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付臻紅跟着師徒四人一起下了山。
出了白虎嶺一行人就往客棧走。
唐僧被付臻紅困到白骨洞有足足六天,客棧的火早就已經被撲滅,只不過比起師徒四人前幾天剛來那會兒,被大火燒毀了大部分房間的客棧已是顯得極為荒涼蕭條。
木制的梁柱被烈火燒毀了一大半,頂棚的隔板失了支撐而坍塌了下來,四處可見灰黑的殘骸斷屑。
那些住店的人全部都退了房,原本還算熱鬧的客棧此刻幾乎已經是杳無人跡。
白龍馬還被豬八戒拴在客棧後面一處單獨隔出來的馬棚裏,沙悟淨将破敗的客棧門推開之後才側身讓唐僧進去。
唐僧剛走進客棧,原本癱坐在地上的客棧老板就立刻起身迎了上來,他有些激動得抓着唐僧的手臂:“長老,還好你沒事!”
他雙鬓斑白,面色憔悴,眼睛裏帶着厚重的血絲,腰窩凹陷,眼底淤青一片,顯然是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唐僧初見這位客棧老板的時候對方的身體還硬朗精神,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就已經蒼老了很多,看起來就像七八十歲那般。
唐僧拍了拍他的手,等對方的情緒平緩了一些後,才溫聲說道:“讓施主擔心了。”
“你這是說得哪裏的話,要不是為了幫我找回兒子,長老你也不會遇到危險。”
“張勝他……”唐僧看向這個面露愁容的老人,一時之間竟也沒有開口繼續說下文。
那個在白骨洞裏癫狂扭曲的年輕人,在自我獻祭般的割腕然後跳進火爐裏的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想過還有家人為他牽腸過肚。
客棧老板見唐僧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瞬間就知道了結果,他有些受不住打擊的往後退了幾步,身體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唐僧連忙把他攙扶了起來,低聲道:“抱歉。”
客棧老板搖了搖頭,“長老你不必自責,這本就不幹你的事。”他神色悲傷的低了下頭,沉默了良久之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像是已經認命了一般,聲音裏夾雜着一絲哽咽:“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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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應?
這兩個字一下讓唐僧想到那個跟張勝一樣自殺獻祭的年輕人,想到了他下山之前就打算要證實的一些事。他下意識回頭看了門外的付臻紅一眼,少年正站在外面看着這客棧老板,嘴角邊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白衣僧人抿唇,眼裏劃過了一抹深思,他思忖了好幾秒後,才問道:“老人家,我記得你說過張勝失蹤之前有去過你房間,他跟你說了一些極古怪的話,是否和這有關?”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呀,”客棧老板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痛心疾首的說道:“張勝幹了荒唐事,所以閻王才會托那白虎嶺上的妖怪來收了他的命。”
“這個怎麽說?”豬八戒在唐僧身側聽得雲裏霧裏。
客棧老板聞言擡起頭,面露難色,他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最終卻只是說道:“家醜不可外揚,長老也莫要多問了。”
“讓別人知道真相不好嗎?”一道極為好聽的聲音從唐僧身後緩緩響起,這聲音本是舒緩而柔媚的,因為此刻說話者語氣裏的一絲不屑和諷刺,而變成了一種極為清悅的冷幽。
客棧老板下意識朝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年在逆光中走了進來。
這少年面若芙蓉,眉眼含春,渾身上下無不透着一種嬌滴和惹人憐惜的妩媚。
然這客棧老板卻是吓得倒吸了一口氣,他臉色慘白,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額頭處流下了一股股的冷汗,“你……你……”他指着付臻紅,卻是顫抖得半天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言語。
這會兒不只是這客棧老板,就連師徒四人都驚訝的看着付臻紅。
孫悟空眉頭一皺,目光直直的盯着付臻紅,這小妖現在的模樣,分明就是他們初見他時的樣子!
付臻紅現在可沒空搭理這師徒四人,他變成這副皮囊一步步朝着客棧老板走近:“我什麽?你想說我怎麽沒死?”
