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4 吸引 (1)
但凡家中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總喜歡将生活中遭遇的苦難以“好事多磨”解釋。
将收獲果實之前的波折定性于成功的代價,挫折帶來的傷痛與困苦才不會那麽讓人耿耿于懷。
絕不能用什麽概率獨立分布的随機事件啊,命運就是在作弄你啊,大家條件一樣只是你稍微不太走運……這之類讓人無可奈何的說法。
當一切的苦難變得毫無價值,人的生命就會顯得廉價又滑稽。
意識到這點的話,人生會變得絕望的。
當然,如果是成功者的話,當然可以随意地議論自己的過去。
是誇誇其談地炫耀也好,如數家珍地回憶也好,颠倒黑白地欺騙也好,輕描淡寫地略過也好,都随意。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随便你怎麽定論,随便你怎麽胡說八道,随便你像是在這裏寫下這些文字的我一樣随便地胡扯任何讓人不知所雲的理論。
狛枝凪鬥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地翻着一本雜志。
從苗木的房間裏找到的東西,內頁裏某位高人氣偶像的寫真彩頁被小心地拆下,剩下的部分就被主人棄如敝履,丢在書架旁不起眼的角落。
可算它還不算死不瞑目,狛枝在自告奮勇幫忙做房間的掃除工作時,找到了這一本無人問津的舊雜志。
他似乎很憧憬那位藍發的美少女……
舞園沙耶香,也将是未來會以“超高校級偶像”的身份就讀于希望之峰的78期準入生。早在某幾次的聊天中,狛枝就從苗木口中知曉了她的名字。
巧合中的巧合,他們兩人是來自同一所中學的同校生。
狛枝的手指緩慢地輕撫過紙頁被剪裁的部分,微微地眯起了眼,漠然中顯出幾分冰冷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到了後一頁那段與其說是雜談不如說是毒雞湯的文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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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絕望的話,歸根究底只是沒有才能的人選擇了自我堕落而已。”
他輕聲地評論道。
“真正的希望能夠打破一切絕望。”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絕望,不能喪失希望,不能放手。
這在外人看來應該是某種渾噩不定的癫狂狀态也說不定,但不可思議的是,狛枝是很清醒的,他的思維一直以來都是以這樣堅定而有秩序的邏輯模式平穩運轉,可以說是構築了一座堅不可摧的心理壁壘,正因如此,搖擺不定的命運才無法擊潰他的精神。
隐藏在從容與謙遜外表之下,有着堪稱狂妄與冷酷的內在本質。
懷抱着對潛意識裏對自身才能的無與倫比的自信,現在他才會在命運的牽引下出現在這裏,與那個人相遇,然後接近他,索求他。
苗木誠……以“運”為才能,與他擁有相同天賦的少年。
想要希望……然而具體是渴望着什麽,此刻的狛枝凪鬥自己也說不清楚。
自幼以來擁有的才能已經讓他習慣于自己的生活被各種各樣的意外擾亂得面目全非,許多人和事物——無論他喜歡或是不喜歡——總是走馬燈一般的路過他的人生,獲得時輕而易舉,離去時也無從挽回,
因此,他早已習慣于用輕慢的心态對待一切。
只要不是那麽在乎,心就不會因聚散離合而産生動搖。
可是這一回,他卻不打算輕易地錯過他。
——為了抓住只屬于狛枝凪鬥自己的希望。
只是目前接近的借口還僅是暫住,至于暫住,這個期限是要有多長呢?
