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心機五十四
周圍的差役不戰而敗，玄衣兵士們下來收拾殘局，仆從們幫忙，大家都動了起來，有兩個人依舊靜靜地站着。
顧玖注視着李照。
許久未見，他更好看，更有男人味，更沉毅，更瘦了。
同時，李照也在看着顧玖。
四目相對間，兩人的嘴唇緊抿。
李照長腿一邁，大步朝顧玖走了過來。
緊緊抱住她。
顧玖的臉貼着那冰冷的铠甲，鼻息間充斥了淡淡道的血腥味、久經風沙的塵土味，還有李照衣服身上的竹青味。
但并不難聞。
男人的手緊緊箍住她，後腦勺有一只大手，輕輕撫着。
周圍的一切如幻影，好像他用身軀撐起了一方小天地，只有他們倆的小天地。
顧玖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輕輕地抱住了李照的腰身。
兩手觸摸到沒有絲毫溫度的铠甲，心裏卻熱熱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噴湧而出。
她仰起頭，正好對上李照低垂的眼眸。
這次兩人的眼神對上，蓄起的情緒更為深沉。
顧玖可以清楚地看到，李照的眸子裏倒映着她現在的模樣。
她一下子清醒了。
天了嚕，她現在滿臉蠟黃，嘴角有痣，形容枯槁，眉眼耷拉，根本不是演對視情深這種戲碼的時候啊。
顧玖一下子推開李照，背過身去，捂臉。
李照低沉的磁性笑聲在身後響起。
輕輕的，顧玖心裏就是有種感覺，他的笑沒有惡意，只是，她還是覺得，好！丢！臉！
她以前出現在他面前的樣子，都是美美的，就算是每天早上起來，她也有自信，自己的臉沒有水腫。
如今……之前的一切形象，都沒了。
李照握住顧玖的肩膀，輕輕地轉了一下。
顧玖推開他的手，沒動。
李照的力度加大了一點，嘴裏哄着：“沒事，反正都看過了。”
顧玖：“……”說得好像挺有道理，她無法反駁。
李照順勢将顧玖整個人轉了過來。
顧玖做完心裏建設，下定決心将自己現在的樣子抛之腦後，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忘着忘着就習慣了。
顧玖清了清嗓子，“那個，你怎麽認出我的？”
李照将她的碎發捋到耳後，“看你的眼睛。”
一開始他也沒看出來，只是當顧玖轉頭看向他時，他就認出來了。
清澈而冷靜的眸子，注視着他時那吃驚的眼神，與平常在府裏時看到的不同，但卻相同。
都是她。
李照還是沒忍住，用指腹擦了一下顧玖的額間，一看，有黃糊糊的東西粘在上面。
顧玖不好意思，想拿出帕子給李照擦擦，發現自己換了衣服，身上只有一點碎銀子，這是以備不時之需留的。
“這是脂粉來着。”顧玖解釋道。
李照撚了撚，“嗯，不防水吧？”
顧玖下意識答道：“不防水。”不是，他問這個幹什麽。
“伯爺。”
顧玖的身後傳來聲音，李照和顧玖看向說話的人。
顧玖吃驚，“是你？”
說話的人，是經常給顧玖送糖葫蘆的小哥。
顧玖反應過來，“剛才那差役舉劍，就是認出了你吧？”
糖葫蘆小哥不好意思撓撓頭，“我今天在街上不小心被他們看到過一次，估計他們記住了我。”
糖葫蘆小哥抱拳：“伯爺，屬下将消息放在糖葫蘆裏傳給了夫人，幸好夫人沒事。”
“嗯，辛苦你了。”李照點頭，“你之後回去營裏吧。”
糖葫蘆小哥激動得嘴角抽搐，他在外面賣了三年糖葫蘆，終于熬到頭了。
糖葫蘆小哥幹勁滿滿地去幫同僚們收拾造反的差役。
李照則和顧玖來到了夏芷面前。
夏芷收起面上的緊張和擔心，勉強擠出一點笑。
不等夏芷開口問，李照率先說道，“承熙脫不開身，他在宮門口等着我們。這些天外面不太安全，我們兩家都住到宮裏去。”
聽到李承熙在等她，夏芷安心了。
“長公主呢？”顧玖擔心地問。長公主是為了她們倆打掩護，才留在纖雲閣，方才隔壁傳來那麽大的動靜，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
“這會兒應該到宮裏了，”李照答道，“長公主沒事，本來她也想過來看看你們，可是太後那邊催得緊，她就先走了。”
李照看了一眼宮裏的方向，也不知今晚裏面會有怎樣的風雨，“路上細說，我們先進宮。”
夏芷心急，走在前面，顧玖正想跟上去，一只溫熱的大手忽地拉住她的手腕。
顧玖低頭。
李照悄無聲息，又光明正大地牽住了顧玖的手。
“走吧。”李照目視前方。
秋夜的氣溫涼涼的，李照這一握，顧玖就像拿着個小暖爐。
顧玖心情大好，湊到李照身邊，逗李照：“你不看我，是因為看不下去我現在這樣子嗎？”
“當然不是，”李照矢口否認。
他轉過頭看，認真打量一下顧玖，“你……”
