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是一個手持法杖, 背上有着黑色羽翼的俊秀男子, 住在遺忘之河勒忒河旁的一處陰冷宮殿內。
是睡夢之神修普諾斯。
此刻, 這位神祇濃黑的眉毛正緊緊擰在一起,看向阿多尼斯的眼神兇狠而銳利,似乎要将這無禮的人類撕碎一樣,他那握着神杖的手都因憤怒而爆出了刺目的青筋。
[小紅修普諾斯怎麽來了?]
[大概是因阿多尼斯的夢。]
每到靜谧無聲的黑夜, 修普諾斯就會用神力幻化出萬點星光飄蕩灑落到人間,他讓能讓忙碌了一天的人類迅速入睡,也能窺探到入睡之人的夢境。
越是厲害的人,夢的顏色就越是鮮豔。
修普諾斯沒想到自己本是随意的一看,卻在這人類的夢裏見到了厄裏斯, 而且這個人類的夢境裏竟然是對他的兄長做出了那種事情……
他兄長那清冷的眉眼被妩媚和風情所覆蓋, 精致漂亮的眼尾帶着一片情動的潮紅,半張着誘人的紅豔雙唇發出一陣陣纏绻又旖旎的低吟。
作為睡夢之神, 明明修普諾斯已經見慣了這種夢境, 甚至比之更離譜和誇張的畫面他都能做到完全的無動于衷, 然偏偏這香豔的夢裏有了厄裏斯,修普諾斯的臉在窺探到的瞬間就變得通紅而燥熱。
在最初的震驚、羞澀等複雜情緒過後,修普諾斯的胸口裏湧動出來的就是一股強烈的憤怒,他幾乎是立刻就尋着這夢源而去。
而更讓他氣憤的是等他趕來看到的竟然是這個人類親吻厄裏斯的畫面。
厄裏斯是他的兄長, 這個人類,怎麽敢如此無禮!
修普諾斯沒有回答阿多尼斯的話語,他的目光落到付臻紅那紅豔的雙唇上,眼睛發紅, 帶着些許的委屈,如同被搶走最心愛玩具的小孩一樣。
“兄長……”修普諾斯動了動唇,喃喃的喊了一聲。
阿多尼斯的眉頭微皺:“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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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賽普吉斯也因為屋內的動作而走了進來,他又點燃了一盞燭光,讓房間裏變得更加明亮。
這位曾經的神官視線投向了付臻紅,黑帽被阿多尼斯掀開,付臻紅面部的容顏便也完全暴露了出來。
屋內晃動的燭火随着細碎的風散發出淺暖色的光暈,與窗外皎白的月色交織在一起,照到了付臻紅的臉上,仿佛把他那冷情淡漠的眉眼都染上了幾分朦胧的妖嬈與魅惑。
賽普吉斯的瞳孔裏頓時浮現出了一抹了驚豔,紛争與不和之神竟如此好看。
修普諾斯注意到賽普吉斯眼中的神色,他快速挪動了腳步,很快擋住了賽普吉斯看向付臻紅的目光。
賽普吉斯這才将視線移到修普諾斯身上,“你是司掌睡夢的神修普諾斯?”
修普諾斯的背上有着代表着他身份的最典型的黑色羽翼。
賽普吉斯的話讓阿多尼斯若有所思。
修普諾斯是神祇的話,那被這睡夢之神稱呼為兄長的厄裏斯,自然也同為神祇。
“厄裏斯是紛争與不和之神。”賽普吉斯緩緩說道,他說話間,那條黃金蛇正纏在他的手臂上仰着頭吐着信子,猩紅的眼睛竟是比阿多尼斯臂環上鑲嵌的紅寶石還要明亮。
“兄長,你怎麽會在這裏?”修普諾斯恨不得現在就把那個冒犯厄裏斯的人類帶到地獄深淵,讓他為自己的無禮接受嚴酷的懲罰,然厄裏斯還在這裏,修普諾斯只能盡量克制怒火,直覺告訴他,他的兄長并不會喜歡他擅自作主。
付臻紅還未回答,反而是阿多尼斯率先說道:“厄裏斯的右腳受了傷,我将他帶到這裏讓賽普吉斯包紮處理。”
修普諾斯冷笑:“恐怕沒這麽簡單吧,如果我再來晚一點,你是不是就要……”
“修普諾斯。”付臻紅喊了他一聲,瞬間讓這位睡夢之神禁了聲。
修普諾斯收起了背後的羽翼,警告性的瞪了阿多尼斯一眼,安靜的站在旁邊不說話了。
付臻紅走下床,站在了阿多尼斯的面前。
明明這個人類王子幾分鐘之前在知道付臻紅已經醒來的時候,也依舊大膽的選擇了繼續親吻,而現在面對近在咫尺的付臻紅,卻反而開始臉紅和害羞起來。
他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攥禁,在付臻紅的目光注視下,變得忐忑不已。
“我……”他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似乎想為自己方才的行為做解釋。然有些失禮的事情做了便是做了,言語的解釋只會顯得虛僞又蒼白。
阿多尼斯有些懊惱,他怕厄裏斯會生氣。
但如果時間倒流,他或許依舊會選擇在那一刻遵從自己的本心。
付臻紅擡了擡眸,卻是沒有再提方才阿多尼斯親吻他的事情,而是不冷不熱的問出了一句:“阿多尼斯,你有信奉的神嗎?”