狛枝凪鬥自傷愈以來,便一直苦惱着這個問題,苦惱着該用什麽樣的理由繼續逗留。至少要拖延到希望之峰學園新學期開學才行,回到校園對他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小事,在學院裏他也能借機獲得更多與苗木誠相處的機會。
好在苗木誠似乎也忘記了這樁事,或者說是有着仁義器量的他寬容地默許了他這種人的無恥私欲?真是令人感激涕零啊……他為自己不必要去編造欺騙的借口而慶幸地松了一口氣。
他為自己對他曾考慮過的失敬想法而愧疚了整整三秒鐘。
從本地的普通中學升學到世界知名的精英學園,狛枝凪鬥對這種忽然從平庸的世界跳脫到光芒四射的輝煌層面的感受并不陌生。
他透過苗木誠的現在,看見了一年以前的自己。
充滿了忐忑、顧慮、期待與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
但與他這樣只能使身邊之人遭遇無窮無盡的災厄的渣滓不一樣的是,苗木誠有着相當美好的過去。
親切的充滿愛意的家庭,慈和的父母,可愛的妹妹,一帆風順的校園生涯,關系良好的同學。
連本人都因為太過習慣了而從未注意到的,隐藏在普通人生活的遮蔽之下,由無數隐蔽而不起眼的幸運積攢而成的幸福。
在對于“運”這一領域有着堪稱洞若觀火的觀察力的狛枝看來,苗木誠的幸運卻鮮明得如同寂夜裏璀璨閃耀的星輝一般。
這樣想來恐怕是十分冒犯而且沒有自知之明的吧……就好像是看到了另一個得到了所有他向往的事物的自己。
親人,朋友,幸運,幸福,所有的一切的好的東西,最重要的是,希望。
日本的四月是櫻花的四月,據載從江戶時代就開始的賞櫻傳統時至今日也依舊在民間盛行。附近園景櫻樹正值芳菲,粉白錦簇,開得茂盛濃密,遠處看去花雨紛飛,落英缤紛,恰是花見之期。
櫻花瓣落在狛枝攤開的手掌,少年擡頭望去,美麗的粉白花樹盛放絢爛,櫻如吹雪,目所及處俱是嬌豔的花簇與飄揚半空的花瓣。
他的唇色比櫻色更為淡薄,眉眼清微淡遠,沉靜遠眺之時,一身疏離氣息仿佛将與此世隔絕。
苗木誠覺得狛枝凪鬥實在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抛開他柔和俊美的外表來看,他也是一個性格十分随和溫柔的人,處事可靠而且足夠敏銳善于體貼他人,除了偶爾會表露出異于常人的一面。
“吶,苗木君。你覺得……什麽是希望呢?”狛枝的目光不着邊際,忽然無預兆地發出了詢問。
“诶?突然問這種問題我也答不出來啊。希望這種沒有固定意象的深奧詞彙……”苗木聞言不禁皺起了臉,苦惱地思索起來,“是面對任何困境都不輕易言敗的精神,堅信未來存在曙光……吧?”他不确定地說。
“哈哈,還真是樂觀的想法呢。”狛枝笑起來。
“沒辦法啊。”苗木誠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像我這麽平凡的人……恐怕只有積極向上這一項優點了吧。”
“不是這樣的哦。”狛枝反駁道。
他的臉上浮現出嚴肅的神色來,非常認真,就像是對待一個必須慎重對待的人生命題那樣慎重。
“想要沖破絕望的桎梏迎來希望的曙光,正是需要苗木君所擁有的積極向上這樣的高潔而寶貴的品質啊。怎麽足以用簡單的‘優點’二字概括呢?”
