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淨主是對大淨化者的尊稱, 聖主則是對聖者的尊稱，鑒于近50年都沒有出現過第二位聖者了，淨主已經是當下淨化師階層權利的巅峰, 一位淨主的喜好甚至可以間接影響下一任洲際元首的當選幾率。
在9區的一座普通小城市裏發現了一位陌生淨主——當地的人民可沒有這樣可怕的想象力。
聽到動靜, 百姓們從自己家裏出來，相互攙扶着走到大街上，他們看到那些荷槍實彈的士兵們将反叛者們驅趕到一起, 有條不紊地清點人數、排查領導者，如果有人死性不改想要反抗，就會被一巴掌扇飛滿地找牙。
第一軍團執行起任務來動作飛快，一批士兵組織有序地滅火, 就有另一批對傷員進行援救，原本窒息到即将爆炸的城市瞬間降了溫。
道路清理幹淨以後，先由沉重的坦克開路，十幾輛軍用重卡跟在後頭, 巨大的車輪在路面上壓出黑色的車轍痕跡，轟鳴聲震耳欲聾。
而這些重卡，是一個正式軍團行軍的标配, 除了搭載有醫療車、近攻武裝車、遠攻控制車之外, 還有兵器庫、物資補給倉庫等等，車頂上飄揚着奧維維亞洲的洲旗。
看着那些黑魆魆的彈頭和槍炮, 再被重卡尾氣噴一臉，9區的民衆和那些被俘的反叛軍都很緊張，生怕士兵們一個不高興了擦槍走火，那估計別提罪犯們了，整個長平市都要玩完。
但宿冰軍團沒有接着做出更嚴苛的舉動，士兵們組成方陣, 分別站立在市區最寬闊的街道兩旁，他們昂首挺胸目視前方，接着，從遠處傳來一陣騷動，他們刷的一下齊齊立正敬禮，起初只有最前方的士兵那麽做了，到後來，随着隊伍推進，人們才看清原委。
一輛精巧的軍用車緩緩駛來，它前後左右還各有四輛護衛車，上頭站着全副武裝的高級兵嚴陣以待，他們相信，任何敢靠近這輛車的人或物，都會被噴成篩子。
車子的窗玻璃是單面的，從外頭完全看不到裏面坐的是誰，但在場的所有士兵心裏都和明鏡似的，他們動也不動，目送着那輛車緩緩朝前駛來，整支軍隊的眼眸都變得異常明亮，宛如一閃一閃小太陽。
車隊一直駛到了城中最大的中央廣場，此刻那裏正停了數架宿冰軍團的戰機，一架“風暴”轟炸機，兩架“水銀”護航殲擊機，還有一架“流梭”多用途聯合戰鬥機。
長平市城市規模很一般，路面就那麽窄，被這些士兵和重卡一擋，流出來的空隙只餘兩輛車并排走過。廣場也非常小，就算被反叛軍燒了一部分建築，空出來的位置也就幾百平米，全被戰機堵滿了。
“那是什麽人啊？”
“原來不是來救援的，是來接重要人物的。”
“不會是元首吧？”
“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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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許多從家門口走出來，或者從窗臺探出腦袋去想要看清楚的人都忍不住吞口水，這場面實在太大，他們有點緩不過神來。他們眼睜睜看着那輛軍用車被護送着停在戰機前方，但是黑壓壓那麽多士兵阻隔着，連裏頭人是男是女都看不見。
而坐在那輛被衆人圍觀的車裏的段沫顏，暫時還完全沒有意識到迎接自己的是怎樣的一支隊伍。
車廂裏一共三個人，段沫顏單獨一排座位，喬伊斯和那位銀色頭發的軍官坐在一側，他們倆都面對着她。
