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去冥界, 這是付臻紅在人類英雄珀琉斯和海中仙女忒提斯的婚宴上就已經決定好的事情。
奧林匹斯山這邊。
昨夜那代表着神王怒火的閃電與雷鳴,沒有任何一位神祇可以忽視, 那是來自厄裏斯所住的宮殿上方。
在天幕漸白,阿波羅駕着太陽神車去巡日的時候, 關于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情就已經在整個奧林匹斯山上傳開。
神王宙斯與人類泰涅納斯在厄裏斯的宮殿裏私會交合,厄裏斯撞見後毀壞了宮殿,又給了神王一記響亮的鞭子。
宙斯是整個神界的最高統治者,擁有着絕對的權力和尊貴的地位, 自從這位英俊威嚴的雷霆之主坐上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紛争與不和之神厄裏斯, 恐怕是第一個如此不留情面且膽大到對衆神之王動手的存在。
奧林匹斯山的神祇們并不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在珀琉斯和忒提斯的婚宴上他們就見識過了厄裏斯的冷淡古怪以及對于神王宙斯的漠視和不在意。
厄裏斯有那樣的實力, 也絕對不是會委屈了自己的性格。
再加上那有着超高的冶煉與鍛造技術的鐵匠之神赫淮斯托斯, 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的時候,就駕駛着裝滿了磚砌與石塊的神車來到了厄裏斯的宮殿。
赫淮斯托斯要重新修複厄裏斯的宮殿。
這也等同于是證實了昨晚發生之事的真實性。
而關于昨晚之事的收尾,住處被毀的厄裏斯去了太陽神阿波羅的宮殿, 這也定然是真的。
付臻紅在珀琉斯和忒提斯的婚宴上的驚鴻露臉, 已經在衆神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無奈他當時并沒有在宴會上待太久,這讓那些有心想要接觸和親近他的神祇們感到十分的遺憾和失落。
所以這些神祇在得知付臻紅去了阿波羅的宮殿之後, 紛紛做了最完美的打扮動身前往太陽神殿。
阿芙洛狄忒是最早到達阿波羅宮殿的神祇,這位愛與美之神穿着一身華麗的衣裙,行走間裙擺微微擺動,無不透出一種婀娜嬌妹的妩媚風情。
“阿波羅,親愛的阿波羅, ”阿芙洛狄忒一踏進了太陽神殿後就開始喊着這座神殿主人的名字,只不過她雖然嘴上是喚着阿波羅,然眼神卻是在四處看着,很明顯是在尋找付臻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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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洛狄忒的聲音并不算小聲,每位高階神祇都有着極其敏銳的視力與辨聽能力,早在阿芙洛狄忒踏進太陽神殿後,就已經被察覺。
“阿芙洛狄忒,你怎麽會來這裏?”
是月與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的聲音,清脆婉轉,宛如夜莺在山泉間悠揚的吟唱。
阿芙洛狄忒看向從房間裏走出來的阿爾忒彌斯與阿波羅,“我來找厄裏斯。”阿芙洛狄忒回答着,伸長脖子朝着這對姐弟的後方望去。
阿爾忒彌斯搖頭道: “厄裏斯不在這裏。”
“不在?”阿芙洛狄忒秀氣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他昨夜難得不是在這裏休息的嗎?”
“你來得不巧,厄裏斯剛剛離開。”阿波羅回道,他半阖着眼眸,不只是想到了什麽,溫和的眉宇之間浮現出一抹遺憾與不舍。
“那你們可知道厄裏斯他去了哪裏?”阿芙洛狄忒見阿波羅面色有異,便心道他們定然是了解厄裏斯離開之後所去往的地方。
阿爾忒彌斯看了一眼阿芙洛狄忒眸子裏那毫不掩飾的急切,忍不住嗤笑一聲:“不如你猜猜?”
