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四天，夏楚覺得自己到極限了。不是身體累，而是把持不住這局面了。
CEO什麽的，聽起來炫酷卻真不是人幹的活兒。
二十八歲的Megan游刃有餘，十八歲的夏楚……只想躺平睡個好覺！
再過三天，新的資料片就該上線了，可那個要命的技術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這一早的路上，Ethan都在說這事，他詳細彙報了技術部關于這個問題進行的調試，以及可行的解決方案。
夏楚是半點兒睡意都沒了，緊張得不行。別的她不懂，但錯過日期後造成的玩家反感和相繼進行的補償都是驚人的。更不要說公司已經下了如此大手筆的宣傳，已是将熱度炒到最高，這時候卻沒法上線，造成的無形損失更加致命。
Ethan一直是冷靜沉着的，四天來從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将一切擺在夏楚面前，等着她裁奪。
今天他破例了：“Megan，你要不要去一趟技術部？幫他們參謀一下調試方案。”
夏楚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了也沒用。她能參謀什麽？她連這個游戲是什麽內容都不知道！
夏楚有苦難言，只能含糊道：“安排到明天吧。”再給他們一天時間，也許會有奇跡發生，就不用她出面就解決了呢！
Ethan欲言又止，但因夏楚目不斜視地看着前頭，他硬是把話給收了回去。
究竟是怎麽回事，沒人比Megan更清楚，他多說也是讓她徒增煩惱。
這一天結束，夏楚升起了辭職的心。
她琢磨着告訴董事會自己一朝退回十年前，沒法勝任工作的可行性。
可行個屁啊，誰會信！況且她的日子本就不太平，真用這樣的理由辭了職，她以後的人生就完蛋了。
沒準她還會被抓去做研究，畢竟穿越什麽，聽起來挺玄幻的……
夏楚抖了抖，恢複精神了。
二十八歲的她能行，十八歲的她也行！
她一邊查術語一邊看調試記錄，腦袋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水一半是面，攪在一起是好大一團漿糊。
淩晨一點，夏總撐不住了。
她站起，伸了個懶腰後覺得自己不用辭職了。出這麽大的問題，她很快就會被趕下馬。
心情糟糟的還無處說，夏楚想到了Dante。
雖然這家夥總臭着臉，說話還冷嘲熱諷的，但同是人生失敗者，夏楚同情他也同情自己。
來到這辦公區，她遠遠便看到懶散靠在椅子中的男人。
燈光是柔軟的，電腦屏幕卻是冷色調，對撞的色彩勾勒了他的面容，讓他處在了冷與熱之間，如初春涼夜中薄軟的月光，似乎和暖、似乎冷凝。
夏楚站在原地看了會兒，心中想的卻是：長成這樣，何必在電腦前浪費青春？去混個娛樂圈肯定大紅大紫。
轉念她又想到他連她這個超級大老板都不會讨好的情商……罷了罷了，他進娛樂圈，怕是要被欺負到骨頭都不剩。
夏楚徑直走了過去。
她發現了，只要她不開口，這家夥根本不會發現自己。做事專注到這個地步，簡直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夏楚幹脆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看他。之前也打量過很多次，只是視線總忍不住被臉蛋吸過去，別處就看不太仔細。
這會兒夏楚細細看了下，不由地更是同情。
他生得好看，處處都挑不出瑕疵，但這一身衣服卻很是老舊，洗得還有些發白，邊邊角角瞧着也不工整。
以夏楚的逛夜市和地攤貨的經驗判斷，五十塊兩件，不能更貴了。
再看他穿的褲子，也是最尋常的牛仔褲，似乎還有點兒不合身——腿太長，褲子略短。
這怕是穿了好幾年了吧，夏楚不由又是一陣唏噓。
其實這才是正常的人生吧，在大公司裏打拼，省吃儉用、熬夜加班，只為了一步一步走向更好的生活。
她這一覺醒來生活是非常好了，可卻不是一步一步走來的。
她這一看一想卻是出神了，再回神時是因為Dante動了。
男人眼睛盯着屏幕，左手還在鍵盤上，另一只手去了桌子上，似乎在摸索杯子，可憐杯子在桌子最外頭。