嗯……真是古怪得讓人不知從何吐槽反而顯得無懈可擊的觀點呢。
手指被狛枝握住,掌心溫熱,苗木擡起頭,狛枝凪鬥正看着他,灰綠色眼眸柔軟得不可思議,一貫溫雅的笑容朦胧中忽可窺見幾許寂寥錯落。
“和我這樣的人完全不一樣。”
倏然窒息。
世界崩塌,随着意識的陷落,漆黑的沉重的絲線從對方的話語延伸而來,将情緒緊緊束縛,讓人無可逃離,束手待斃。
苗木誠睜開眼的時候,睡夢中一直無意識緊繃的神經忽然松懈下來。
因為終于從無從言明的混亂狀态中掙脫出來,他的意識還不是十分清明,視線茫然地直視前方了足有數分鐘,才慢慢回過神來。
苗木側過頭,伸手撥開床邊的窗簾,明月高高懸挂夜空,窗外樹木的枝葉随着微風輕輕擺動。
這種失控的詭異夢境糾纏他了許多夜晚,不知名的對象,無邏輯的荒誕行為,一度使苗木誠心慌意亂,然而就在他漸漸習慣的時候,它又像是出現的時候一般毫無預兆地消失不見。
直到與狛枝凪鬥相遇。
很難用言語來形容這種素昧平生卻又似曾相識的感覺,很難追溯緣由,就好像一直接觸的人以另一種面目出現在他的眼前,勉強平靜下來的心湖又胡亂地湧動起來。
他竟然在回憶,反反複複地追溯曾經沉溺的夢境,以狛枝凪鬥充當夢境主人的形式不斷重現。
他擡手捂住臉頰,冰涼的指尖浸染了皮膚傳來的熱度,良久,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真是着魔了。
用涼水洗了把臉,殘留的倦意與順着眼睫與臉頰滾落而下的水珠一起被抹去,冰冷的感覺持續刺激着神經末梢,他忽然想随便地走一走,悄無聲息地扭開了房門,踩着棉質的軟拖鞋慢慢走上樓道。
“苗木君?”
意料之外的聲音吓得褐發少年的背影略略一僵,他頓了一下,仿佛在顧慮着什麽一般,沒有立即做出回應。
于是狛枝凪鬥很耐心地又喚了一聲。
“苗木君。”
這回變成肯定的語氣了。
某種難與人言的自欺欺人就這麽輕易地被打破了,簡直如同夢境具現成現實,徜徉在腦海中的聲音無預兆地在耳邊響起。苗木誠回過身時眼中還殘留着幾分閃躲的錯愕,心虛的模樣不要更明顯。
狛枝凪鬥斜斜地靠站在客房卧室的門邊,他看似對春深還寒的氣候毫不顧慮,睡衣松垮地套在身上,衣襟打開了幾顆扣子露出精致的鎖骨和優美的頸項,白皙的肌膚在月光的輝映下泛着白玉般瑩潤的光,灰綠眼眸微微漫出溫柔笑意。
“狛枝……前輩。”
他有些遲疑地喚道。
“嗯。”得到了果斷又輕快的回應,充滿了令人安心的氣息,随即關切地問,“都已經這個時間了,苗木君睡不着嗎?”
“嘛……有一點。”
“其實是睡着了,然後做噩夢驚醒了吧?”他篤定地推測。
“诶?”苗木驚吓地瞪圓了眼,“狛枝前輩怎麽知道我睡着過?”
白發少年無辜地眨了眨眼,忽然走近了幾步,撫上他的臉頰,手指撩起他頰邊的碎發。
“濕的。”對方唇角一勾,指尖輕撚濕濡的發絲,揚起眉梢,“而且很涼,是剛洗過臉吧。而且苗木君的頭發有些亂呢,怎麽看都是剛睡醒的狀态,剛睡醒就用洗冷水的方式讓自己醒來……恐怕,是夢見了什麽不想面對的場景?”
倏然親密的舉動将兩人的距離拉得極近,在這樣的位置下,苗木誠甚至能看得清狛枝臉頰上細小的茸毛,也能感覺到他手指的每一絲動作。
相對的,他那雙能夠洞察人心的眼眸也一定将自己的每一絲神情的變化收入眼底了吧。
“……”
苗木沉默須臾,有些別扭地移開了與狛枝對視的視線。
“你說得不對。”
移開目光是掩飾內心的表現,避免對視是拒絕交流的潛臺詞。
為什麽忽然逃避我?
“嗯?”