她不喜歡阿芙洛狄忒,這位總是游走在衆神之間、享受着床第之事的放浪神祇簡直與她所奉行的忠貞是全然相反的兩個極端。
阿芙洛狄忒沉下了臉,她嬌嫩紅豔的雙唇輕輕翕動了一下,正欲再說話,另一道男聲就插了進來……
“厄裏斯是去了冥界吧。”
阿芙洛狄忒回頭看向聲音的發源地,是神使赫爾墨斯。
“冥界?”阿芙洛狄忒低念着這兩個字,很快便回憶起了在珀琉斯和忒提斯的婚宴上那冥府之主對厄裏斯發出的邀請。
阿芙洛狄忒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如果厄裏斯是去往的其他任何地方,她都敢去追上,然偏偏厄裏斯去的是冥界,那個與歡聲和笑語絕緣、四處都充斥着死亡陰寒之氣的地下國度。
冥界,是一個沒有陽光的深冷王國,它廣袤無垠,有着極其豐富的礦産資源,然卻讓無數神祇敬而遠之。
此刻,付臻紅正站在死亡泰納斯海角,再繼續往下,便是冥界的入口———地獄門。還沒靠近,付臻紅就聽到了裏面傳來的獨屬于地獄兇獸的粗重呼吸聲。
是三頭犬刻耳柏洛斯。
付臻紅在這個世界是由尼克斯所孕育,這位古老而強大的神祇代表着無邊深邃的黑夜,沉睡在地底深淵。付臻紅完美的繼承了尼克斯的黑夜之力,進入這地獄之門,便不需要任何引渡者的幫助。
付臻紅很容易就進了這地獄之門。
守門的三頭犬刻耳柏洛斯看到有人私自進入了冥界,頓時變得極為焦躁,這頭地獄獵犬沖着付臻紅狂吠着,嘴裏噴出散發着惡臭的毒液。
付臻紅輕飄飄的暼了刻耳柏洛斯一眼,原本還狂暴不已的三頭犬就瞬間禁了聲。
刻耳柏洛斯感知到了付臻紅的身份。
刻耳柏洛斯是妖怪之主提豐的孩子,下身長着一條黑色的龍尾,頭上與背上的毛發盤纏着的條條毒蛇。
付臻紅打傷過堤豐,刻耳柏洛斯對付臻紅有着一種本能的畏懼。
從地獄門通往冥界的底層,還有一條比較長的灰黑的泥濘之路,這條路上長滿了黑色的白楊和從不結果的椰樹。
付臻紅不疾不徐的順着這條路往下走着,無視掉從他身邊來來往往飄動的幽靈。
這些白色的死靈還未渡過阿克隆河喝下那忘川之水,尚且還保留着身前記憶的靈魂們便開始哀怨不甘的嘆息。
付臻紅來到了阿克隆河,這是一條沒有橋梁只能坐船而渡的火河,河水是濃郁的深黑色,河面則是猶如岩漿一般的熾熱火焰,水流湍急,滾滾奔湧。
付臻紅站在河岸邊,看向不遠處正坐在一艘破船上哼唱着一首不知名小曲的男子。
男子頭上帶着一頂蓑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嘴上叼着一根竹簽,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看起來極為不修邊幅。
但僅從露出的那利落分明的下巴輪廓來看,男子應該是一個模樣英氣陽剛的青年。
冥界的渡神卡戎,與付臻紅也算是有着微薄的血脈聯系。
付臻紅是尼克斯肚子孕育,卡戎則是由黑暗神厄瑞玻斯和他的母親倪克斯所結合生下的孩子。
“嗨,我親愛的客人,”卡戎将船劃到了付臻紅面前對他打着招呼,那含着竹簽的嘴微微向上一勾,帶着幾分放蕩不羁的潇灑。“我是冥界的小船夫,我尊貴的客人,要想渡過這條代表着痛苦的阿克隆河,便需交出你的一枚銀幣。”卡戎的聲音低沉而渾厚,帶着一種不着調的慵懶。
“卡戎。”付臻紅喊出了冥界渡神的名字,他看着在他出聲後将蓑帽又往下拉了拉的神祇,淡淡的開口道:“你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沒有銀幣。”
“啧,”卡戎聳了聳肩,意味不明的感嘆着:“厄裏斯、我親愛的兄弟,你可真是一個沒有幽默感的無趣家夥。”
付臻紅沒說話,直接上了卡戎的小破船。
卡戎也并不介意付臻紅的冷淡,他一邊劃着漿,一邊打量着付臻紅過份美麗的容顏,自顧自的調侃道: “怪不得修普諾斯一回來後就惦念着他的兄長,長成這般模樣的兄長把弟弟的魂兒給勾了去也不是不可能。”
付臻紅看了卡戎一眼,由于蓑帽遮擋的緣故,付臻紅看不到他的眼睛,無法從他的眸色中判斷出真實情緒。
“卡戎,我也是你的兄長。”
卡戎輕笑,語氣有些莫名:“厄裏斯,由黑夜所孕育的你卻一直住在奧林匹斯山,我是該歡迎你來做客還是該歡迎你終于回家?”