信奉的神?塞浦路斯城大部分的城民都信奉美神阿芙洛狄忒,他們深受他的父親卡尼拉斯陛下的影響,認為情與愛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欲望源泉。
但阿多尼斯對此一向不感興趣,他喜歡狩獵,喜歡馳騁在叢林裏享受着追逐獵物的征服與快感。
“我沒有信奉的神。”阿多尼斯很認真的回答着。
付臻紅聞言,唇角邊勾起了一抹極淺淡的弧度,轉瞬即逝,快得讓阿多尼斯來不及再去仔細的回味與欣賞。
他伸出食指在阿多尼斯飽滿光潔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那微涼的指腹觸碰到阿多尼斯溫熱的皮膚,讓這位俊美無濤的王子整個人都微微顫栗了一下。
阿多尼斯看着付臻紅那雙漆黑的眼眸,深邃而神秘,如同冷白的月色之下平靜而暗藏着無數危險的深潭,懾人魂魄,讓人想要一眼沉溺在這片無瀾的水裏,然後攪動出一圈圈春色的漣漪。
“從現在開始,你來信奉我。”
清冷的聲音從付臻紅微張的雙唇裏緩緩吐出,落到阿多尼斯的耳朵裏宛如這無邊寂靜的黑夜裏悄然漫布的誘惑。
阿多尼斯的胸腔裏頓時生起一種無法言說的震動與沖擊,他右手握拳放在自己跳動的心髒上,單腿跪在了付臻紅的面前,“阿多尼斯願做你最虔誠不渝的信徒,只信奉厄裏斯這一位神明,崇敬、摯愛、守節且忠貞。”
付臻紅挑起阿多尼斯的下巴,語氣冰冷卻帶着一種奇異的蠱惑力:“你會蛻變,然後在某一天,站在我身邊。”
阿多尼斯握住付臻紅的手腕,将他的手背放在唇上輕輕吻了一下,他擡着頭看着付臻紅面無表情的淡漠容顏,墨綠色的眼睛卻異常的明亮:“親愛的厄裏斯,我知道不是我射中了那黑雕,而是你選中了我。”
他的唇角邊溢出了甜蜜的微笑。
感謝相遇。
修普諾斯在一旁看着阿多尼斯這副笑意吟吟的模樣,胸口的怒火直往喉嚨上蹿。
神祇有着異于尋常之人百倍的愈合能力,付臻紅将包紮在右腳上的紗布解開,刺目的傷口早已不見,而是一片光潔如雪一般細膩的柔滑。
他喚來了那只有着深褐色羽毛的黑雕,用了神力将這只兇狠猛禽的體型變成了只有一般成年黑鷹的大小。
阿多尼斯站起身,黑雕飛到了他的肩膀上,這只猛禽即便體型變小,也依舊強健而鋒芒,帶着獨屬于空中王者的銳利與難馴。
“我将它送給你,你需得完全馴服它。”
阿多尼斯點頭,慎重而堅定:“我會的。”
蛇是鷹的獵物,而雕比鷹更強大。
付臻紅的目光在賽普吉斯沉靜的面容上淡淡掃了一眼,纏在賽普吉斯手臂上的黃金蛇發出了呲呲的類似于準備進攻的聲音。
“安靜。”賽普吉斯輕輕撫摸了一下黃金蛇的頭頂,對着付臻紅微微一笑:“看來厄裏斯是打算要走了。”
修普諾斯輕哼:“不走難不成繼續在這裏看着你們這一大一小心懷叵測的人類?”這位俊秀的青年說完又忍不住瞪了阿多尼斯一眼。
平日裏,修普諾斯雖沒有孿生兄弟死神塔納托斯那般沉默鎮定,但也絕對不是一個沖動幼稚的無腦神祇。
相反,他是一位十分溫柔風趣的神。
如果說阿波羅是奧林匹斯神山上最溫和有禮的青年,那麽修普諾斯就是冥府之國最受歡迎的男性神祇。
只是遇到厄裏斯,修普諾斯的情緒就沒辦法控制。
或許是因為血脈的聯系,又或者是某種更深層次的原因。
………………………………
付臻紅出了塞浦路斯城,他的身後半米遠的位置跟着修普諾斯。
厄裏斯喜靜,這是整個神界都知道的事情,修普諾斯怕打擾到兄長,也識趣的沒有多言。
直到在付臻紅準備回奧林匹斯山的時候,憋了一路的修普諾斯才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兄長,對那個人類王子很感興趣?”
“算不上。”
聽到付臻紅這麽一說,修普諾斯瞬間松了一口氣,原本還有些郁悶和煩躁的心情也消失了蹤跡。
他又變回了那個歡快的青年。
在修普諾斯念念不舍的目光下,付臻紅上了奧林匹斯山。
他的宮殿在奧林匹斯山最偏遠幽僻的山頭,沒有鳥語與花香,更沒有綠意與生機,充斥着一種沒有任何神祇會願意來造訪的死氣與荒蕪。
然而此刻,本該是寂靜森冷的宮殿,卻被不速之客所打擾。
付臻紅剛進了庭院,還未踏進大廳,就聽到了裏面傳來了一道男性粗重的喘息和另外一道似痛苦又似愉悅的低吟。
很好,付臻紅危險的半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