狛枝的嘴角下垂了些許,眸色漸漸幽深,但他依舊很有耐心地、溫和地收攏了手指,以完全不會令人感到疼痛的力道穩穩按住他的肩頭。
越來越近的距離,越來越強烈的壓迫感……伴随身高差而來的氣勢上的差距,在狛枝低下頭來,月光将他的身影完全籠罩住自己周身的時候,一舉攀升頂點。
苗木誠感到了窘迫,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脊背抵在牆上,原本貼在臉頰的手掌在他避讓時滑開了,但對方很快也追前了一步,單手撐住牆壁,俯首注視下來的時候眸色斂去了波光柔軟的笑影,一時晦暗肅穆得令人心怵。
“苗木君,你說是哪裏不對呢?”他低聲呢喃。
苗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注意到狛枝的表情變化。
他的眼前是狛枝敞開的衣襟,再向上是微微冒尖的喉結,随着對方發出了含糊不清的疑問聲音,那個位置随着胸腔的起伏顫動不已,清朗的聲線不經意顯出一絲惑人的氣息,他莫名地感到口幹舌燥,心髒咚咚直跳,整個人都蒙住了。
“我……”他艱澀地開口,聲音忽然沙啞得不成樣子,低垂下眼,“我不覺得,那是噩夢。”
雖然的确是夢見了……但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覺得難為情才對。
尤其是,夢境的主人公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現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時候提起這個話題可能有些奇怪……不過,狛枝前輩,你相信緣分嗎?”
苗木誠說着連自己也覺得荒謬的話語,表情卻帶有一絲奇怪的認真。
“我覺得,狛枝前輩就像是故人一樣。我們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相遇過。”
“因為我們很像啊,從一個原點出發的兩極,一個向着高處走,一個卻……”狛枝的發梢遮住了眉眼,語氣變得晦暗起來,“而且我……”後半句話被他含在喉間,意味不明地含糊着。
“我覺得很高興。”
清朗的聲音回響在樓道中。
狛枝凪鬥忽地止住話音。
苗木誠一彎嘴角,少年青澀的眉眼間帶着瑩然笑意,眼眸中一瞬間流露出耀眼奪目的光彩。
“很高興能與狛枝前輩相遇,很高興擁有和狛枝前輩相同的才能,很高興可以和狛枝前輩成為朋友……吶,我們是朋友吧?”他突然有些忐忑地問。
對方點頭。
“呼——真是太好了。”他大松了一口氣,旋即慶幸地微笑起來,“這不是很棒嗎?能和這麽聰明又這麽溫柔的狛枝前輩成為朋友,真是幸運啊!”
“幸運?”狛枝有些自嘲地重複道,“只是我這一方的幸運而已。”
“這該是我自己評判的事情啊。”苗木說,“狛枝前輩就是太妄自菲薄了……你說我們很像的時候我簡直受寵若驚,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把我的積極心态分給你一半吧!”
“诶?分我一半?”狛枝沒反應過來。
“請不要再貶低自己了。”苗木誠的表情認真起來,溫潤又包容的眼睛深深地凝視着他,“你根本就沒意識到……狛枝凪鬥是多麽好的人。”
心跳聲頓時震響如擂鼓。
他看見那雙明亮的雙眼倒映出他呆若木雞的身影,多麽可笑的模樣,看起來不但是愚蠢,而且還是地獄級的無可救藥。
“撲哧。”
狛枝無預兆地笑出了聲。
“啊,真是失禮了。”他掩住唇,忍俊不禁似的笑着,凝神瞧了他一眼,很快移開視線,自語般呢喃出聲,“唔……真可愛啊,這種反應,實在是太可愛了吧?已經是犯規的地步了……這該怎麽辦呢——苗木君,我要愛上你了。”
“诶?诶诶——??”
褐發少年下意識地漲紅了臉。
“不止是因為你剛剛的一席話哦。”狛枝凪鬥看向他,壓低了嗓音,低沉的聲線溫柔惑人,“早在我們相遇以前……我就對你未見鐘情了。”
苗木誠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尊敬着你,向往着你,頂禮膜拜,每次想到你,心裏就像炸開了煙花一樣喜悅。”
就像是現在一樣,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很快,渾身因興奮而戰栗不止。
“狛枝前輩……?”
