好這時服務員推門進來，看了一圈，目光鎖定邢意北。
“您好，您叫的服務？”
邢意北點頭：“拿一瓶飲料進來。”
說完，他又問姜思思：“還要其他的東西嗎？”
姜思思說不用，邢意北便跟服務員做了個手勢，讓他去拿果汁。
“不喝酒啊？”葉盛拿着牙簽給姜思思插了塊兒蘋果，“拿吃點水果吧。”
姜思思還沒擡手，葉盛的水果便被邢意北搶了過去，一口塞進嘴裏，然後他起身，低聲對姜思思說：“讓讓。”
姜思思：“嗯？”
邢意北見姜思思不明白，于是咽下蘋果，彎腰對她說：“我坐你這裏，你坐一邊去。”
姜思思依言挪了個位置，邢意北坐了下來，正好隔開她和葉盛。
心情舒暢了後，邢意北拍拍葉盛的肩膀，“去點歌吧，別在這兒礙眼。”
葉盛：“……”
他默默起身，想了想不對，又坐下在邢意北耳邊說：“北哥，你這是……跟我搶？”
邢意北嗤笑一聲，“不行？”
“哎不是。”葉盛一臉莫名，“怎麽你就開始跟我搶了？這不對呀？”
“什麽不對？”姜思思彎着腰，看着葉盛眨了眨眼睛，“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邢意北伸手繞過姜思思腦後，摁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了回去，“我們學術讨論。”
姜思思“哦”了一聲，沒再理會這邊。
服務員拿着一瓶冰紅茶進來，遞給了邢意北，邢意北扭開蓋子後才遞給姜思思，“要唱歌嗎？”
姜思思搖頭：“不唱。”
姜思思端端坐着，既不唱歌，又沒有熟悉的人，很是無聊，倒是邢意北忙得很，不停有人過來跟他喝酒。
三輪下來，一個男生拿着酒過來，跟邢意北碰了個杯，“學長，要畢業了，以後常聚啊。”
邢意北仰頭喝了一杯，男生又要倒酒。
姜思思一直數着，這是邢意北喝的第六杯了，于是扯了扯他的袖子，“別喝了。”
邢意北“哦”了一聲，放下杯子，對那個男生說：“不喝了。”
若是平時，男生肯定不依不饒的，但看到是姜思思不讓他喝，立刻識相地放下杯子，“行行行，不喝了，這位是……？”
邢意北：“姜思思，外語學院的。”
“哦哦，外語學院果然出美女啊，女朋友？”
“不是。”姜思思立刻說，“我是他高中同學。”
“不好意思，誤會了誤會了。”男生遞來一根煙，臉卻朝着姜思思說話，“我就是第一次見他帶女生，還以為是女朋友呢。”
邢意北接過煙，放到一邊。
“高中同學？”邢意北回頭看姜思思，“這麽着急撇清？”
姜思思：“不然呢？”
“行吧。”邢意北扭了扭脖子，仰到了沙發上，“堵了你一天，累死了。”
長時間下來，幾個人是不是以探究的眼神偷偷看姜思思。
這種眼神其實很容易被察覺到，姜思思便靠到邢意北身邊，低聲說：“十點半了，要不我走了吧？”
“不行。”邢意北抓住姜思思的手，“說好了十一點，到時候我送你回去。”
姜思思掙了下，邢意北依然抓着她的手，眼睛卻閉着，像睡着了一般。
酒量真是一如既然地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姜思思無所事事，喝完了整整一瓶冰紅茶，而邢意北還閉着眼，姜思思想出去上廁所，掙了掙手，依然掙不開，她只能無奈地在邢意北耳邊說：“我去上個廁所。”
邢意北閉着眼睛喃喃說道：“我陪你。”
姜思思立刻揪了一下他的手，“你喝多了吧！”
邢意北睜開眼，望着姜思思笑了笑，“是的，喝多了。”
他松開手，“你去吧。”
姜思思站起來往外走去，葉盛看見了，立刻要追上去，卻被邢意北一把抓住，“過來，陪我喝酒。”
“幹嘛呀！”葉盛不情不願地坐過去，“有的是人陪你喝酒。”
“還肖想呢？”邢意北盯着葉盛，“知道今天為什麽帶她來嗎？”
葉盛不說話。
邢意北端着杯酒，唇角帶着一抹笑，“她是我的，你別白費功夫了。”
“北哥！”葉盛一拳頭砸沙發上，低壓了聲音，“雖然我平時很崇拜你，但是我問過學姐，她說了她現在沒有喜歡的人，所以我也有機會。”
邢意北端着酒杯的手僵了僵，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下去。
[老大]：你又掉坑裏了？
[葉盛]：學姐學姐，你怎麽還不回來呀？
姜思思收到這兩條消息時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廁所發了十分鐘的呆，于是立刻整理整理衣服，正要推門時，突然聽到外面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說姜思思？”
是趙蔓。
另一道陌生的女聲響起：“是啊，她跟邢意北什麽關系啊？”
趙蔓打開水龍頭，漫不經心地洗手，“我怎麽知道。”
“你跟那女生好像認識？”
“你不記得了嗎？大二那次迎新晚會，跟熙熙一起合唱搶人風頭的那個胖子。”
“就是她啊？完全看不出來啊。”
“我昨天看到也吓了一跳。”
“邢意北第一次帶女生來呢，确實挺漂亮的，女朋友吧？”
語氣酸酸的。
“鬼知道他們現在什麽關系。”趙蔓關掉水龍頭，靠在洗手臺上點煙，“這個姜思思也夠狠的，拼命減肥了吧？以前誰瞧得上她呀，現在要是搞定邢意北，也只能說明他夠膚淺的。”
“砰”得一聲，姜思思踢開了門，把趙蔓和身旁的女生吓了一跳，她又輕輕關上了門。
背後嚼舌根被當事人聽到，那個女生立馬羞得低頭假裝洗手，而趙蔓啧是咳了一聲，轉身不看姜思思。
姜思思走到她身旁，打開水龍頭，伴随着水聲，她緩緩開口：“邢意北那麽膚淺也沒看上你，不好好照照鏡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