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桃李天下

第55章 蟲飛

狂風呼嘯，吹在面上仿佛刀刺，疼痛非常。

封寒本就是刀劍上打滾的漢子，自然不懼這些，卻苦了姬川這貴家公子，一路上未有睜開眼的時候，兜帽扣得死緊還拼了命地把自己縮起來。

封寒看了他一眼，把新買的披風罩在了他頭上，權當自己面前坐了個大麻袋。

兩人吃了兩天的沙，終于看見人煙了。

也算兩人運氣好，遇到的是在這附近守城的軍士，那人從軍前也是江湖混過的，對他而言“左手刀”封寒是傳說中的人物，今日聽說他來到了這裏，連滾帶爬地就去向負責的軍官彙報了。這個軍官也是朝廷裏難得的明白了，非常清楚一個“黑榜”高手意味着什麽，不敢怠慢，将兩人請了進來。

“閣下便是江湖上聞名的‘左手刀’，久仰久仰。在下是這的守将陳兵，見過封大俠。”軍官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希望能夠早日打發走這位黑道高手。

封寒自然也沒有心思和這些朝廷鷹犬周旋，只是出于對邊關守将的敬意也不能太過無禮，當下将身後的姬川推了出來，“有事要尋你的人是她。”

陳兵定睛一看，卻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小郎君，心中有幾分惱意，心想莫不是哪家的公子心下好奇來邊關胡鬧，面色冷了幾分，“不知這位公子有何見教。”

“大人容禀，小生發現有人私通軍火，邊關恐有戰亂。”姬川說這話時聲音壓得很低，帶了幾分威懾力。

這正是他從那人所贈書籍中所學到的談判之道，讓武功低微的他能夠在氣勢上不輸于人。

陳兵聞言悚然一驚，強壓下心頭不安，“你這話可有證據？”

“若小生當真費工夫去找證據，恐怕這條消息已毫無意義了。”

陳兵頓時無言以對。

良久，他才開口道：“傳令下去，全軍戒備。”

有些事，做了總比不做好。

姬川這才放松下來，露出一絲微笑。

雖然只有短短兩句話的時間，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麽緊張。

好在陳兵不是一個傲慢而又懶散的人。

軍令如山，尋常百姓根本想象不到一個指令在軍隊中從上到下傳達的速度有多快。上頭說“全軍戒備”，下面人就要自動把這句話擴充成為穿好盔甲，磨好武器，架好弓箭，安好馬鞍，打好精神，然後……寫好遺書。

軍中生活本就悲涼，能将這悲涼演繹成悲壯的不過十之七八，而若要将這悲涼化為榮光……屈指可數。

幾乎是在士兵們爬上城牆的那一刻，鞑靼人的鐵騎卷着塵土滾滾而來。雖然不過百人，但對于這座只擁有百多将士和一條破落城牆的小關而言确實是無比兇險，更何況……

“他們有火器。”

目力最好的封寒冷聲道。

雖然元朝時期朝廷便研制出了火铳，但制作材料制作工藝的要求都不簡單，現在蒙人退到了邊外，再要打造火器更加艱難。像這種隊伍居然能有五只以上的火铳實在是耐人尋味。

封寒的手已經搭在了刀柄上。

“有棉被嗎？”姬川突然問道。

陳兵愣了下，“自然是有的。”

“把酒，把油倒在上面，等鞑靼人走近了就往下丢，然後往上面射火箭，投火把。”

在坐的都不是剛出來混的，頓時明白了姬川的意思，心想這小白臉雖然看上去不夠靠譜，沒想到心計那麽毒辣。

其實姬川真沒那麽壞，這不過是那人曾告訴過他的一個小戰術而已，也就能在這種幹燥地區，在這種小型戰役裏用用，如果雙方實力懸殊過大根本無力回天。

火铳再厲害也要使用者能看清目标，而且這東西的射程也不算很大。用火铳的鞑靼人剛準備瞄準，就被從天而降的東西罩住，然後就莫名其妙地燒了起來，棉被中的棉絮也被油浸濕，四散飄揚，遇火就着，殺傷力十分驚人。

城牆之下，一片火海。鞑靼人見勢不妙，轉身欲逃，卻見十米高的城牆上躍下一人，而後寒光一閃，頃刻斃命。

這場戰役，明軍終是大勝。

姬川甚是興奮，他自小便有遠大志向，無奈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實現，今日這一戰後，他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沒想到你确實有幾分急智。”封寒走近他身邊，口氣比初見時和氣了許多，“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自然是回家。”姬川輕松一笑，“只是不知道壯士還願不願意載我一程？”