狛枝猛地抓住了苗木抵在他身前的手,眼睫低垂,微卷的白色發梢垂落額前,苗木誠微抽着嘴角顯然覺得他那句話裏有着不少槽點,側目看見狛枝的手指與自己的十指交叉抵在牆上,旋即頭上的陰影便壓了下來。
“所以,請原諒我對你的情不自禁,還有,無禮冒犯。”
他另一手扶着表情變得詫異慌亂起來的褐發少年的後腦,手指插入蓬松柔軟的發間。
俯首,親吻,一氣呵成。
夢境真的變成現實了。
全身的熱量眨眼間仿佛都彙聚到了頭上,苗木誠幾乎覺得腦袋都要冒煙了,不光是羞赧失措的緣故,還有思維超負荷運轉卻依舊無法理解狛枝意料外行為的茫然不解。
他艱澀地眨了眨眼,眼前只能看見狛枝放大的容顏,阖眸時可見眼睫似乎比女孩子更加纖長的樣子,白皙俊美的容顏在近距離下殺傷力指數倍提升。
唇瓣上緊貼着另一人的柔軟觸感,能感覺到對方略顯急促的溫熱呼吸噴灑在面頰上,過近的距離下連空氣都顯得是那麽貧瘠,完全沾染上狛枝的氣息。苗木誠頓時緊張得屏住呼吸,但這樣就沒辦法喘氣,他只好後仰頭顱,下意識地微微啓唇。
然後就被得寸進尺地侵入了。
“唔……嗯……狛、狛枝前輩……”
暧昧的水聲從交纏的唇齒間隙漏了出來,他的身體被禁锢在狛枝以自身形成的囚籠裏,四面八方俱是來自他的微涼氣息,與此相比從肌理深處逸散出的血熱情動就不能更鮮明了,苗木忍不住地開始顫抖,無法動彈,被動承受着來自狛枝的情感和渴求。
舔舐,吮吸,深入,褪去了貫來溫順無害的僞裝,強勢的富有侵略性的一面展露無遺。
但是非常奇妙,一直惴惴不安的精神竟然在這時候平靜了下來。
熟悉的氣息缭繞周身,宛若終于找回了靈魂的半身一般,過去從未有過如此安心的感覺。
狛枝伸手攬住了苗木因渾身酥軟而脫力下滑的身體,垂下頭,與他額頭相抵,灰綠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視着他水光淋漓的眼眸。
苗木誠失神地看着他,失焦的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
這樣啊,你也覺得我很熟悉啊。
所以,沒有阻止我的意思……就是縱容我繼續接近的态度了對嗎?
事到如今,狛枝凪鬥如果再沒有察覺到什麽,那連他自己也要對自己的粗心大意鄙棄起來了。
苗木誠……恐怕是知道的。
一直以來,狛枝凪鬥利用隐藏在希望之峰學園的某個廢棄研究所的希望通感裝置尋覓符合條件者的這件事……作為被連通精神的對象,在自己得意忘形地深入他的精神時,苗木誠本人應該也不是無知無覺的狀态。
哪怕只是潛意識上,他也還沒忘記侵略者的氣息,才會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表現得那麽不像是初次相識的人那樣生疏。
他也意識到了我的存在,而且,沒有排斥,也沒有拒絕我。
狂喜的情緒如浪濤,轉瞬席卷全身。
“吶,苗木君。”
自顧喘息着的褐發少年微微撩開眼皮,脖頸細嫩的皮膚被纖細的發絲磨蹭得有些發癢,随着狛枝開口,濕熱的氣流籠罩着敏感的耳垂,輕柔的聲音近得仿佛貼着耳朵呢喃似的,色氣煽情。
随之而來的,是從被含住的耳垂處一點點蔓延開來的熱意,濕滑的舌頭舔舐到耳廓,探進紅嫩的耳洞,濕漉漉的水聲黏膩地傳到腦海深處。
狛枝的聲線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那是興奮的戰栗。
“苗木君,你不打算阻止我嗎?”
