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訪2
帶人入瓊華,并非易事。
入瓊華每一條路,都有人看守。須出示身份牌,确定是瓊華宗人或者受邀到瓊華的人,才能進入。看守者,手上有專門的水晶球記錄外貌,入者須輸入靈力,符合獨有的靈力波動者才能确認身份。
修界修士,靈力波動猶如每個人的指紋,獨一無二。這種波動需要極精密的機關陣法才能捕捉。瓊華特制水晶球,算得上獨一份的創舉。
若是不走大路,飛上瓊華,也不可行。瓊華上空有結界,飛低了會被發現,高了碰到結界,會驚動更多人。
“洛河,還是不要冒險了吧?”
葉林生勸道。
洛河遠遠看了一眼瓊華巍峨的大門,思量了片刻,“你帶我去人少些的小路吧。”
除了東西北三個大門三條大路,還有幾處偏門偏路。多是不會對人開放的。有些路常年緊鎖,還被下了禁制。
葉林生聞言再勸,無果。見實在說服不了洛河,只得帶他去了離北門不遠的一處偏門。
那裏看守的就兩人,就坐在路旁石凳上,悠閑地喝着小酒。
“林生先進入,到前面等我。”
洛河低聲道。
“你準備怎麽做?”
葉林生猜不透洛河的想法,心裏着實有些不安。
“相信我,去吧。”
洛河勾唇一笑,眼中似有星光閃現。
Advertisement
葉林生看得心裏微動,不由自主沉淪。點了點頭,稀裏糊塗就過了偏門。
在過了偏門不遠的地方,葉林生等着。惴惴不安地等了十來分鐘,一擡頭便見洛河踏着星光,向自己走來。
踏着星光,不是修辭。那一刻,葉林生的确看見洛河腳下的銀河還有星空,滿目光華轉瞬即逝。
“洛河……”
葉林生有一剎那心動且迷茫。
好想,靠近他,貼進他胸懷。想要……肌膚相親,生命交纏。
“走。”
洛河走近,卻只說了一個字,便繞開他向天機峰而去。不曾為他停留一秒。
葉林生瞬間清醒過來,低頭喘息了一聲。看着洛河的背影,眼底的迷戀不減。然而洛河心之所向,卻是那天機峰上的某人。心底,突然生了嫉妒的情緒,按捺不下。
穿過布了迷陣的林子,路上避過夜巡的人,終于到達了塵閣。
站在門外,洛河擡手,手指輕叩。
房間光線只閃了閃,房裏的人卻久久沒有動靜。
“易休,開門。”
洛河眉頭微皺,語氣帶着幾分不耐與不滿。
易休說他有時候脾氣不好,是事實。他當然可以用溫柔做僞裝,騙得別人為他着迷為他瘋狂。可面對親密之人,面對真正在意的人,情緒總是不好掌控。
房間裏的人,還是沒有回應。不說話,也不開門。
洛河緩了緩直沖腦門的火氣,放低聲音,還笑了笑,“易休,我說過你不來找我,我便來找你。出來吧,我真的……很想你。”
誰能禁得住這柔情蜜語的誘惑?
看起來,易休得算一個。門還是沒開。
洛河眉心跳了跳,他何曾跟人如此示弱過?
向來是別人倒貼,他勾一勾手指便有無數人趨之若鹜。他想要的東西,得來總是容易,所以放棄也很容易,毫無壓力。
如今卻壓抑莫名的怒火,幾乎懇求一般地說話。難道就非易休不可了?
沉默,還是沉默。□□靜了,令人煩躁。
有夜巡的人過來,葉林生趕忙與洛河報信。
洛河面色森森,見屋裏的人還是不搭理,磨了磨牙,“今天是金陽節,你若不出來……我便找別人去了。”
說完便拉着葉林生躲到樹上去。恰好躲開夜巡的人。
易休站在緊閉的門口,在洛河說出那句“找別人去了”之後,手裏突地出現一把靈劍。
房間桌子旁,稍暗之處,坐着個人影。纖長的手正優雅地握着一杯茶,放到鼻下輕嗅。
“掌門說,擾你心神者乃是美人常婉,如今看來,卻是另有其人。”
那人出口聲音低沉,帶着惑人的磁性。單聽這聲音,足以令多數女人尖叫神往。
易休不語,他的表情神色在面具遮擋下不露分毫。
那人卻能感知到,他淩亂的氣息。
男人起身緩緩行至易休身後,雙手猶如吐着信子的毒蛇纏上易休。他握住易休拿劍的手,在他耳邊低聲建議,“今天是金陽節,最适合殺死情人以及……負心漢,薄情郎。”
房間詭異地安靜了數秒。易休側身,躲開了貼上自己的男人,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不呆師叔……可以離我遠點嗎?”
“小休休要記住,師叔我叫布岱,跟布止一個姓,代山岱。別跟那些沒禮貌的小兔崽子一起亂喊,學壞了不好。”
叫布岱的男人,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不點而朱。無論誰看了一眼,也會贊一聲“俊俏”。看着很是年輕,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可修界是不能看外表說年齡的。布岱看着年輕實際卻跟臨淵是同一輩的,年紀比臨淵還大。是現任瓊華掌門的師弟,也是臨淵的師兄,法號臨水。
“師父叫師叔來講道,師叔請繼續。”
易休默默地又退一步,對這個不呆師叔有些忌憚。
話說自從他來了天機峰,便聽各路師兄師姐說,一定要離不呆遠一點,能有多遠就多遠。初時易休并不放心上,直到好幾次被不呆三言兩語說得心神大亂,神經被生生磨粗了好幾倍,才知不呆的厲害。不呆能讓你感覺看透這個世界,人生無望,生無可戀,感覺自己活在這世界上就是個悲劇。總結說來,不呆此人絕對是個負面情緒制造機!
