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桃李天下

第34章 蔓草

姬川川在姬家過得很好，各種意義上的很好，就連她之前所說的逃出來的理由也不過是她誇張後的說法，她後來也承認其實是她父親擔心她以後沒有好人家看上才花大價錢請人教她的。

不管怎麽說，從她活蹦亂跳健康向上的情況來看，姬家确确實實是在用心教養她，雖然不準她上學堂但姬老爺總會搜羅一些書籍給她看，看來只是擔心女孩子長時間抛頭露面不好而已。

有人會對老對頭的女兒好到這份上嗎？

張盼不相信，徐瑾不相信，就連年紀最小的勞小燕也不相信。

三人又調查了幾天，張盼甚至混進姬府就近觀察，見到府裏上上下下的仆人都把姬川川看成正經小姐，态度沒有絲毫輕慢。姬府裏除了夫人以外只有兩房姨娘，且兩人都是安安分分的，後院特別幹淨，由此可見這姬家老爺姬永山也是一個腦子靈敏，作風清正的人。

而方業的那顆朱砂痣小梅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好像就是在生下姬川川的不久後。

張盼以她現代人的節操發誓她嗅到了一絲狗血倫理劇的味道。

在與徐瑾嘀嘀咕咕讨論了許久後，兩人都認同此中必有誤會，畢竟一個能夠用陰招霸占女人的家夥完全沒有必要對老對頭的女兒這麽好，一個德行有虧的人也不太可能把後院治理到這種水平，再加上姬家還算不錯的風評……

“我覺得這裏面有誤會，要不我們讓方業和他見一面吧？”

“我也有同感。”

于是張盼就去給石無遺寫信了。

第二天石無遺把方業帶來了，而張盼也在姬永山早起去湖邊散步的時候把人綁來了。

“你這也太簡單粗暴了吧？”

“反正我沒露臉。”

姬永山剛一醒來，面對的就是方業憤怒的一拳。

“小梅死了，你怎麽就讓她死了，老子把錢都給你就是為了讓你好好照顧她！”

這個原本行事儒雅的商人此刻卻像是頭被激怒的雄獅，随時可能将利齒刺入眼前人的胸口。

面對這樣的質問，姬永山并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愧疚，他甚至也沒有對面頰上火辣辣的疼痛有任何反應，而是用一種近乎于悲憫的目光看向方業，直看得方業頹然地坐倒在地上，喘着粗氣。

“如果她的病是靠錢就可以治好的，她就不會離你而去了。”姬永山的聲音很清冷，這種嗓音絕不是一個心虛的人能夠擁有的。

“……你什麽意思？”方業的聲音有些發虛，商人敏銳的神經已經告訴他這其中的古怪，又或許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感覺，只是一直不想去承認。

“那年柳梅來找我，對我說她得了絕症，又有了你的孩子，希望能把孩子生下來，又不想再拖累你惹你傷心，畢竟你愛她愛得那麽深。”

“所以我就和她演了逼婚的戲碼，你也很幹脆，留下了財産就杳無音訊了。我把柳梅的孩子養大，花的都是你留下的錢。”

寥寥幾語，真相的揭開只有這寥寥幾語，很難想象這是當事人在回憶過去，他就像是一臺機器，把繁雜的情緒全部剔除，只留下故事的骨架。

這也許也是一種仁慈，畢竟那樣的真相對于方業是有些殘酷了。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姬永山近乎冷漠的聲音令方業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但這一回他卻有所控制了，姬永山的眸光動了動，又接着說道，“難道我要讓你直接殉情導致柳梅的心意白費嗎？”

“而我現在告訴你是因為我相信你已經足夠成熟了。”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聽當事人說一遍還是覺得不勝唏噓。”徐瑾感慨道，“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姬永山有什麽東西沒說。”

“為了競争對手女人的一句話把名聲抛到腦後，不僅對別人的女兒進行財産上的補貼還進行噓寒問暖的關懷……你确定他和方業之間真的只是對頭？”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徐瑾一拍腦袋，“姬永山好像也是那一期的考生，而且他好像還是方業的同鄉，只不過他們不怎麽說話我也就沒想起他來。”