晚春的寂夜,淺霧漂浮,露水堪堪綴滿枝葉。
湧動的情潮湮沒在幽靜的黑暗中。
月光破開雲翳,穿過建築的窗戶照進走廊,延伸到轉角盡頭的人影一晃而過,眨眼間,一切都陷落到半開的房間深處。
砰,房門緊閉。
交錯而又急促的呼吸聲出現在封閉的漆黑空間中。
苗木誠緊閉着雙眼抓住了狛枝的衣襟,眼睫顫動不休,手上用力的程度甚至把他揉皺了的衣服扯開了不少,赤裸的胸膛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狛枝微側過頭輾轉吮吻他的脖頸,柔軟的白色發梢搭在圓潤的肩頭,昏暗中極其朦胧的光線勾勒出他俊秀的五官線條。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敏感的肌膚,先是冰涼被溫暖的舒适,然後是濕軟的觸感,被吮吸,被舔舐,被品味,就像是懷抱着一個渴望已久的寶貝,垂涎欲滴卻又舍不得下嘴,那就只好小心拭淨浮塵,然後珍愛地撫摸,再舔一舔他的味道,意猶未盡地回味他的滋味。
睡衣的衣扣沒有被打開,但對方的手卻從衣擺下危險地鑽了進來,手貼在細嫩的皮肉上,掌心的熱度熨燙着肌膚,存在鮮明地摩挲着。
微妙的危險感沿尾椎過電般竄過脊骨。
到底是在信息共享高速發達的社會成長起來的青少年,如果說狛枝一開始靠近過來的時候他腦中還有些迷糊,在這個時候,苗木誠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了将會發生什麽。
身體的熱度忽然就溢了出來,就像是被小火慢煮的水終于到了臨界點,咕嚕咕嚕的,灼熱的氣體燒得他頭腦發燙,連手指都被燙得顫抖起來。
說不出來,說不出拒絕的話語,連精神都喪失了抗拒的力氣,完全就只能任對方為所欲為了吧?
具體什麽原因苗木誠也不明白,他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此刻的想法了,色令智昏?思春期的荷爾蒙作用?狛枝凪鬥就是這樣沒有邏輯不講道理地吸引着他,從他們相遇締結羁絆就開始了,不可分割的光與暗,不容混淆的黑與白,就是這樣宿命般的存在,同磁鐵的南北極一樣泾渭分明而又致命吸引。
狛枝的眼睛凝視着他,握住了他緊張得抓緊了他的睡衣的手指,一根根輕柔地撥開,然後托起他的手,挨個吮吻他泛紅的指尖,在這過程中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就像是野獸在盯着他的獵物,被吞吃入腹的危險感幾乎有些人毛骨悚然了。
苗木誠被他瞧得有些局促,看得出他似乎極力想讓自己鎮定起來,但……他雙眼眨了眨,仿佛壯士扼腕的神情讓狛枝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空氣中湧動着的危險張力消失不見了,苗木誠瞬間茫然起來,張了張嘴:“……狛枝前輩。”
真是可愛的反應啊。
狛枝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心裏像是被什麽茸茸的草葉撩了一下,他于是很溫柔地回應:“嗯?”
