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風雨:公主執念?
太後笑了笑,拿起筷子夾了菜放到喬璧暄面前的碗裏,然後倒是頗有感慨,“難得哀家能跟你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吃飯啊……”
喬璧暄沒有動,只是聽着,一語未發。
太後放下筷子,伸手慢慢撫上喬璧暄的頭,聲音情不自禁的就帶了點哽咽,“阿暄,孩子,是我對不起你……”
喬璧暄仿佛受驚一般的避開,随即頓覺失态,低聲道:“太後,您又忘了,您對不起的人已經死了,我是喬璧暄。”
“你承認也好,否認也罷,”太後扯扯嘴角,卻笑不出來,“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你的身上,流着晏氏皇族的血!”
喬璧暄神色微變,随即輕輕笑了笑,“您錯了,那一年的冬天,晏辰暄流盡了身上的血,已經去了鬼門關,活下來的……是我,喬璧暄。”
太後捂着唇,瞬間流下了眼淚,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場大雪,她躲在叢林裏,看着年幼的孩子趴在雪地裏,全身是血,對了,尤其是手腕上的雪蔓延着幾乎到了她的跟前……而她只能看着,心如刀割。
太後嗚咽出聲,這麽多年來,太多的痛苦壓在了心頭,說不出,放不下,只能一遍一遍的忘記又想起,一遍一遍的說着同一句……對不起。
喬璧暄默然,緩緩嘆了口氣,伸手碰了碰她的頭發,“看,您都有白頭發了。”
太後怔怔的看着他,喬璧暄眉目舒緩,唇角微揚,“晏辰暄曾經那麽的怨恨你們,可喬璧暄看了這麽多年,心中早已清明,昔日傾城絕色華發早生,昔日逍遙閑王獨攬大權……太後,我不瞎啊。”
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寵愛與縱容,他看着,又如何會不心酸呢?只可惜正如他所言,月似當時,人卻已非,誰也回不到過去了。
太後閉上眼睛,良久,才道:“無愛亦無恨,你這般或許才是對我們最大的懲罰,阿暄,從小你就懂得怎樣最能讓人痛苦,你……”
話到此處,太後卻有些說不下去了。
因愛生憂,因愛生懼,若離于愛者,何憂何懼?
說到底,還是放不下罷了。
長嘆一聲,太後又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只求你們安好,昨日錦陽在此聲淚俱下,可她不知我比她更痛,她更不知她愛上的是……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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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奇怪太後今日怎麽提及往事,原來是為了晏錦陽。”喬璧暄眼睛一眨,眨去了悄然閃現的水光。
“不止為了她,我也為了你,”太後緊緊攥着拳頭,“我不能看着你們……犯下大錯!”
“大錯?不,這或許就是報應!”
“若是報應就沖着我來好了,錦陽她什麽都不知道……她是最無辜的啊!”
喬璧暄搖搖頭,諷刺的笑了,“誰不無辜?只是命運弄人罷了。”
“阿暄,你救救錦陽,你斷了她的念頭,讓她死心吧。”太後神情痛苦而疲憊,忍不住伸手撫上眉心。
“好啊,”喬璧暄輕輕一笑,“太後不如賜我寶劍,讓我去親手殺了她。”
“你……”太後一時竟無言以對。
“您看,三年前,或許我就不該救她,就該讓她溺死在那蓮花池裏,死了幹淨,對嗎?”
太後一拂袖,桌上的碗筷啪啦碎了一地。
喬璧暄漠然道:“話說到這份上,您該明白了,我從未讓晏錦陽有任何的誤會,只是她為了逃避噩夢,一味的将感情寄托在我身上,我斷不了她的執念,除非時光倒轉,回到三年前。”
太後心中大恸,喃喃道:“那麽,只有那一個辦法了……”
喬璧暄不置可否,神色似嘲非嘲,目光看向窗外,藍天白雲,剔透而明淨。
——阿暄你看,這是小錦,是妹妹,你将來要保護她啊。
——她好小,娘,她對我笑了……
一段一段的回憶像潮水一般湧動而來,忘記?大概只有衛琉衣那個傻瓜才會相信他是真的忘記了所有吧……
喬璧暄看了看出神的太後,神色複雜,片刻後,終是忍不住道:“以前的小錦也已經長大,她該學着面對一切了……憂慮傷身,請您保重。”
說完,喬璧暄不再去看太後,轉身就出了門。
太後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半響,倏地淚如雨下。
“阿暄,是我對不起你啊……”
風吹散了話音,帶走了被黃土掩蓋的過去與秘密,史冊上翻過的,大概只有光鮮亮麗的一頁。
文芷軒,午膳已過。
段淑蕾一直挂着和善可親的笑容,與平日判若兩人,就連晏辰晖也多看了她幾眼。
與之相反,衛伊卻連連失神,幾次都沒有搭晏辰晖的話,還是衛芯雅機敏的幫她掩飾了過去。
不過晏辰晖何其敏感多疑,早已察覺到了衛伊的不對勁。
“璃妃今日是怎麽了?”晏辰晖笑了笑,似是擔憂的詢問。
衛伊愣了下,随即搖頭道:“沒什麽,謝皇上關心,臣妾只是無時無刻的在反省自己。”
“哦?”晏辰晖頗覺有趣,“那朕倒想聽聽璃妃反省了什麽?”