客棧老板的瞳孔猛地放大,面對付臻紅的逼近,他想後退,去發現身體就像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這下師徒四人也感覺到了事情的端倪。沒有人阻止付臻紅對客棧老板的步步緊逼,就連唐僧也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張勝他……他……”客棧老板的牙齒都在打顫。
“張勝他殺了我,你忘記了嗎?”付臻紅對他微微一笑,明明是嬌俏明媚的笑容,落在客棧老板的眼裏卻像是索命的無常:“我死了,被張勝掐死的呀,他把我抛屍在白虎嶺,我現在變成厲鬼來找你了。”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導好張勝,才讓他犯下那樣不恥的罪孽。”客棧老板說到最後竟捂住臉哭了起來:“你是來殺我的吧,這樣也好,也好,你把我的命也帶走。”
“我可不是來報仇的,”付臻紅偏頭看了一眼唐僧:“我心有恨意未消,不能轉世投胎,我需要你把真相說出來,這樣這位長老才能超度我,而我的怨氣才能被消除然後去轉世為人。”
客棧老板聞言,不自覺的看向了唐僧,唐僧對他安撫行的點了點頭,他這才用沙啞滄桑的嗓音開口說道:“一個半月前,有一對母女逃難到我們白虎村,張勝見他們可憐就主動将他們收留在客棧。那對母女長得很好看,衣着貴氣,跟我們這些鄉野村人完全不一樣,特別是那個小姑娘,名喚白清栀,名字好聽,人更是十分漂亮嬌俏。”
說到這,客棧老板看向了付臻紅,蒼老的面容上浮現出濃濃的悔恨和愧疚:“張勝他動了心,就跟小姑娘表達了愛意,想娶了她,結果那小姑娘不是什麽美嬌娘,而是一個男生女相的小公子。”
“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孫悟空問他。
“張勝從小性子就有些偏激,平日裏飽讀詩書算是将脾性收斂不少,但他發現小姑娘是男兒身之後,就開始恨了起來,他恨那小公子不在一開始就告知他真相,他覺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騙。”
付臻紅冷笑:“所以他氣不過就跑來侮辱白清栀,白清栀的身子弱敵不過張勝,在他的母親幫忙抵擋的時候,張勝就将白清栀的母親推倒,致使他母親頭部撞到牆壁,昏死過去。然這樣的意外并沒有讓張勝停下施暴,張勝将白清栀打暈,對他做了禽獸不如的事情之後,直接掐死了白清栀和他的母親,連夜将屍體運上了白虎嶺。”
付臻紅每說一句,客棧老板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禁了一分。內心強烈的悲痛與羞愧讓他忽略了付臻紅話中那根本就是以第三人的角度才有的稱呼和描述。
他再一次低下頭,沒臉再去看頂着白清栀面容的付臻紅:“張勝他怕擔人命,只有把屍體運到白虎嶺,白虎嶺上有妖怪,一般人都不敢去。就算最後有人發現了屍體,也只會以為是山上的妖怪所為。”
豬八戒忍不住插嘴:“白清栀和他母親失蹤,難道你沒有起疑過?”
“我去問過張勝,起初他并沒有告訴我真相,直到客棧着火的那天晚上,他才來我房間裏坦白了一切。”
付臻紅有些諷刺的說道:“白清栀和他母親一個月前就失蹤了,你其實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只不過是刻意選擇無視罷了。”
付臻紅看着低着頭忏悔的老人,滿頭花白的發,佝偻消瘦的身體無不昭示着風燭殘年的遲暮。然付臻紅的目光卻很冷,像蟄伏在海底的冰川,沒有一點溫度:“你知道嗎,因為你的無視和沉默,白清栀和他母親連完整的屍身都無法得到保存。他們的屍體被抛到白虎嶺上,很快就會被禿鷹野狗吃得幹幹淨淨,成了一堆冰冷的骨架。”
“對不起……對不起……”客棧老板捂住腦袋蹲在地上瘋狂的搖頭。
一旁的師徒四人早已沉默了下來,他們不是故事中的人,卻也為那個少年和他的母親感覺到了一股悲涼,更何況這也并不只是一個故事。
他們想到了關于白虎嶺的傳說,白虎嶺上的妖怪要吃人,心狠毒辣,專用美豔的外表惑亂人心。
然而這其中,真真假假,是非判斷,卻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
他們也想到了上白虎嶺時,那崎岖不平的路上堆砌的斷骨殘骸。這其中,有多少是妖怪所吃?又有多少是一些心存邪念的人故意掩蓋轉移的罪惡?
師徒四人再看向付臻紅時,目光已經有些變了。
[心機小紅,在線洗白。]
[不算洗白。]
付臻紅的心本來就是黑的,他為了達成攻略,利用人心,攻于心計,肆意的奪取別人的愛意,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是什麽好人。
作為時空管理局的資深攻略者,付臻紅穿越了無數個世界,心,早就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