苗木沒有話接,他本來就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呼喚,自己是沒有任何目的的,這種在困惑狀态下意識叫出別人名字的行為,本身就是一個傳達依賴與信任的訊號。
盡管是無意的,卻歪打正着地滿足了他一些見不得光的卑劣欲望。
狛枝仔細觀察他的神色,自虐一般地試圖尋找出一絲不情願的抗拒神情,但是沒有,除了一些少年因為羞赧而避讓閃躲的別扭之外,一絲抵抗也無的肢體語言早就将他的心情展露無遺了,于是他心裏滋生出了一絲病态的愛憐情緒,狛枝被這種心情驅動着,一直在蠢蠢欲動的心就跟被扔進了蜜罐子一樣,他幾乎要飄飄然起來,忽然急迫地擁緊對方,無意間發出的喘息聲色氣得讓苗木誠耳朵尖紅得都要滴出血。
他有些無措地伸出手,猶豫了一下,反手攬住狛枝的肩背,覆手蓋在他後頸的位置,安撫地摸了摸。
誰料狛枝身體僵了一瞬,下一刻眼神都變得晦暗了起來,苗木誠還未反應過來,眼前便已天翻地覆,身下是柔軟的床鋪,對方的雙手撐在他腦袋的兩側,一條腿跪在他兩腿之間,膝蓋的位置正抵着最讓人受制的位置。
從苗木誠的角度,正好能在狛枝傾身而下時候将他敞開領口下的白皙胸膛一覽無餘,瘦削卻不瘦弱,線條鮮明腰腹緊實,甚至連性感的人魚線都若隐若現。
月光照亮他的容顏,将那俊美得有幾分不真實的容顏顯得越發如虛如幻起來,白發碧眸眉目宛然的模樣好似誤入人間的天使,苗木誠被蠱惑得有幾分不知今夕何夕,等對方埋首在他的肩窩肆意流連吮吻,手指都從睡褲的邊緣探進去的時候才倏然回過味來。
狛枝見他回神,擡起頭彎唇一笑,盯着他一舔唇瓣,殷紅色澤一掠而過。
色授魂與,不過如是。
“吶,苗木君,你的身體好熱啊。”
白發少年柔聲說,撒嬌般的口吻,與顯得無辜極了的語氣相反,從腰脊位置探進去的手堪稱是色情地揉捏了一把臀肉,然後伸到了前面,握住了已經徹底勃起的性具,指腹惡劣地反複摩拭着濕漉漉的頂端。
褐發少年從未經歷過如此羞恥的對待,跟剛被撈出水的魚一樣激烈地彈動了一下,被狛枝輕笑着不動聲色地壓制了下來,一時間瞳孔都有些渙散了。
稍顯粗糙的指腹沿着經絡的路線摩挲細嫩的皮肉,略用了一些力道按壓撸動,本就經不起撩撥的部位越發充血挺直,從頂端溢出的一些滑溜溜的黏液沾到了手指,然後在撫慰的動作間塗抹得到處都是。
舒服的感覺,酥酥麻麻的,自己以外的人而且還是喜歡的人動手撫慰帶來的快感遠遠超過自己能夠帶來的快樂,苗木誠幾乎在狛枝抽手而出的時候感到了恐慌的迫切,近乎于本能地配合着對方褪去身上的衣物,兩人身體赤裸相貼的那刻他無意識地發出一聲喟嘆,擡起了腰,已經忍耐得近乎哭泣的性物觸碰到了另一根徹底勃起的陽具。
苗木誠的指尖抽動了一下,下一刻,狛枝抓住了他的手,引着他握住兩根灼熱的肉棒,上上下下撸動起來。
咕啾、咕啾、咕啾。
狛枝蒼白的臉頰也浮起了一抹情動的紅潮,他有些難耐地睜着眼,着迷地看着身下的少年。苗木的喘息漸漸變得急促,眸光水潤眼尾暈紅,分明深陷欲望漩渦,臉上的神情卻還是那副童貞的純粹模樣,看向他的視線無助又充滿依賴意味,只能讓他心中數不盡的無恥糜爛生根發芽。
想要他,想侵犯他,必須趁早把他的全身都打下自己的烙印,裏裏外外都灌注滿自己的味道,讓其他人都不能觊觎才行,最好讓他依賴他信任他喜歡他愛他到離不開他為止……因為,這是屬于“他”的希望啊。
