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主議事廳中央放置的漢白玉石臺是好幾百年前傳下來的文物, 以前據說是一整片玉臺，戰後破損就剩了這麽點，放在大廳中央當個擺設, 價值連城。客觀點說, 就這廳內的陳設，幾乎都是昂貴的材質或名家名品，但此刻卻完全沒人看它們。
“您是淨主閣下？”
段沫顏擡頭, 見一位身材颀長，模樣俊美的男子朝她走來，他應該二十六七歲年紀，金色長發松松攏着, 碧綠眸子翠如水晶，笑容可親。
她緩緩點頭：“如果按照你們的說法，我可能是。”
白奕星笑容更盛，眉眼裏仿佛有億萬星河, 他微微負手躬身，沉聲道：“恭迎您，永恒的玫瑰, 淨主閣下。”
與此同時, 所有在廳內座位上的人們，也紛紛脫帽致禮, 他們不約而同地齊聲呼喚，聲音回蕩在寬大的議事廳內。
“恭迎您——永恒的玫瑰——淨主閣下——”
段沫顏對這種詭異的場面有些退縮，那些人臉上全是狂熱和向往，她會以為自己來到了著名傳銷分會場。
“我知曉您旅途勞頓，但很抱歉我們仍需要您在這裏暫留一段時間，還請稍稍忍耐。”那名金發的男子親自引她入座, 段沫顏坐在舒适的單人沙發中，很快又有侍從送來熱茶和點心。
這議事廳那麽大，少說上千名大男人擠在密密麻麻的排椅上，而她獨自坐在這群人中間，還要在衆目睽睽下又吃又喝？
敢問誰能有如此心理素質……
段沫顏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裴績就站在進門靠牆的地方，他兩手抱胸，懶洋洋斜着身子靠在牆上，見她看過來，露出一個慵懶的笑容，他朝她緩緩點點頭，段沫顏莫名就安心了。
“我的名字叫作白奕星，暫居議院參議長一職，未來還請您多多關照。”站在她身前的金發美男子溫柔如水，“淨主閣下，還不知道您的名字？”
段沫顏努力忽視四周上千人的灼灼視線，将目光放在面前人的身上：“我叫段沫顏，泡沫的沫，顏色的顏。”
幾乎是在她說完之後，在場所有耳力過人的人們都已經聽清了她的名字，這個名字也預示着她華夏血脈的确定，許多人臉上帶着喜色，個別手快的甚至已經開始悄悄聯系家裏人。
白奕星緩緩點頭，笑道：“可以反射任何顏色的泡沫，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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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沫顏詫異地多看了他一眼。
随後白奕星走到她身側，伸臂虛虛指向座位前排的一人：“這位是我們奧維維亞洲元首，聯邦洲政府第一執行官，軍部最高指揮官，霍普·戴維斯閣下。”
段沫顏聽完這人的頭銜，騰一下站了起來，這尼瑪不就是最高領導人嗎？在那坐着不出聲又沒啥存在感還以為是路人甲。
那位中年男子緩緩自人群中站起身，他朝她伸出右手，面帶微笑：“淨主閣下，我在此代表奧維維亞洲政府向您作出最誠摯的歡迎。”
段沫顏擡頭挺胸，以站軍姿的嚴肅表情和他握手：“元首先生，您好。”
霍普聞言直接笑了，這位元首非常年輕，大概只有四十歲出頭，他的頭發是棕色，眼睛是翠綠色的，看起來就十分和藹可親。眼角的皺紋沒有削弱他的顏值，這是一位氣質儒雅的中年美大叔。
霍普壓低聲音，稍稍湊近她一些：“淨主閣下，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可以就此居留在奧維維亞洲，我們擁有許多名山大川、秀麗景致，這裏也是華夏文明的延續之地，我們會為您提供最可信的保護與照顧，會比其他洲做的更好。”
段沫顏稍稍一愣，這副搶生意的說話方式，完全推翻了她心中對于最高領導人的印象，她有點不知道如何回話，元首卻笑了笑坐回了原地。
接下來，在白奕星介紹過她後，三層樓高的看臺上開始有人一層層的往下走來，他們在她附近排成一列蜿蜒曲折的長隊，神情激動。
