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見簡書男
“啪——”
從櫃子第三層掉下來了一個扁而薄的東西。
熹柚無心去看,她手裏正舉着一個大大的行李箱,費勁地往櫃子頂部塞,腳下踩着的椅子随着她的動作歪歪斜斜的,随時能倒下去。
突然,椅腿朝一邊傾斜。
熹柚猛地用力一推,箱子成功地擠進了狹窄的縫隙,她也身手靈敏地往旁邊一跳,避開了倒下的椅子。
也許是動靜折騰得太大了,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柚子,你是想拆了我這八十平嗎!”
熹柚高聲應道,“已經好啦!”
她這次來上海沒帶太多家當,最大的塊頭也就是這個行李箱了。
“你真是笨都要笨死了。”
蘇韻可走了進來,地面上扔了很多東西,床底下裝雜物的小箱子,買了又沒穿過的幾只襪子,還有只破破爛爛的抱枕,簡直就像個災後現場。
她站在門口,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伸。
熹柚用腳踢開幾個箱子,給她騰出了一條路。
“那個衣櫃是你以前用過的嗎?我看見裏面還挂了幾件襯衫。”
熹柚指了指旁邊的滑杆小衣櫃,幾件雪白的襯衫在裏頭飄蕩。
“沒事,前男友的。”
蘇韻可前男友數量龐大,看見舊物也沒什麽感覺,動作迅速地把衣櫃裏那幾件寬大的襯衫卷走了,順手還拿起空氣清新劑對着裏面噴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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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柚把自己的衣服往裏面放,空氣裏飄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氣。
“你好好住你的,別亂七八糟想太多,最怕你們雙魚座的女生了。”
蘇韻可把衣服卷在臂彎裏,一屁股在床上坐下了,看着忙碌不停的熹柚,好奇地诶了一聲。
“剛剛商場裏碰見的那個,就那個給自己親媽抓小三的男人,”蘇韻可細細回味了一下,“你別說,還真挺有男人味兒的,我都有點念念不忘了。”
熹柚的手一頓,嗯了一句。
“柚子,你就嗯,就完了?你都沒有一點動心嗎?”
蘇韻可不相信似的,“你別告訴我,大學畢業到現在,你一直沒有戀愛過?”
熹柚不知道蘇韻可怎麽就推論出這個來了,清奇又準确的腦回路。
她把大衣挂好,然後用一個密封的罩袋将它好好套了起來,做這些的時候,一直是慢條斯理的。
雖然很神奇,但是蘇韻可真的說對了。
這麽多年來,分手之後,七年了,她一直沒有戀愛過。
沒有愛找男的找男的,愛找女的找女的,分手換來的自由,并沒起什麽效果。
她身邊一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蘇韻可感慨了一下如今堪比就業的嚴峻戀愛形勢,話題跟着又轉回到了剛剛商場裏那場正主小三大戰上。
哦,還是有親兒子參與的,當事人一個不落地到齊了。
那時候熹柚剛從試衣間出來,忽然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去看了才知道原來是趕上打小三的現場直播了。
身材火辣偏偏穿着文藝的年輕女孩被堵在了角落,幾個一看就很有錢的富太太把她圍得連個縫都找不着,各種難聽的話一句一句地蹦了出來。
到底是國際大都市,抓小三都格外有素質,能動嘴解決的絕不動手。
正主太太跟她老公則站在另一邊,中年女人眼眶通紅,抓着手提包的兩只手都擰在了一起,但是一句責怪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要說這場戲的高|潮部分,那就是剛好來商場辦事的當事人兒子剛好路過這裏,眼睛一瞥,頓時人就炸了。
熹柚被蘇韻可拉着站在一邊安靜看戲,要不是那個男人吼出了一個名字,她甚至對這場熱鬧的狂歡提不起什麽勁來。
那個男人回頭沖着一個方向喊,“簡書男!叫保安!”
“……”
熹柚渾身僵住,不可置信地擡起了頭,甚至腳都不自覺踮了起來。
她看着人群之後,祈禱着出來的不要是那個人,千萬不要是……
可是世界上那麽多叫簡書男的,熹柚見到的這個偏偏就是她唯一知道的那個簡書男。
表情無奈的女人見終究是躲不過去,從人群後擠了出來。
她擡手打了個電話,底下一樓蓄勢待發的保安立刻邁着整齊的步伐跑了上來。
熹柚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生怕眨一眨眼睛就要錯過她這幾年的變化。
格紋西裝,筆挺的牛仔褲,還有黑色的細高跟鞋,和熹柚記憶裏的運動風女孩完全不一樣。
最不一樣的,是頭發,那個背影是已經及肩的長發,染着淺淺的棕色,好看至極。
可是熹柚記得,簡書男最不喜歡留長頭發了。
擁擠的人群好像曠闊的一片海,那海浪獅子大張口一般猛地朝她撲了過來,能活生生吃了她一樣。
“你說牛不牛逼?樓下那些保安好像就時刻準備着似的,一個電話,就全都叫上來了。我現在嚴重懷疑,那商場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男人家的。”
蘇韻可看見熹柚在發呆,把聲音提高了一些,“熹柚——你發什麽呆啊,我說話又沒聽見是吧?”