付臻紅抿唇不語。
卡戎又接着道:“比起兄長,厄裏斯,你更像是一個陌生人。 ”
“你是在怪我?”
卡戎搖頭,看着付臻紅眉宇間的冷淡與漠然,十分随性的笑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他說完之後,便又将竹簽含在了嘴裏,開始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阿克隆河很長,卡戎劃動着小破船卻并沒有話費太多的時間就已經渡了三分之二。
在快要到達岸邊的時候,波濤奔湧的河流突然開始急驟翻滾。小破船随着水流左搖右晃,也不只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在一個巨浪滾卷而來的時候,卡戎拿着船槳的手往河水一攪,小船便順着這股力道猛地往後一翻。
站立在船上的付臻紅也因着慣性往後退,卡戎迅速伸出手摟住了付臻紅的腰腹穩住他的身形,醇厚的嗓音裏帶着幾分痞氣:“厄裏斯,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要是掉下這阿克隆河裏,你的衣袍怕是要被污穢的河水弄髒。”
付臻紅的面色瞬間冷了一下來,卡戎在付臻紅發作之前放開了手,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繼續劃船。
[這小無賴,小紅他調戲你,幹他!]
[你大可閉嘴。]
上了岸,映入付臻紅眼簾的是一片廣闊的灰色平原。
付臻紅回頭看了一眼卡戎,這不修邊幅的青年感覺到付臻紅的視線,唇角又勾了勾,擡起手對付臻紅比了個再見的手勢。
付臻紅突然笑了一下,在卡戎因他的笑容而怔愣住的一瞬間,‘砰’得一聲,直接使用神力将卡戎的小破船給攪毀了。
船被毀,卡戎也掉到了阿克隆河裏,他狼狽的游出水面,雙手趴在岸邊上咳着水,有些神奇的是他那蓑帽竟然還戴在他的腦袋上。
付臻紅蹲下身,掀開了卡戎的帽子,露出了他完整的面容。
五官深邃,英俊陽剛,就是臉髒兮兮的。
“卡戎,你既收了亡靈那麽多銀幣,破船也該換新的了。”
卡戎知道這是厄裏斯在報複他方才的形容,這位冥界的渡神擡起頭對上付臻紅的清冷幽深的眼眸,忍不住笑了起來,“厄裏斯,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趣。”
付臻紅卻沒有再繼續搭理卡戎,他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走了大概兩分鐘,便到了真理田園。
這裏連接着三條路,最左邊一條是通往幸福之所的福地————愛麗舍樂園,最右邊一條是通往痛苦之所的深淵————塔耳塔洛斯。
而中間這條路則是通往冥界最大的宮殿,冥府之主的所在地。
就在付臻紅考慮是先去深淵塔爾塔羅斯見見他那沉睡的母親,還是先去拜訪冥界之主哈迪斯的時候,獨屬于冥府的戰車就從付臻紅的正前方朝他浩浩蕩蕩的奔駛而來。
神車停在了付臻紅的面前,身材挺拔欣長的黑衣男子從車上走了下來。
男子五官冷峻,棱角分明,周身萦繞着一種森嚴又凜然的強大氣息,深沉、冷硬、如同在寒潭中浸泡了上萬年的古劍,讓人産生一種不寒而栗的敬畏與恐懼。
付臻紅知道自己來到冥界,定然會有神來接待,他以為會是修普諾斯或者塔納托斯,卻沒有想到來的是冥府之主哈迪斯。
此刻,這個從來都是內斂克制、不動聲色的冥界之主那漆黑的眼眸裏有了些許的溫度,他看着付臻紅,緩緩說道:“歡迎你,厄裏斯。”
與此同時,被關押在地底最深處的怪物之父提豐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