關于講道一事,掌門淩虛早有安排。布岱偏偏拖延到今日,也不知安的什麽心。全南啓都放假,就布岱精力旺盛,大半夜還來找他。
“求仙問道,這道,我方才不是與你講了?”
布岱笑呵呵地說,眼神還往門外飄了飄。
“殺道簡單啊,就一個殺字而已。”
易休聞言,垂了垂眼睑。手裏的劍,卻是收了起來。
“你方才說到天人之境,與殺無關。”
“啧啧……真不可愛。我那是照本宣科,你也能記下來。無趣,真無趣。”
布岱搖搖頭,重又坐回原處。倒了茶,抿了一口。
“你嗓子不好,喝了這龍蛇苦丁,效果不錯吧?”
“是陀山春尖。”
易休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陀山春尖是宗門發放的,易休不怎麽喝。今日因為布岱來了,才找出來泡了一壺茶。
“唔……我就是看你把那小包龍蛇苦丁寶貝一樣供着,想提醒你別放久了沒效用了。真是,師叔我來為你講道,你就用陳年春尖打發我,沒良心啊沒良心。”
易休見布岱又要帶偏話題,額角微痛。為免他再說下去,扔了□□書過去,“還請師叔繼續!”
洛河蹲在樹上等了許久也不見易休出來追,只覺煩躁。易休難道真要跟他徹底斷了?
洛河又是憤怒,又是郁悶。像他這麽優質的男人,易休上哪兒找去?還真舍得放棄?
從月上中天,到月落山塢。洛河蹲坐樹上,幾乎坐成一座雕塑。不期然想起在凡界時,易休對他處處遷就,言聽計從。洛河本想着,以後都對易休再好一點,再體貼一點。再也不會對他毒舌,刺激他,再也不會對別人溫柔對他粗暴……
可是易休顯然并不需要了。
易休入了殺道,以他的資質天賦,應該會順風順水地走下去。未來某日得道,白日飛升,也圓滿了。這不正是洛河希望看到的嗎?如今洛河卻來糾纏,實在落了下乘,也明顯不符合他的原則。
罷了,易休不願見他,便不見了吧。
洛河嘆了口氣,重新看了一眼那平靜的小屋。那一眼裏有不舍也有不甘,可視線移開,便什麽都沒有了。
葉林生初時覺得洛河深情,那一刻,又覺得他感情寡薄。轉念又想,即便這樣寡薄的感情,他若能得到也要緊緊抓住。可洛河……會給他嗎?
“他走了。”
布岱手裏拿着書,嘴角是戲谑的笑。
易休端坐在床上,打坐修煉,并未間斷。
“他和別人走了。我保證他不會再來找你。”
布岱繼續說。他知道易休在聽,而且非常在意。
易休看似專心修煉,靈力運轉流暢,但他心裏應該在念着《清心咒》《絕情經》,或許還有《無妄咒》,還有《斷念心法》之類的東西。布岱聽藏書閣的弟子說,易休把藏書閣裏沉心靜氣的法訣經要都看了個遍。
這次布岱的話并沒有引起易休太多的波動,看來那些經書之類的東西還是有點作用。當然也或許在布岱幾次刺激之下,易休免疫力提高了。類似同一處地方受傷多了,厚厚的一層痂痕能讓人變得堅強許多。
天漸漸亮了。
布岱幾次挑撥,說不動易休,便無趣地離開了。
屋內只剩下易休一人。當陽光印上緊閉的窗戶時,他緩緩睜開眼睛。
他手心是汗,還有被指甲劃出的血印。
他的确不如表面那麽平靜,但好歹撐過來了。他不能再一次親手殺死他,但他可以永遠不見他。
那日之後,過了幾個月,洛河又上了一次天機峰。這一次不是易休不見,而是易休根本不在。
葉林生也不知易休去向,只偶然聽人傳說,他在宗門禁地苦修。瓊華宗樹大根深,像他這樣的新人是不可能接觸到宗門禁地之類的核心的。
不過易休已經築基,是該開始特別修煉了。
練氣、凝神或許只要熟記心法掌握靈力運轉法門,吸納靈氣來修煉。一旦築基,便不止于這些日常修煉方法了。普遍的做法是練心練氣練體魄,三管齊下。依據自己選取的本命道法,三者或有側重。體修者,更注重軀體錘煉;魂修的,更側重練心,或者說練“靈”;劍修者不僅練這三樣,初期還要與劍□□,練些招式,力求人劍合一。如此,才能鞏固修為,繼續晉升。
洛河五系靈根□□,又有星圖搶奪靈力,修煉起來進度緩慢,築基遙遙無期。有洛鷹、葉林生和俞熾相助,勉強能夠追趕進度。可缺了易休這一環,也不能長久。兩年左右,便遇到瓶頸。
洛河倒不怎麽着急,想法子進了瓊華宗對外開設的學館。一來可以對修界各個領域的知識有個了解,二來還能混進瓊華藏書閣看看,三來……還能交些朋友,拓寬眼界呢。
這兩年洛河過得很低調,雖有第一美人的稱號,卻很少在人前露面。也就入瓊華學館那幾日,消息傳開。他修為不到築基,根本沒資格去瓊華學館,卻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被破格錄取。市井之中傳了些不好聽的話,說他靠姿色收買了館長。但沒幾日,但便又被其他流言蓋過去。有人說洛河廣收入幕之賓,後宮沒有三千也有八百。也有傳聞說洛河前段時間在上清宗,已與上清小公主定下結伴之約。
不過這些傳言也持續不久。因為很快,便是瓊華十年一次的宗門大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