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桃李天下

第67章 常武

戚長征是個什麽樣的人張盼有一定了解，可以說她的弟子韻蓉如今尴尬的處境有一成和他有關，有六成是小姑娘自己作的，剩下的三成……

“是我的過錯。”

張盼低下頭，感到了歉疚，“我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教育并不是萬能的，并不是每一個農家女都能夠承受開放思想的熏陶，沒有足夠的能力卻妄想實現崇高的理想并不是偉大的獻祭而是愚蠢的虛耗。

韻蓉本來就不是做大事的料，就算有再多的見識，她渴求的也不過是一種平平靜靜的傳統生活，她所能承擔的也不過是這種安寧的小日子。刀光劍影、江湖恩仇只會給她帶來無窮無盡的痛苦與困惑。

她沒有逼她進江湖，但她讓這個孩子接觸到了那麽多才華橫溢的人物，給了她一顆她無力承擔的理想的種子。

韻蓉做那些事并不是為了虛榮，但這種情況比虛榮心更糟糕。

她追求着大義，卻又割舍不掉內心的利己思想，她不知道什麽該放棄什麽該堅守，所以她偏執地追逐着兒時的約定，最終被迫地放棄；又愚蠢地松開了丈夫的手，現在進退兩難。

她陷入了一種矛盾之中，連旁觀者都不知道她是可憐還是可惡了。

“韻蓉會想通的。”曹穆亮堅定地說，“先生的教導中最重要的不就是要堅持獨立思想嗎？總有一天韻蓉會審視清楚自己，不再因為他人的評價而動容，明白她高尚的一面，也承認她卑劣的一面。”

“但願如此。”張盼長嘆一聲，将話題轉移到今日收到的那封信上。

“我聽說，封寒也去花街了？”

“勞燕确實在通往那裏的官道上找到了封寒的身影，他似乎也不避諱您知道這一點，看來他很有信心。”

“如果他真的有信心的話他就不會丢下姬川川一個人去了。”張盼搖頭道，“這種信心是他做給我、做給他自己看的。”

“戚長征的舉動雖然勇猛，但本質上仍是被逼無奈，他這一手雖然讓魔師宮的追殺勢力浮到了水面上來，但說實話，他的勝算基本不大，就算他聯合了丹青派，有封寒、風行烈的相助也無濟于事。”曹穆亮對于局勢有一種敏銳的判斷能力，他乍一聽聞此事便得出了戚長征外強中幹的本質，對于這場宴席的結局并不看好。這其實也很好想通，魔師宮這麽多年的根基又哪裏是一個小小的戚長征所能撼動的呢？

“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這個決定以他的處境來說算是不錯的了，我只是比較可惜那些可能會在這場争鬥中犧牲的人，所以把英容派了過去。當然了，這也是姬小姐的請求。”

“大師姐？”曹穆亮吃了一驚，“她信奉的不一向是以殺止殺嗎？先生我一直以為您是愛好和平的博愛人士。”

聽到這樣形容的張盼一時間不知道是哭還是該笑，只能抽動了一下嘴角，“那看來你要對我有全新的認識了。如果作戰雙方把彼此當人看，我們當然還是要盡全力争取和平，但魔師宮的很多人都把中原武林視作屠宰場，你看年憐丹、尤蚩敵這些人身上的殺氣，有哪一個是善類？當然了，中原武林也有許多禽獸不如的家夥，甚至是武林之外的朝廷……聖賢什麽的還是在傳說裏找吧，我們就不要在這種事情裏面摻和了，反正……”在國家制度這個核心問題沒有得到改革的前提下，百姓都僅僅是努力而已，軍隊奮鬥的目的也僅僅是不進入那個想做奴隸而不得的年代而已。

至少以現代人的目光看來，這真的是一件相當悲哀的事。

當年的祝玉妍看得透徹，無論是魔門還是正道當權，百姓都不會在乎，只要他們的主人願意遵循“奴隸規則”，他們就擁護他。

“英容的武功已是先天上層，若她能徹底看破情關，這世上一定會再多一個天境高手。”

“現在這樣的高手怎麽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浪翻雲、龐斑、厲門主還有先生您，以後還會多出來師姐，這下可熱鬧了。”曹穆亮翻了個白眼，顯然對于江湖人的“神話”的接連出現弄得有些适應不良。