她見識過喬伊斯對待旁人是如何傲慢的，但面對這人時，他卻仿佛轉了性。
“淨主，宿冰軍團奉命前來迎接您回到第一區，直到路途結束，我将會負責您的安全。”那人說道。
“靖将軍……”喬伊斯欲言又止。
“鄧肯大校，這一路辛苦你了。”靖轶看了看他，喬伊斯頓住，低下了頭，“是。”
同樣是軍人，裴績、喬伊斯、墨菲，還有眼前這位名叫靖轶的男人一點也不一樣。
他就像是完全為軍營而生的，渾身上下仿佛融入冰雪，不，他就是由冰雪打造的，沒有多餘的情緒，沒有多餘的眼神。雖然說他的語言和舉止完全尊重她，段沫顏卻總覺得怕怕的。
兩人呆在同一間車廂，她努力縮了縮腿讓自己不至于碰到人家。而她對面的喬伊斯，始終低垂着頭，時不時用一種被丢棄的小鳥的可憐眼神看看她……
車子行駛得很快，路兩側的士兵安安靜靜仿佛雕塑，等到停穩以後，靖轶率先下車。
段沫顏看到不遠處停着一架巨大的純黑色戰鬥機，怪模怪樣的，目測可以乘得下幾十號人，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下一刻，一只戴着白手套的左手伸到了面前。
靖轶負手立于車門邊，眉眼低垂，很自然地朝她伸出了手。
軍用車的底盤較高，段沫顏停頓了片刻，随後她借着他手的力道，靈活地跳下了車。而靖轶什麽也沒說，他微微颔首，走在前方替她帶路。
段沫顏看着他垂到腰間的銀色長發，思緒回到剛才，那雙手完全沒有溫度，而且他手套的觸感奇特，不像是天然的紡織品。
其他幾架戰機都似衆星拱月一般守護着中央的巨大戰鬥機，當機艙門緩緩打開的時候，裏頭等待着的士兵們也馬上唰的一下單膝跪地：“淨主！！！”
段沫顏被迫接受了這個地方人們的歡迎儀式……
“沫顏！”幾道熟悉的身影從裏頭跑出來，墨菲猛地一個虎撲抱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淚活像一只終于找回家的大狗。
“沫顏你沒事，你知不知道我們到處在找你，昨天我們在牆壁上發現了你留下的标記，可裏面已經空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啊，汪！”
段沫顏感覺到墨菲身體的顫抖，心下愧疚，不停地輕拍他的背脊：“對不起墨菲，是我不好，讓你們擔心了。”
她這麽說墨菲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抹了把眼淚，乖乖松手放開了她：“不是沫顏的錯，喬伊斯已經告訴我們了他和你在一起，但我還是不放心……”
格林和圖爾斯也圍在她身邊，訴說重逢的喜悅。
裴績站在一旁看着這四個小家夥，視線掃到一邊沉默寡言的喬伊斯，他上下打量着對方身上陌生的白襯衣黑褲子，喬伊斯回給他一個挑釁的眼神。
這家夥，肯定是得到了淨化，裴績心想。
而在帝都的三大權力機構，幾千人正在同時收看軍部發來的現場直播。他們清楚地看到，在那輛軍用車停下後，一位黑發少女跟随在靖轶身後下了車，緩緩走入聯合戰機“流梭”。
“天！他們可沒說這位淨主這麽美麗！”
“她竟和我一樣是黃種人。”
“我好想摸摸她的頭發……”
“你在想屁吃。”
畫面一直到機艙門關上就沒有了，衆人只望見了那驚鴻一瞥，都有些意猶未盡的不滿足感。
白奕星臉上帶着淡淡笑意，他掃視着在場衆多勢力繁雜的議員，從他們的臉上都能看出不同的想法。
