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付臻紅的眉梢不着痕跡的微微挑了一下, 他有驚訝于提豐的自信,也為對方這理所當然的口氣。
提豐緩緩露出一抹詭異又病态的笑容, 不見一絲血色的蒼白面容上,那深陷的眼眶中琥珀色的瞳孔在此刻顯得越發的深不見底。
他的肩上、脖頸上還流淌着的豔紅刺目的血, 浸濕了他黑色的囚服,空氣中飄散着濃郁的血腥味。
盡管神祇都有着自動愈合傷口的能力,卻也需要相應的時間,傷口越深, 愈合越慢。
付臻紅用的力道并不輕,整把匕首直接刺進提豐的肩膀, 如若是尋常人, 現在或許早就已經失血過多而亡, 更不用提豐的脖子上還有他刺進去的傷口。
不要命的瘋子。
除此之外, 付臻紅暫時找不到比這一句話更貼切提豐的形容。
提豐像個無事的人一般将匕首拔了出來,刀刃上沾着濕潤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到在地面, 有一些滾到了提豐握着刀柄的手上, 将他的手也染成了紅色。
這無疑是極其驚悚的畫面,提豐看起來比真正索命的死神塔納托斯還要讓人恐懼百倍。
“對你, 若是沒有自信,便只能低落到塵埃裏。”提豐的聲音沙啞撩人,百轉千回,宛如親人間親密浪漫的述說。
他的臉上交織着笑意與愛戀,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後, 便将這銳利的兇器輕輕放到了桌上。
兩人都各自坐回到了最開始的位置上,如果不是付臻紅那微腫的紅唇和提豐身上猙獰的傷口,一切就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厄裏斯,我現在也都沒有想明白,不喜歡宙斯的你,當年為何要幫他。”提豐一邊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液一邊開口問着。
“想幫便幫了,哪有這麽多的原因。”
提豐比付臻紅所認知的原本的希臘神話裏的怪物之王還要厲害,宙斯是必定要成為第三代神王的神祇,付臻紅總不可能回答說是為了順應劇情,以方便他現在的攻略。
提豐意味深長的看了付臻紅一眼:“既然你不願意說出原因,我也不勉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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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信厄裏斯的說辭,也不會一直緊追着當年的事情不放。
“厄裏斯,你知道我平日裏都是怎麽過的嗎?”提豐說完,也不等付臻紅回答,又自顧自的笑道:“我每天都在看這本書冊。”他用食指點了點已經泛黃舊損的頁面。
淺色的燭光照在書頁上,沒有冥月的密閉空間裏,最上方一行粗黑的字體卻映得分明而清晰————給罪犯者的懲罰。
“這是人類撰寫的書籍,他們生前沒有來過冥界,卻能将深淵這座巨大的牢獄描繪得無比真實又具體。”
付臻紅抿唇不語,他知道提豐并沒有說完。
提豐看着上面的文字,一字一句的開始慢慢念了起來,“那裏是最陰暗的大地,沒有風與陽光,是一座孤閉潮濕的城,深淵塔爾塔羅斯化成的地獄牢籠,就是給窮兇極惡者的懲罰……”
提豐的聲音在這孤寂的空間裏緩緩響起,舒緩、平靜,他認真的念着上面的文字,仿佛一個優雅的置身于這深淵之外的看客,而不是被關押的囚徒。
付臻紅并沒有打斷提豐,他的目光落到那被翻閱得發黃的缺角的書冊,可以想象這本書本是由最好的材質制造而成,也可以想象他被一雙蒼白瘦削的手翻閱了成百上千次。
提豐念完一頁後就合上了書冊,他擡起眼眸看向付臻紅,“厄裏斯,萬物的法則是強者為尊,衆神不朽的壽命注定了這世界會經歷無數的變革。”
付臻紅輕描淡寫的問道:“你想表達什麽?”
“你明白我的意思,”提豐笑了笑:“過去、現在與将來,三個時間的軸輪,榮譽的贊歌與血性的抱負永遠為最後一個敞開,将來等于未知,你應對我抱有期待。”
“期待你逃離這裏?”付臻紅也笑了:“然後開起一場諸神之戰?”
提豐不置可否,“奧林匹斯山平靜了太久,海洋早就已經蠢蠢欲動,你難道不想看一場盛大的熱鬧嗎?”