衛伊想了想,就說:“凡事該三思而後行,不可沖動……”
晏辰晖頓感欣慰的點頭。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要少做,應該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份,看準機會打得挑釁者永不翻身,還有……”
“停吧!”晏辰晖扶額,果然不該對這女人抱有太大期望,瞧瞧這說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衛伊停下來,表情相當無辜,那意思,是你要我說的啊。
晏辰晖幹咳一聲,轉移話題,“你們應該都知道,下個月就是太後的四十壽辰……”
三人皆點頭。
晏辰晖又道:“此事将會由皇後操辦,你們都要聽從皇後的安排,遇事不可擅作主張,務必要給太後一個滿意的壽宴。”
“臣妾一定盡心協助皇後辦好此事。”段淑蕾先笑着應道。
衛芯雅也柔聲道:“臣妾謹記。”
衛伊眨着眼睛,緩緩應了一聲。
翌日早晨,衛伊卻聽到了晏錦陽被禁足的消息,她想到晏錦陽那晚去了司樂坊……頓時大感不妙。
可她沉思片刻,還是先照常去了鳳儀宮請安,缺席了三日,鳳儀宮的晨禮倒也沒什麽不同。
皇後越見和善,賢妃的肚子也慢慢大起來了,當日喬璧暄給了兩個方法,賢妃寧可以後再無身孕,也選擇要把這孩子生下來,衛伊知曉後倒是覺得意料之中,為人母親,大多都是願意為了孩子做出犧牲,賢妃顯然亦是如此。
“幾日不見,璃妃妹妹可還安好?”皇後笑問。
衛伊也笑着回答:“臣妾一切安好。”
皇後聞言嘆了口氣,頗為語重心長,“經過此事,妹妹可得長點教訓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要鬧到動手的地步,實在有失禮儀規矩啊。”
“臣妾反省三日,”衛伊神色淡了淡,“卻覺得自己沒錯,可能處理的方法有些不對,但毓妃傷臣妾丫鬟在前,若有下次,臣妾亦無法坐視不管。”
皇後微微皺眉,不大贊同的看了衛伊一眼。
衛芯雅緩緩起身,道:“皇後娘娘,臣妾有話說。”
“雅貴人但說無妨。”皇後笑容不變,似乎已經不計前嫌。
“璃妃娘娘心性直率,最是重情,若是毓妃娘娘此後不再挑釁,想必璃妃娘娘也不會主動挑事,如此,豈不是對大家都好?”
皇後點頭笑了笑,就問衛伊,“雅貴人的話……你可贊同?”
“自然,臣妾也并非惹事的人,只要毓妃不再如此,臣妾當然會與她好好相處。”衛伊平板的說出模式一樣的話。
“那就好了,本宮從前諸多不是,如今就一心盼着後宮安寧和樂,也免得皇上總是煩心啊。”
賢妃一聽,起身笑道:“皇後賢明。”
衆妃嫔連忙學她,起身道:“皇後賢明。”
皇後露出笑容,溫和道:“衆位妹妹多禮了,那本宮就與大家商量一下太後壽宴之事……”
接下來,便是皇後向衆妃嫔講解一些事情,直至結束。
出了鳳儀宮,衛伊向衛芯雅說了一聲,便直往晏錦陽的長樂宮而去。
遠遠的便看到長樂宮門前站了一群侍衛,衛伊剛想進門,就被攔下了。
“參見璃妃娘娘。”
“不必多禮,本宮想進去看看錦陽公主……”
“請璃妃娘娘恕罪,太後吩咐了,不準公主踏出長樂宮一步,沒有她的懿旨,也不準任何人進去看望公主。”
“本宮是太後侄女,公主表妹,難道也不可以?”衛伊急道。
“這……還是請璃妃娘娘先去請示太後吧。”
衛伊皺眉,往殿內看了一眼,轉身又往未央宮而去。
但到了未央宮門前,又被攔下,得了一個“太後不見任何人”的回答。
衛伊站在門前許久,苦笑一聲,看來太後已是知道晏錦陽的事……這是要下狠手了啊,可見一月後的壽宴,定是不會平靜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衛伊看到樹上的葉子都落了一地,心中一片焦慮。
都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可這橋……都不知道在哪裏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