“一樣沒考上？”

“我記得……好像考上了吧，但他上任不到一年就得罪了上司被罷免了。”

“一個商人也有讨不到達官歡心的時光啊……”張盼若有所思。

柳梅究竟是說了什麽打動了姬永山已經不可考了，就如同彼時草長莺飛，腼腆少年看見同鄉溫文而雅的笑容時的內心顫動一樣，淹沒于時光之中……

把誤會解開之後，方業為了感謝邪異門在這件事中出的力答應了石無遺的請求，成為了邪異門所有的五間商鋪的管理人，并且商鋪的數量還有可能會上升。

張盼最為滿意的是這一場原本可以拍上32集的關于複仇與誤會的風波沒有影響到姬川川的生活。

“不能把她收做弟子很可惜吧？”了解到張盼職業的徐瑾湊了過來，也不知道是在幸災樂禍還是別有企圖。

“你覺得我以後培養出一個出色的弟子然後把她娶回家的成功率有多高？”

“……”徐瑾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幹咳了一聲，“其實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雖然你失去了一名優秀弟子，但你将獲得一位認真負責，富有才華的先生。”

張盼轉過頭，“你該不會說的是你吧？”

“……我為什麽聽出了一絲嫌棄。”

“我可不會為了你的仵作教程去找屍體。”

“我又不是只會那個……好歹當年我也考中過進士啊！”

張盼沉思了一會兒，覺得如果有一個有考試經驗的人幫忙輔導如璧的成功率也許會高一點。

“我可不會發工錢。”

“管吃住就行了。”

“成交。”

因為多了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最過分的是連馬都不會騎的弱雞書生，張盼只好買了輛馬車，讓徐瑾和勞小燕坐在車廂內。

“阿盼若是得空的話還是私下裏來邪異門看看吧。”石無遺笑道，“先前我卻是漏說了，除了少主十分思念你以外，門主雖然沒說什麽，但你的每封信他都看過三遍以上，雖說是由我代寫回信，他卻要再三審核，唯恐有不妥之處。”

聽到這裏，張盼只覺得心裏某處暖暖的，不禁松口道，“若有機會我會變裝造訪的。”

“到時候想必門主會給行烈放一個長假了。”石無遺開玩笑道，“一路順風。”

“就此別過。”

目送着馬車漸漸遠去，直到它消失在視野中，石無遺又站了一會兒，直到肩上已白。

因為呂銀珠還在坐月子，來迎接張盼只有杜熏一個人。

“你怎麽拐了大人回來？”杜熏看着徐瑾，只覺得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尤其是那笑容也太傻氣了吧！

“什麽叫拐啊？”張盼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以為不遭人待見的孩子是随便走走就能碰到的嗎？”

“……”杜熏凝視了張盼一會兒，“看來這一次不是因為沒有合眼緣的孩子而是拐帶失敗了。”

“我都說了我沒有拐啊……”

“原來是對方條件太優越讓你望而卻步了。”

“……我們要不要先給徐先生安排房間？”

轉移話題成功後，張盼便去看望呂銀珠了。

“這次回來得很快啊。”

“因為沒出什麽大事，對了，我帶回來了一個先生。”

“果然啊……”呂銀珠笑了笑，“想必也是一個很有特色的人吧？”

“自然如此。”張盼點了點頭，“也許我下次再出去的時候就要找些孩子回來了，現在我們學宮裏可是老師比學生還多。”

“說到學生，你有空的話還是去和如璧談談吧。”

“如璧？他怎麽了。”在所有弟子之中，如璧一直是最讓人省心的一位，張盼在不知不覺間投注在他身上的精力少了一些，現下聽說他可能有困難，不禁感到懊悔。

和其他孩子不一樣，如璧是她看着長大的，雖說是師徒，但他卻将她視為母親。

“他……”呂銀珠對張盼耳語了幾句，張校長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

不知不覺中，這孩子也到了這個時候了啊……

然後……當初老師是怎麽和她講解青春期生理學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