“淨主閣下，在下是第12軍團上将艾森豪威爾，這是我的兩個兒子艾迪、馬喬，他們今年都22歲了，現在在軍部任職。”一名身披軍裝的中年男子第一個走至她的身前，他肩膀和左胸處佩戴的一溜勳章差點閃瞎人的眼。
他的兩個雙胞胎兒子和他們老爹長得很像，都是标準的西方帥哥臉，他們在白玉臺下單膝跪地，虔誠地朝她行禮：“見過您，美麗的聯邦之花，宇宙的榮耀。”
“你們……好？”段沫顏遲疑道。
兩名帥哥自顧自表情肅穆:“請淨主放心，我們第12軍團一定會竭力保護您的安全，奧維維亞洲不會有任何威脅到您生命的存在。”
“唔，謝謝啊……”但能不能別給我立flag了。
段沫顏看着他們後方長長等待的隊列，心裏一排問號升到頭頂。
感情那麽多人不是搶特價雞蛋，都是來排隊觐見的啊？？？
你們聯邦什麽情況！
父子三人被後方的人擠走，一名身穿長袍的黑發男子躬身致禮：“淨主閣下，我是議院現任副參議長王琦，我今年24歲……和您有緣，我也是華夏血脈，我的祖籍是華夏江浙一帶，魚米之鄉，家裏幾畝地，地裏……”
段沫顏對這種一上來仿佛相親式的自我介紹非常不适，她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你好……”只是她還沒寒暄完，很快又換上下一位。
“在下是第10軍團長……”
“政府辦公室總理事……”
“李鐘秀，雖然不是華夏血脈，但我家族是韓裔……”
漸漸地什麽稀奇古怪的自我介紹都出現了，就這樣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笑到後來，段沫顏的臉已經有點抽，她覺得自己有疑似偏癱的征兆。
白奕星看了眼懷表，二話不說将後頭還想上前的人們給一把攔住：“諸位，今日的見面會告一段落，接下來淨主閣下要進行天賦測試，還請大家按順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保持會場安靜。”
話音落地，那些沒排到隊的人發出一串沮喪的嘆息。
白奕星朝元首微一躬身，後者點點頭。
随後，有兩名長袍侍從打開議事廳側邊的一扇槅門，外頭通着一條室內走廊，白奕星朝她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段沫顏離開之後，衆人面前的議事廳半空中，竟然漸漸出現許多光點，光點逐漸彙聚成一副碩大的半透明顯示屏，将天賦測試間內的情形展示得一清二楚。
他們看到少女在白奕星的帶領下走進透明的房間，四周牆壁好像是完全由水晶打磨的，不斷折射出七彩的光線。環境很美，只是少女的神色有些忌憚，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議事廳內始終有人在小聲議論，看見畫面後，隐隐有不和諧的聲音出現，而那些人大約都是其他淨化師的聯姻家族，剛才下臺觐見的時候他們都沒有過來。
一名嘴角長兩撇小胡子的男子垂眉：“雖然消息上報的是以一己之力壓制兩萬餘人，但可信度……”
“安了，就算天賦強度只有深紅色級，也已經算是大淨化者了。”
“可12區那種地方出來的……”
那兩撇小胡子的男人正要再說點什麽，一柄匕首倏地隔空飛來，正好釘在他的座位上，刀刃離他鼻尖只有兩厘米，尾部還在嗡嗡震鳴。
“啊啊啊啊啊！是誰！！！”小胡子直接炸了，“衛兵衛兵，有人刺殺我，你們是瞎子嗎！”
他氣急敗壞，原本站在門邊的一人從黑暗中緩緩走出，進入到衆人視線中來。
裴績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抱歉，手滑了，我只聽到有蒼蠅在叫。”
他手中還把玩着一柄匕首，那鋒利刀刃在修長指尖靈活翻轉，隐隐閃着寒光，原本臉紅脖子粗叫嚣着的小胡子男忽然就萎了，他還想再說什麽，坐在下排的霍普元首回頭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他。
