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在江湖
你聽說了嗎!顧念澄在武林大會上将玉門的天樞天璇兩位公子打成重傷,少林的圓覺大師尚在昏迷,百花樓的玉樓主生死不明!
不出三日,魔教教主顧念澄大鬧落英城的消息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
夏離巽出門配了一副藥,耳邊聽到的就是這些。他手裏拿着剛煎完的藥,擡手在房門上叩了“三長兩短”,聽的裏面一人道:“進來。”
夏離巽推門而入,顧念澄蒼白着臉坐在茶桌前。
“蹑景怎麽樣了?”顧念澄問。
“你幫他運功祛毒的及時,喝了藥調養幾天就行了。”夏離巽給蹑景灌了藥,道:“我買了酒,要喝一點嗎?”
顧念澄點點頭,推門出去,飛身躍上屋頂。
這是距離落英城三裏之外的一處荒廢宅子。自夏離巽聽到顧念澄毒殺了唐門門主,覺得事有蹊跷,便一路打探着尋來了落英城。武林大會前夕與蹑景越影二人在城中相遇,随即隐匿了身份,暗中探查。
“你的弑魂…成了?”夏離巽問道。
顧念澄點點頭。自廢了武功沒幾日便遇到了天樞,唐門之行幸得他一路相護,在顧念澄逆行心法修煉這段時間內沒有再動真氣,因此弑魂才能成。
可是他剛剛捅了他一刀,這一點也不好笑,顧念澄扯扯嘴角,發現笑不出來。
“別笑了,比鬼還難看。”夏離巽扔給了顧念澄一壺酒。
顧念澄打開酒蓋,仰頭灌了一大口,太苦,太辣。
“我…傷了不該傷的人。”良久,顧念澄澀澀開口道。
“誰?”夏離巽好奇問道。
“一個在我被衆人刀劍相向,依然執劍擋在我面前的人。”顧念澄道。
“即時如此,為何還傷他?”夏離巽問道。
顧念澄仰頭大口喝了一口酒,微醺道:“他天生就是站在雲端的人,受萬人追捧;他待我好……我不能讓他跌在泥潭裏。”
那些自诩為正道的人歪曲事實的本領極高,如若不在衆人面前與他割袍斷義劃清界限,萬人敬仰的天樞公子就會被淪為邪魔歪道。
顧念澄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即使重活了一世,他依然搞不明白很多事,依然護不住很多人,蹑景中毒,越影生死不明,天樞身受重傷……這些都是他害得。
夏離巽聞言也仰頭灌了一大口酒,喃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冷夜吹風,縱夜酗酒的下場就是頭疼欲裂,生不如死。
顧念澄醒來之時只覺得耳邊在炸煙花,轟隆隆聽不真切。跌跌撞撞的摸索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往頭上一澆。
“這水不夠洗澡的吧,需要我潑你一臉盆嗎?”忽然聽的一聲音,顧念澄吓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東方白。顧念澄一愣,忙道:“越影怎麽樣了?”
東方白道:“命保了下來,但是蘇曼文派人來押走了,我也不知道關在哪。只聽說過幾日要押往少林審問。”蘇曼文就是現任武林盟主。
聽的越影生命無礙,顧念澄微微放了下心。
半晌,猶豫開口道:“他…怎麽樣了?”
東方白知這個他指的是誰,白了一眼顧念澄,沒好氣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見顧念澄聞言不語,東方白繼續道:“你還是別去了,他那個人的性格,想必是恨死你了。”
心高氣傲,睚眦必報。
良久,顧念澄點點頭,道:“是我食言了。”
明明答應過不會再害他,卻親手在背後捅了他一刀。
半晌,東方白道:“此次武林大會,你怎麽看?”
“毒應該是在客棧裏下的,和清河山莊不同,性子更溫和些。”顧念澄道,他仔細回想了下,蹑景中的毒應該是他房內的那盞茶。東方白聞言點點頭,道:“我問了些人,當日并不是全部在場的都中毒了,部分沒入住免費客棧的人沒有中毒。”
“你早些回去吧,小心行事,別被懷疑,有越影消息再通知我。”顧念澄推着東方白出門,他現在需要好好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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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武林盟主得知顧念澄出現在武林大會,随即派了落英城守衛前去捉拿,看到四大門派許多弟子都中了毒,受傷,忙差人帶回落英城解毒救治,因此沒有及時追捕顧念澄。
天樞在床上躺了三天後便清醒了過來,顧念澄那道白練自他肋間穿過,傷到了他的肺腑,幸得內力深厚,沒有大礙。他緩緩坐起身,揭開衣服,肋間被白紗包裹的的地方還隐隐滲出斑斑血跡,伸手在肋間狠狠一按,眼中一片冷芒,随即下了床,穿上藍白長袍,拾起桌上放着的薄刃劍,推門而出。
現任武林盟主蘇曼文是天樞師叔,因此天樞對落英城極其熟悉,也知道一般關押要犯的地點。
天樞穿過後院內一道長長的回廊,盡頭被一堵白牆擋住,只見他在左邊某處拍了兩下,身前地板慢慢裂開一處地底暗道,他擡腳順着暗道往下走,地下空間漸漸開闊起來,走到底,便是一道石廊,左右都有牢房,天樞走到最盡頭的一處牢房停下,越影整個人被綁在絞架上,身上道道鞭印,顯然已經被嚴刑拷打過。
一道銀光閃過,薄刃劍直指越影咽喉。
越影緩緩擡頭,待看清來人,喑啞道,“天樞公子….你不能怪他,”停了半晌,似是重複一般,喃喃道:“只有你不能怪他!”
天樞的劍尖已微微刺入越影的皮膚,滲出一絲血跡。
“為何?”良久,清洌的聲音問道。
越影提氣斷斷續續道:“不是少爺下的毒!他不會害蹑景………如果你覺得是苦肉計,那麽為何,那些人都中毒了,蹑景也中了毒,但是你沒事?在唐門,唐逸下毒害你….為什麽所有人只有你沒事?教主他一路上來,都沒怎麽吃東西喝水………在唐門更是什麽都不敢碰,而你,卻是不在意這些的…. 天樞公子,你真以為是自己武藝高強,百毒不侵嗎!那日在清河山莊….你身中劇毒,又強行運功與黑衣人周旋,已是強弩之末…最後毒氣攻心,你以為是誰救了你!”
天樞握着薄刃劍的手突然出現一絲微微顫抖,只聽得越影繼續道:“避毒珠世間唯此一顆,一路上要害少爺的人數不勝數……可是他為了救你,把原本快融合的避毒珠生生哺給了你……從此你可以百毒不侵,但是他卻每時每刻都要提心吊膽!只有你….只有你不能怪他!” 越影最後一句話揚高了語調,說完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暈了過去。
天樞握着薄刃劍的手慢慢垂了下去,肋間被白練穿透的傷口似是又開了,撕扯着他的神經,可是他卻覺得左側胸口裏面隐隐作痛。
天樞跌跌撞撞地從地牢裏走出來,朦胧中想起那日離開唐門,顧念澄坐在馬車裏搖晃着錢袋眯着眼笑,突然又嘆了一口氣道:“他們太笨啦!我要是唐逸,我就卷走金銀細軟,帶管彤私奔!去他勞什子的唐門門主!天樞,你說對不對….”
天樞喉間微動,終是沒說什麽。
那個字,太重太難,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