“我走的不是尋天道這條路，所以嚴格地說我不能算。”張盼沒有再更深一步解釋的意圖，“好了，現在也不早了，你也歇息了吧。”

曹穆亮點了點頭，走之前終是忍不住說了一聲“先生您頭上的簪子真心不大好看。”

“速度走！”

英容原本沒有參加那個什麽宴席的打算，在乾羅到城門前時就打算走了，卻沒想到一下馬車就被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撞了個滿懷，仔細一看卻是師弟勞燕飼養的鷹。

鷹的足下是一張紙條。

英容随意地将其打開，下一秒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怎麽了？”乾羅問道。

英容把紙條卷了起來往荷包裏一塞，看向乾羅目光灼灼，“你是不是去打魔師宮的人？”

“……”乾羅有點搞不明白她的态度，慎重地點了點頭。

“哦，我想了想覺得要顧忌一下江湖道義，你看我們一起去怎麽樣？”英容說完又鑽進了車裏。

乾羅：……總覺得被利用了。

“主人？”車夫征詢着乾羅的意見。

“進城吧。”乾羅嘆息了一聲，也進了馬車。

邱英容不是易燕媚，乾羅身上已經沒有能讓她圖謀的東西了。

雖然乾羅到得比封寒還要早，但他要召集人馬，而且做事謹慎，時間仍是有些不足，邱英容也不着急，她就坐着看着乾羅忙得團團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就好像，她第一次真正接近了眼前這個人，雖然不是她所願，但這種接近帶來的喜悅之情卻是真切的。

“英容你這般看着我，莫不是對我動心了。”

以前動過，現在已經不會動了。

她終是把這句要脫口而出的話咽了下去，只是回了乾羅一個鄙視的眼神。

乾羅早習慣了她的态度，只是笑笑。

順便掩去了一閃而過的失落。

約定時間到來的那一天，整條花街都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氛圍之中。戚長征身邊坐着丹青派的寒碧翠，聆聽着紅＊袖的琴音，希望在大戰前能平複心情。

武當派的小半道人和湘水幫的尚亭已經來助陣了，但他知道這仍是不夠。

此戰将那麽多英雄豪傑牽扯了進來，他只覺得身上的擔子前所未有的重。

“樓上的可是戚長征？”

戚長征聽這一聲底氣十足，顯然不是尋常人物，忙走下樓去，見是一身背長刀身材高大的男人，忙抱拳問道，“小弟正是戚長征，不知閣下是……”

“封寒。”

這兩個字一出口，舉座皆驚。

黑榜高手的威懾力絕不是一般的江湖好手所能比的。

寒碧翠滿面喜色，“有封前輩出手，真是好極！”

封寒不以為意，點了點頭便算是打過了招呼。在坐的都知道封寒性子冷淡，也不在意。

正在這時，底下又有人來報說是風行烈風少俠來了。

戚長征心中又是一喜，忙再次下樓去迎接。

風行烈長相俊朗儒雅，處處看來倒像是個讀書人，他沖戚長征笑了笑，态度頗為和善。

“風兄，小弟聞名許久，今日終得一見。”

先前在雙修府風行烈重創年憐丹的消息已經傳出，衆人對這位經歷頗為複雜的年輕人很是好奇，便不住地打量着他。

風行烈幾乎是一聽到消息便趕了過來，只是谷凝清幾番想撮合他和谷姿仙都未能如願，他此番出來實在是怕極了來自雙修府的“幫忙”，便多繞了點路，這才比封寒晚到。

一一見過在場衆人，氣氛逐漸熱烈了起來。

風行烈性格較為開朗，又剛經歷了雙修府一戰，衆人莫不想從他嘴裏多了解一些關于魔師宮高手的情況，很快便有人問到：“聽說‘劍魔’石中天也做了裏赤媚的走狗，卻不知是否是厲門主将其擊敗的？”

風行烈搖了搖頭，笑道：“擊敗了石中天的另有其人。”

“不知是哪位英雄？莫不是秦夢瑤仙子？”

風行烈諱莫如深地笑笑，顯然不準備細說這個話題，只是道：“秦女俠已經擊敗了紅日法王，現在仍在雙修府養傷。”

衆人又關心了幾句，話題轉到了別的事情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