“松島卿，請安靜。”
“是……”
來了這麽一出，終于有人認出了裴績，他們湊在一起小聲竊竊私語。
“是他……”
“之前那個赤日軍團的……”
“原來是他護送淨主回來的，難怪。”
幾乎所有議事廳內的人都朝他投來忌憚打量的目光，裴績卻絲毫不為所動，他始終站在那塊漢白玉石臺旁邊，面朝着那兩個人離去的方向。
自段沫顏走入透明隔間後，她耳邊就沒了其他聲音，這個空間仿佛有種特權，她聽不到旁人的說話，外界的動靜也無法打擾她。但段沫顏總有種第六感，仿佛有很多人在監視她，通過那些璀璨的水晶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白奕星打開玻璃門，親自将她引導至隔間中央的一個柱狀物前：“淨主，這是淨化之石，一會您只需要将手放在它上面，就能清楚的反映出蘊含的力量。”
“你們就是用這個來給淨化師分級的？”
“是的。”
聞此，段沫顏仔細觀察了一番。淨化之石的模樣類似柱狀白水晶，看得出來這塊石頭在他們心中地位很高，它被好好得鑲嵌在純金的底托上，表面一塵不染，從底部開始刻着細細密密的花紋和文字，內容是聖母贊頌詩。
在這塊石頭前，她能隐約感受到一種經年累月的能量，段沫顏默默找好自己的站位，深呼吸一口。
“請不要緊張或害怕。”身邊人忽然說話。
段沫顏擡頭，見白奕星隔着一道玻璃門正靜靜注視着她，兩人視線相交，他微微側過頭錯開目光，一縷金發落在修長頸側。
“您的到來已經是上天對聯邦的恩賜，您不需要懷疑自己，任何負面情緒都是由那些非議、輕視您的人來承受的，任憑他們嫉妒、猜忌，一切都與您本人無關，所以請不要惶恐。”
他略微一頓，又補充道：“我想沒有人願意在您的面容上看到苦惱的神色。”
很少有人會和她說這樣的話，段沫顏微笑地看着面前的金發男子：“謝謝。”
白奕星微微躬身一禮，緩緩向後退去，至此，玻璃水晶的隔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
頭頂的燈束折射出華麗的光，當她把手放在那塊白水晶上的一剎那，一道耀眼的深紫色光芒亮了起來，然後從底部開始，這道光迅速往上攀升，以極快的速度變換色彩，逐漸變成深藍色——青色——深綠色——并且一路往上。
段沫顏驚呆了，啥玩意彪得那麽快？可這光芒根本不受她控制啊！
當光束上升到中等偏上的位置時，已經變成了橙黃色，且飙升的速度漸漸減緩，段沫顏雙眼緊盯着那塊水晶，她感覺耳邊仿佛有嘈雜的聲音在說話，來自很久遠的年代——
那些姑娘們将手放在水晶上，藍的、綠的占大多數，偶爾也有橙色和黃色，最稀少的莫過于紅色了。但在那麽多光芒中，只出現過一次白光，恍如穿透一切、耀眼奪目的太陽。
‘加油啊，加油啊！’
‘還差一點了。’
段沫顏的光束上升的越來越慢，也不知道是不是耳邊的聲音起了作用，終于在水晶上部偏頂的位置停下，這時候光芒已經變成了極亮的淡紅色。
淨化之石被七彩的光芒籠罩，除了頂部的小尖尖，整根都已經亮起，少女的臉沐浴在光華中，恍若天宮神女，聖潔而不可侵犯。
一旁的白奕星啞然呆立，他不敢上前，生怕自己會驚擾到此刻這短暫的絢麗。而且，他也久違的聽到了胸腔裏心髒瘋狂跳動的聲音。
在議事廳內，原本安靜的氣氛幾乎是瞬間爆炸。那些因為有聯姻而沒有向她示好的家族懊悔地抓耳撓腮，那本出言輕蔑的幾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尤其以那小胡子男最為誇張，完全一副翻白眼癱瘓的表情。
霍普沉吟：“這樣的光芒有多久沒有看到了？就算是朝娟淨主，全盛時也只有正紅色而已。”
一名老者啪啪用力拍着桌面，大聲道：“她是名副其實的大淨化者，不，應該說她是歷年來唯一有資格沖擊……”
他哽咽了，而衆人全都在心中補上了最後那個稱謂：——聖主。
唯一有資格沖擊聖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