他拼命忍住笑，搖搖頭，不再開口說話。
顧玖：“……”明白了，他把她當諧星。
顧玖擡頭望天。
才擡起頭，她的身體自然反應打了一個哈欠。
“困了吧？”李照心疼地看向顧玖，“辛苦你了。”
顧玖擺擺手，“還好。”
哪裏還好，他記得她在府裏，每天晚上戌時準時睡覺，還說這是美容覺。
扶顧玖上了馬車，李照抿唇，跟着上去了。
在馬車裏，顧玖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聖上知道李承熙他們要凱旋歸來，特地去祈福，大皇子外家的人手假扮劫匪，大皇子原來是想來一出英雄救父，好早日坐穩太子之位。
可他低估了他外家的野心。
太子外家是銘康公，掌握城防司的兵馬，而且在郊外的營地裏和皇宮禦衛軍李都有人手，所以他們想來一出弑君扶子。
二皇子貶為庶民，查無此人，三皇子醉心書畫，無心朝政，四皇子身在邊疆，鞭長莫及。
國不可一日無君，大皇子是嫡也是長，名正言順。
如此一來，他們就可當上真正的天子外戚。
夏芷聽了，一陣沉默，在她上輩子，承熙戰死後，聖上駕崩後，的确是大皇子登上皇位。
顧玖則是道：“大皇子糊塗啊。”
李照一臉認同，“的确糊塗。”
夏芷微微張嘴，想說又說不出。
顧玖看到：“阿芷，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夏芷搖搖頭，難道她說，大皇子最後真的……不對！
她想岔了。
承熙還活着，這是這輩子最大的變數。
夏芷的心怦怦直跳，承熙戰死這事，上輩子發生了，這輩子沒有發生。大皇子謀反這事，上輩子沒有發生，這輩子發生了。
一切都不一樣了。
夏芷緊張地tian唇，“你們說，大皇子最後會如何？”
顧玖嘆了一聲。
書中，大皇子謀逆一事被李承熙扼殺在搖籃裏。但顧深知，如今的發展與書中已有不同，所以她才留了這麽一個秘密武器，留作保命用。
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她看向李照。
李照肅着一張臉，“謀反乃大案，輕則貶為庶民，重則流放斬首，這事還需聖上查清後定奪。”
幾人沉默下來。
到了宮門口，果然，李承熙就守在宮門口，由禦衛軍檢查了馬車沒有不妥後，李承熙跳上馬車，成功與夏芷會面。
李承熙和夏芷不愧是鹣鲽情深，李承熙一下子就認出了夏芷。
“今日聖上特許我們乘坐馬車到皇子所。”李承熙稍稍安撫了夏芷後，道。
李照點頭，他還想着，顧玖和夏芷頂着這一身，也不好随便下馬車被宮人看到。
可他還沒慶幸完，就有嬷嬷攔住了他們一行人，“太後懿旨，命敬安伯及夫人，定安伯及夫人，即刻到慈寧宮晉見。”
顧玖和夏芷對視一眼，扶額。
她當時真不知道會有這麽一茬兒。
這下好了，連太後都要看她們這副模樣。
李照只能捏了一下顧玖的手，默默……支持她。
果不其然，太後見到她們這樣子，愣了好一會兒，經她們出聲行禮後，才恍然悟過來，“這是阿玖和阿芷？是吧？”
顧玖：太後，要是您用的不是疑問語氣就好了。
饒是從纖雲閣回來的長公主，也不知道顧玖和夏芷變成這樣，着實大大吃了一驚，而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你們也算是彩衣娛親了。”
太後也跟着笑了一下，慈寧宮的氣氛也好了不少。
現在宮裏風雨欲來，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太後更是整宿睡不着覺，一聽顧玖和夏芷進宮了，趕緊宣過來，确認一下有沒有事。
太後一手拉着顧玖，一手拉着夏芷，“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們受苦了。”
顧玖趕緊輕聲細語和老人家說話，“太後娘娘，沒事的，咱們都好好的。”
其實老人家就是圖個心裏安慰，他們做小輩的，多說幾句，到老人家面前報個到就行了。
說了一小會兒，太後比他們還心急，趕他們回去休息。
“你們兩個從小住的宮殿都一直收拾着呢，沒讓其他人進去住過，趕緊帶你們媳婦兒回去好好休息。”
李照住的宮殿和李承熙是挨着的，所以他們同路。
夏芷和李承熙先到了，顧玖和夏芷道別：“明天見。”
顧玖已經困得上下眼皮只打架了，吸了吸鼻子，勉強打起精神繼續走下去。
李照在一旁，将顧玖的疲憊看得分明。
“要不我背你吧？”他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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