夏楚不禁一樂，心想至于嘛，喝口水都不用心！
眼瞅着那修長的手指瞎摸半天都沒碰到水杯，她心生恻隐，想幫他把杯子拿過去。
誰成想她剛握住杯子，心不在此處的男人也伸手過來。
夏楚心一驚，連忙想縮手回來，但卻已經晚了，Dante将她的手和杯子一起握住。
水杯是冰涼的，手卻是滾燙的，被夾在中間的夏楚只覺得腦門嗡了一聲，分不清涼還是燙了。
江行墨終于發現了她，他看了看兩人同時握住杯子的手，微怔了一下。
夏楚趕緊掙脫出來，小聲道：“我看你要喝水，就想幫你把杯子拿過去……”誰知道你胳膊這麽長，這麽遠還夠得到！
江行墨握緊了杯子，他沒開口，反倒先喝了口水。
看動作是冷靜自若的，只有杯子知道，它被握得有些緊。
放下水杯後，江行墨随口道：“什麽時候來的。”
夏楚看看時間：“半小時了。”
江行墨看向她：“怎麽不叫我？”
夏楚癟癟嘴：“還用叫嗎？”這麽安靜的屋子，她這麽個大活人來了他都沒感覺？她又沒刻意隐藏動靜！
她這模樣讓江行墨又怔住了，但很快他借起身斂住了所有情緒：“還不回家？”
夏楚反問他：“你不也是？”
這話題開得不好，江行墨手指動了下，似乎想拿什麽東西，但想到夏楚，他又收住了。
夏楚并未察覺到，她滿心都是自己的事，糟心得不行。
資料片不能準時上線、新游戲宣傳不到位，還有拍了一半停工的影片……
焦頭爛額一堆事，可憐她毫無辦法。
“哎……”夏楚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江行墨是明知故問：“怎麽，遇到什麽事了？”
夏楚看他一眼，擺手道：“每天都有很多事。”她沒法和Dante說，說了也沒用，Dante不過一個小程序員，自己的代碼都寫不明白，哪裏能知道她的難題。
江行墨難得好性子地說：“把事情好好捋一捋，總能找到頭緒。”
夏楚也明白這道理，只是她根本不認識‘頭緒’，哪怕真把它給捋出來了，與它也是相見不相識。
夏楚不是來尋求幫助的，她也沒指望Dante能有什麽好主意，她只是沒處可去而已。
“不提這些。”夏楚問，“還有泡面嗎？”
江行墨：“……”
夏楚歉然道：“我今天太忙了，沒來得及訂夜宵。”其實不是來不及，而是沒好意思，夏楚覺得自己馬上要闖大禍了，哪還好意思指使Ethan做這做那？
江行墨哪還有什麽泡面？之前也是随手翻到，拿出來是故意惹她。
誰成想她還吃上瘾了。
江行墨道：“沒了，你想吃東西的話……”還沒說完他頓住了。
夏楚卻沒當回事，她擺擺手道：“算了，太晚了，我回去睡覺了。”
江行墨：“嗯。”家裏有智能廚房，點幾下就能做出菜，餓不到她。
夏楚走之前又對他說道：“你也別太拼，做不完就向領導反應，別因為年輕就不把身體當回事。”
說完這話她就有點兒惆悵，她還沒來得及折騰自己年輕的身體呢，時間就沒了。
江行墨看向她，頭一次說了這麽長一段話：“也還好，只是剛接手不熟悉，但有別人的工作手冊倒也能明白，開始慢了些，等走上正軌後就輕松了。”
這時夏楚還沒當回事，她只以為Dante是随口的客套話。等回到家裏，躺在浴缸裏裏時她忽然靈機一動。
工作手冊！為了員工間工作交接方便，連線要求所有人都做好工作記錄。
那她自己有沒有？
肯定有！夏楚睡不着了，爬起來打開筆記本，登入公司系統後果然找到了。
這一看夏楚喜于形色。
好詳細、好周全、好強大。
夏楚太佩服十年後的自己了，工作手冊做得如此詳盡，小學生都看得懂！
而且手冊中有各種外鏈，她只要點擊名字就能進入到相關人員的介紹。這下好了，她不用怕去了技術部卻不知道誰是誰了！
更牛叉的是，夏楚發現還有搜索功能。她饒有興致地鍵入這幾天遇到的很多問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夏楚心情大好，起了玩心，她鍵入“最信任的下屬”。
手冊：“Ethan。”後面還跟了Ethan的履歷薪酬甚至還有他的生日備忘。
夏楚垂涎了一下自家助理驚人的年薪後繼續搜索了幾個尋常問題。
最後她心思一動，鍵入了“最喜歡的人”。
她覺得這工作手冊像自己的日記，沒準能發現些了不得的東西。
電腦那頭，黑進自家後臺，裝成工作手冊的江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