“沒興趣。”
付臻紅站起身,将那把匕首的劍鞘扔給了提豐,“髒了的東西,便沒有被我繼續留着的價值。”
付臻紅說完就朝牢房外走去。
提豐看着付臻紅離開的背影,将劍鞘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而塔納托斯進來關牢房的時候,便正好看到提豐深情親吻劍鞘的病态一幕,這位面無表情的死神再一次擰起了眉,在牢房外又用神力加固了一層鎖之後,才轉身離開。
提豐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的存在,而他這幾日的小動作頻發的多了起來,這塔納托斯有了警惕。
塔納托斯是一個十分謹慎的神祇,如實的将提豐的動向禀報給了哈迪斯。
“他在為逃獄做準備。”
哈迪斯直接說了出來。
這位冥府之王并沒有詢問付臻紅與提豐在深淵說了什麽,他知道如果厄裏斯不主動說,他如果問了,只會徒增隔閡,讓厄裏斯不開心,而他不願意讓提豐影響到他與厄裏斯之間難得建立起來的溫情。
哈迪斯示意塔納托斯先下去,冥王神殿裏便只剩下了付臻紅與哈迪斯兩個人。他放下了手中繁瑣的公務,拉着付臻紅的手坐在了後方的休息隔間裏。
神祇雖不用進食,然品嘗美酒佳肴終歸是一件能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情。
哈迪斯将一盤洗幹淨的草莓放到付臻紅面前,這是厄裏斯最喜歡吃的水果,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哈迪斯就通過觀察得來了這個結論。
付臻紅看了一眼草莓,突然就想到了關于冥石榴的傳言,據說不管是人類還是神祇,只要吃了冥石榴就只能永遠待在冥界生活。
不過傳言到底是傳言,這其中有幾分真假,或許也只有冥界之王才能準确得知。
哈迪斯拿起其中一個草莓,十分細致的将上面的小葉片清理幹淨後,遞給了付臻紅。
付臻紅接過草莓,直接咬了一口,唇齒間清甜的果肉讓付臻紅愉悅的半眯起了眼睛。
哈迪斯看着他咀嚼的動作,那殷紅的唇瓣上正透着水潤誘人的光澤,潔白的貝齒間隐隐露出的粉嫩舌尖比那草莓還要更讓人感到口幹舌燥。
哈迪斯不自覺的繃緊了下颚,薄唇微張,低聲問出了一句:“甜嗎?”
付臻紅點了點頭:“甜。”
卻不及你本身的馨香甜膩半分,哈迪斯在心裏默默的回應。他倒底不是那種擅長浪漫情話的男子,這樣暧昧的言語終究是說不出口的。
在付臻紅吃完一個草莓後,哈迪斯又緊跟着拿起一個開始清理小葉片。
哈迪斯的話不多,無聲沉默着,只微垂下眼簾專心做着手裏的事,卻自有一種成熟內斂的從容。
哈迪斯的睫毛很長,濃密烏黑,卻并不卷翹,而是直直的往下垂斜,這樣的睫讓他在眨眼睛,無端透出一種深邃的莫測感。
哈迪斯知道厄裏斯在打量他,在認真的凝視,哈迪斯面色不顯,然內心卻是生起了一股淡淡的喜悅。
這或許說明了厄裏斯已經在慢慢在意他。
付臻紅接過了哈迪斯遞來的草莓,這次他并沒有直接吃,而是一邊看着上面深綠色的菱形般的細小沿脈一邊随口說着:“哈迪斯,海皇波塞冬對宙斯的神位觊觎已久,你呢,你可曾有過想擁有那至高無上權力的念頭?”
“有過。”哈迪斯毫不避諱的承認。
男人的天性裏就對權力有着某種執拗的追求,哈迪斯是兄長,曾經也對最高統治者這樣絕對的等級尊位确實抱有幾分野心。
但也僅僅只是有幾分罷了。
随着年齡的增長,在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并不喜歡那種權力所對應的生活方式後,那僅存的野心也消散無蹤。
性格使然,他更喜歡幽靜的冥界。
他适應不了奧林匹斯山終日裏歡聲笑語的環境,他需要沉靜又寧和的氛圍。
付臻紅勾了勾唇角,“衆神之王淩駕于一切生靈之上,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讓他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真正的強大,從來都不是權力和等級的威壓,”哈迪斯凝視着付臻紅的雙眼,聲音低沉而磁性:“就比如你,厄裏斯。”
哈迪斯執起付臻紅的手,在那白皙柔滑的手背肌膚上落下一吻,然後擡起眼眸,漆黑深邃的眼眸裏浮現出難得溫柔的情深:“你有讓衆生都神魂颠倒的魔力。”
哈迪斯這話剛說完,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冥王陛下,神使赫爾墨斯求見。”
赫爾墨斯?
付臻紅心裏一動,赫爾墨斯是宙斯的使者,負責傳話,這個時候來冥界十有八九是和他有關。
“我跟你一起去。”付臻紅對哈迪斯說道。
“好。”
付臻紅看哈迪斯的神色,便也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赫爾墨斯看到付臻紅與哈迪斯并排走出來的時候,眸色閃了閃,他敏銳的注意到了厄裏斯與冥王之間不同以往的氛圍。
站在哈迪斯身旁的厄裏斯少了從前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和漠然,眼角眉梢間多了幾分靡豔與風情。
或許等他傳達完宙斯的旨意後,該去卡戎那裏打聽打聽厄裏斯來冥界的這些日子究竟還發生了何事。
修普諾斯不在神殿,于是塔納托斯便出聲問道:“神使赫爾墨斯來冥界,可是有重要之事傳達?”
赫爾墨斯點了點頭,随即看向哈迪斯: “冥王陛下,神王與天後做媒,以忠貞婚姻為系,由百靈鳥吟唱浪漫,将種子女神泊爾塞福涅賜予您為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可愛們的營養液
感謝百萬個基佬同時、果扔的地雷
…………
赫爾墨斯:哈殿,宙斯說賜婚
哈迪斯:他想屁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