這充滿卑鄙欲望的獨占欲,根本不能容忍其他人妄圖染指。
妄念一起,狛枝凪鬥越發情動,苗木誠已然在他主導的撫慰下按捺不住地射了一次,但他還依舊握着他的手動作,剛剛高潮過的性器敏感得不行,未經人事的男孩哪裏受得住這個,呻吟聲都帶了一絲泣音。
狛枝稍稍回神,溫柔地親了親他的額頭,然後帶他翻過身,揉了揉少年圓潤飽滿的臀肉,像是掰開果實一樣掰出一絲縫隙,然後他插進了大腿間:“夾緊腿。”狛枝簡短又急促地說道,語罷喘了一口氣,再不顧及,大力抽送起來。
細嫩的股縫被火熱的性器反複摩擦,甚至狛枝頂到深處的時候,連前面的卵丸都會被撞到,苗木被弄了一會兒就又有了感覺,大腿和下面都被磨得火辣辣的,性器卻不知不覺硬起來,緊貼着小腹存在鮮明,他紅着臉抓緊枕頭,身體被頂得不斷向前,整個人都快撞到床頭板。
不知過了多久,下身一陣濕濡,黏膩的溫熱液體從他的腿間流了下來。
苗木誠知道那是什麽,心髒怦怦跳動,意識到狛枝的體位能把他那個地方如此淫亂不堪的模樣盡收眼底,頓時感覺視線如芒在背,他緊張得動都動不了。
白嫩的臀肉還殘留着被反複揉弄亵玩的紅痕,腿間被磨得發紅,下身沾滿了白濁的屬于自己的精液,流得到處都是,連紅軟的穴口位置都沾染了不少。
狛枝的目光停留片刻,近乎着魔地,手指抵在穴口,插了一個指節進去。
裏面立刻敏感地緊緊收縮,連着腰部都因為緊繃而顯出腰窩的輪廓,但那裏面實在太嫩太嫩了,狛枝眉梢微挑,抽出手指,就在苗木誠剛剛放松一些的時候,一把攥住他的腰肢,把少年拽回自己身下,然後沾滿了自己的精液的手指又慢慢地揉了進去。
“啊……不、狛枝前輩……”
後穴充盈了奇異的飽脹感,前面卻是想射又射不出來的狀态,苗木誠難耐地磨蹭着柔軟的床褥被單,既感到舒服又有種大難臨頭的畏懼感,那個地方的手指已經插到了指根,但狛枝卻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稍稍抽出一點,然後從邊緣的位置,又插了第二根手指進來。
進去了一些,又抽出來一些,總體來說大概是進得比出得多,一來二去就把狹窄的甬道肏開了一些,被反複磨拭的穴肉漸漸變得濕滑,抗拒的推拒變成了不舍的癡纏,一收一放纏裹着手指。
狛枝無意間戳到了甬道深處的一個位置,苗木誠忽地“啊”一聲叫了出來,眼睛難耐地閉緊了,淚珠綴滿眼睫顫抖不休。
褐發少年釋放的時候還有些懵然,幾乎不明白方才是發生了什麽。
強勢得令人無法抗拒的快感浪濤,眼前變得一片白,轉瞬将他的理智與思維完全覆沒,直過了許久才漸漸神魂歸位,唯有過電般的快感還抽搐般地殘留在神經末梢。
狛枝眸色幽深,唇角的笑意随即變得鮮明起來。
“啊啊,看來我真是很幸運啊。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苗木君的敏感點……”他舔了一口苗木薄薄的通紅耳垂,暧昧地呢喃道,“吶,苗木君,我弄得你舒服嗎?”
“舒、舒服……”少年結結巴巴道。
怎麽可能不舒服,簡直是魔鬼般的快樂,讓他舒服到了極致的同時幾乎都要為這種不受控的感覺害怕起來了。
狛枝輕輕地笑了一聲。
他笑的時候還是靠在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