封寒點頭應了。

恰在這時，一陣強風刮上城頭，掀落了小郎君頭上的兜帽。

三千青絲如瀑。

“呀！”姬川驚呼了一聲，快速整理好頭發，向周遭望了望，确定沒有別的人注意到這邊，才緊張兮兮地對封寒道：“別告訴別人。”

封寒目露茫然之色，“告訴別人什麽？”

姬川：……沒什麽。

“長征，我聽說那個燒菜燒得挺好的女孩子似乎頗為仰慕你啊？”

上官鷹含笑的聲音出現在耳邊的時候，戚長征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幫主真是明察秋毫，長征和韻蓉還有婚約呢。”翟雨時笑着搭上了戚長征的肩，被毫不留情地躲開。

“那時候我們都還小呢，不過是小孩子的無心之言罷了。”戚長征有幾分無措地解釋着。

對于女孩的心意，他看得懂，卻不能接受。

“不過，韻蓉好像當真了呢。”翟雨時笑道，只是眼中卻有幾分認真，令戚長征下意識地回避了他的視線。

“讓一個女孩子這樣等着總是不好，我看你就收了她吧，好歹給人家一個歸宿。”上官鷹勸道，“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個妒婦，日後你有了真正喜歡的人也不要緊。”

翟雨時聽了這話心裏很不高興，但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勸戚長征道：“依我看，你不喜歡人家就去和她說清楚，別再耽誤姑娘的好時光了。韻蓉雖然性子比較綿軟，但絕對比她看上去要堅強。”

戚長征想了想，贊同了翟雨時的話。他是個說幹就幹的人，中午就去廚房把韻蓉拉到了湖邊，結結巴巴地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

“她哭了嗎？”翟雨時問道。

戚長征哈哈大笑，“雨時你說的沒錯，韻蓉果然是一個大氣的姑娘，她還說以後要給老戚介紹漂亮的嫂子呢！”

翟雨時笑笑揭過了這個話題。

晚飯後，翟雨時在房間裏看了會書，還是覺得有幾分擔心，從櫃子裏翻出來幾條幹淨的手帕，又提上了一小壺酒，跑到韻蓉的門外，想敲門又覺得有點不太合适。

“翟公子？”住在隔壁的陳媽正好看見，“您看見韻蓉沒有？”

翟雨時微微一愣，“她不在家嗎？”

“晚飯後就不見她了。”

“哦，我知道了。”翟雨時點點頭，壓下心裏的慌亂，努力思索着韻蓉可能的去處。

好像還是那處湖邊最有可能。

他運氣輕功急奔而去，果然看見小姑娘穿着藍色的長裙站在湖邊，他心一松，正想放慢速度裝作偶遇，卻看見小姑娘徑直跳進了湖裏。

翟雨時只覺得這一輩子都沒這麽驚慌過，加快了速度，猛力一躍，也紮進了湖裏。

然後……然後還是韻蓉把他撈上來的。

誰說在水上幫派當差就一定要會水來着？丢了臉的翟雨時有些悶悶不樂，偷偷地打量身邊女孩的神色，暗下決心日後一定要向戚長征學游水，不然萬一她真遇到了什麽事他都幫不了她。

“翟大哥，你這是做什麽？”韻蓉把原本為自己準備的氈布給翟雨時裹上，自己則随便擰了擰頭發。

‘幸好她穿的裙子顏色比較深。’翟雨時想着想着紅了臉，又暗自唾罵自己的表現太沒男子氣概，口中說道：“喝多了酒，想醒一醒。”

韻蓉懷疑地看着他：“你不會以為我是想自盡吧？”

翟雨時一陣劇烈的咳嗽，“當然不會，你這分明是……分明是……”

“酒喝多了。”韻蓉嘆了口氣，“說實話，我這兩天心裏太亂，說又說不清楚，這才仗着水性好想讓腦子清醒清醒。”

“是，是這樣啊……哈哈……”翟雨時幹笑了兩聲。

兩人一陣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 封寒的兩件披風都給了張盼（挂名）弟子了

姬川川同學，你以為披下頭發就會被識破女兒身了嗎？

翟雨時表示誰來為他挽個尊。

這兩天九月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突然頓悟為什麽這個軍訓這麽苦逼了。

九月買了雙地貨鞋，還正好就是快

自此站在果佛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