“唔……”
熹柚回過神來,繼續收衣服。
蘇韻可看她還是以前讀書時那個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幫着她一起收拾,一箱子衣服很快就放完了。
“把垃圾收收吧,下樓扔了。”
熹柚有些心不在焉,蘇韻可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腦子裏卻還是不受控制一般頻頻出現那一幕。
事情處理完的時候,那個叫了簡書男名字的男人不耐煩地點了一根煙,眼睛瞅到簡書男,直接一伸手把她揪到了自己跟前來。
熹柚那一刻心都提了起來,好在簡書男側身又躲開了。
她站在回環的樓梯這側,離簡書男也就幾步之遙。
但是簡書男不回頭,就永遠都看不到她。
“簡書男,你他媽來勁了是不是?”
蔣冥南氣得笑了笑,又沖簡書男招了招手。
“回公司吧,還有好多事。”
簡書男淡淡應着。
最後,熹柚看見,那個男人不屈不撓地又把胳膊架在了簡書男肩上。
只不過,這一次她沒有躲,只是無奈地瞪了他一眼。
兩個人親昵得就好像小情侶打情罵俏一樣。
……什麽意思啊?
一股難以名狀的怒氣湧上熹柚的腦頂。
她想沖過去質問那個女人,你不是不喜歡男孩子嗎,你不是不喜歡別人碰你嗎?
怎麽說話不算話全都變了?
才七年而已,簡書男,你不但不喜歡我了,也不喜歡女孩子了。
是嗎?
然而沒有人告訴她答案。
彎腰去撿蘇韻可那幾只襪子的時候,熹柚這才瞥到了掉在床角邊上的東西。
那兒有些暗,她彎腰撿了起來,手指觸到的時候,才感覺出來這是一封信。
信?
看起來好像有些年頭了,郵票貼得方方正正,原木色的信封都有些泛黃。
時隔多年,信封上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名字還是緊緊挨着的。
——熹柚,簡書男。
記憶裏一下子有什麽洶湧而來,又急吼吼地飛速褪去了,好像海邊猛地一個大浪打過來,把人拍蒙了,又跑了。
熹柚把信封裏那薄薄的一張紙片抽了出來,是張明信片,正面印着的正是她出生和長大的那座城市,胥陵。
也是她和她遇到的那座城市。
熹柚一下子想起了這封信的來歷,臉上的疲憊和笑意慢慢消失了。
她把明信片翻了過來,那鬼畫符的,像小孩兒寫的字體一下子就沖進了眼睛裏。
——
親愛的熹柚,我的柚柚啊,可愛的柚子同學,我的小太陽:
你在幹什麽呢?今天可真不是一個好日子,我忙了好久好久,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來了很多新生,一個個圍着我叫學姐,哎呀,要是你也在裏面就好了,我一定把你抱起來,原地轉很多很多圈。
這個是和我們同城來的小學妹給我的,說我好帥,我告訴她我有女朋友了,哈哈哈。
愛你,我一直懷揣着一個美好的、與你有關的夢,希望能早日實現。
熹柚,謝謝你出現在我身邊!
—簡書男
20xx年9月18日
“這封信,幼稚至極,無聊至極。”她記得她當時是這麽評價的。
無聊到了什麽地步呢?
簡書男在信封上寫的地址詳盡得連熹柚當時住的宿舍樓及門號都寫進去了。
信一般都是寄到學校,只要寫學校名稱就可以了,結果她還這麽傻乎乎的,生怕別人拿錯了。
熹柚拿着那封信,看什麽寶貝一般借着燈光再把信封仔細看了一遍。
那“某路43號某大學東校區梨園22棟403室”的地址看起來還是泛着經年不衰的蠢氣,可是莫名讓她在這樣一個兵荒馬亂的夜裏酸了鼻子。
房間裏清出來的垃圾實在太多,蘇韻可扔了一趟就偷懶回房間了,熹柚便自己拎着那些往樓下走。
夜已經很深了,除了保安室偶有人影晃動,就只剩路燈孤影一般安靜伫立着,幽黃色的光暈之下漂浮着幾只飛蛾,像是在尋找着光明。
熹柚把身上的毛衣外套緊了緊,被寒風一吹,腦子越發不清楚了。
小區對面是一個高檔別墅區,和小區之間隔了鐵栅欄和極寬的綠化帶,熹柚要透過密集的樹木才能看到對面的那些車影,影影綽綽的。
此情此景,出現在她剛來到上海的時候,着實有點凄涼。
熹柚點了根煙,她最近才學會抽煙,學了好久。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
手機的來電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熹柚半天沒反應過來,還以為這是為了應景而起的音樂。
“喂,喂……”熹柚手忙腳亂地接了起來,“哪位?”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收到過這樣的信,反正我收到過。
這是個關于複合的故事,你們知道的,現在的感情,不穩定,不長久,舊人總是讓人懷念。
那麽如果有這麽一個前任,非常好非常好,一直忘不掉,還有機會複合,你會義無反顧一次嗎?
熹柚願意,簡書男也願意。
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