同為黃種人的議員們相當興奮，如果這位被測出來是華夏血脈的話，那他們的勢力網就會更堅固，奧維維亞洲唯一的大淨化者——朝娟，就是華夏血脈。
而那些白人血脈的議員都已經在和自家人聯絡了，他們會馬上從嫡系、旁系裏挑選出模樣符合東方女性審美的小夥子，如果能入了她的眼就更好了。
同樣，那些黑人議員反倒有些郁郁寡歡，華夏血脈一向都不太喜歡黑人的外貌，聯姻的就更少了。但，萬一這位是例外呢，萬一她喜歡煤球呢？所以該拉關系的還得拉。
白奕星看着那群人激動不已甚至有點瘋狂的神情，暗自搖了搖頭。
他詢問身邊的人：“馬洛，分配給淨主的府邸收拾好了嗎？”
後者從視頻裏回神，猛點頭：“準備好了，在紫荊花園最好的地段，專門調配了S級保镖24小時守衛。”
“大人，我們準備的東西她會喜歡嗎？全都是臨時調配的，會不會配不上她……”馬洛說。
“別擔心，”白奕星碧色的眸子平靜柔和，“她不會是在意這些的人。”
一位能從12區那種無人區走出來的淨主，甘心讓這群亡命之徒伴随身邊的人，又怎麽會是挑剔物質享受的女人。
戰機在衆目睽睽下起飛，陸地上的人們仰頭望着那四架漆黑戰機升到空中，最後化為天邊的流光。
“你受傷了。”機艙裏，格林觀察到她手背上幾道劃痕，輕輕道。
段沫顏早已用碘酒擦過了，她擺擺手：“沒關系，小傷而已。比起這些，喬伊斯你肚子上的傷是不是應該找人看看？我之前幫你弄的時候不太仔細，可能會有感染。”
喬伊斯愣住，其他人全都齊刷刷扭頭看他，視線不一，就連靖轶都向他投來詢問的眼神。
他臉一紅，幹咳一聲，仰起頭又開始吹牛：“那點小傷，以我的體質早就好了，一點事都沒有！”
段沫顏樂了：“那就最好了。”
喬伊斯紅着臉點點頭，沒吱聲：其實都是你的功勞……
靖轶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朝身後士官們吩咐：“立刻準備進行全面的身體檢查。”
在場的都是身體素質堪稱鋼鐵筋肉人的戰士，對于如何照顧女孩子這件事，卻都還需要學習。
段沫顏被幾名士兵帶領着來到機艙內一間小小的房間，一眼能看到底，裏頭只有一張鐵板床，上面罩着一個玻璃罩子，旁邊擺放着一面顯示屏。
“這是醫療倉，可以治療兩百多種疾病和傷口，是聯邦最高科技，對人體沒有危害，您請放心。”一旁的士兵見她猶豫，解釋道。
段沫顏點點頭，她其實只是覺得這東西的模樣有點像水晶棺材。
在醫療兵的協助下，她躺在玻璃倉內，耳邊若有若無的是那小兵的聲音。
“淨主，請您放松，一會兒醫療倉會對您進行全身掃描，不會有任何痛感，您只會想要睡覺。”
在士兵的聲音裏，段沫顏的眼皮逐漸變得沉重，慢慢合攏了。
裴績站在外頭，他想要進去，卻被士兵們伸手攔住，靖轶雙手持劍，冷若冰霜：“任何人不允許靠近淨主。”
裴績冷笑一聲：“您無權替她做任何決定，恕我直言，将軍，您已經越權了。”
靖轶面色冰冷，他似乎什麽時候都是這副表情：“在我護送淨主回到1區之前，她的生命安全由我負責，所有無關人員不能靠近她身邊，否則我将視之為對宿冰軍團的挑釁。”
裴績臉色沉下來：“她可不是你的。”
“議會既已知道她的身份，卻仍置之不理，拒絕派兵保護她的安危，現在落入這種境況，無疑是對你們的諷刺。”
靖轶毫不退讓：“如果你指的是前參議長羅西，他已經被撤職了，他會受到大法庭的控訴，付出相應的代價。反倒是你，前赤日軍團副團長，你明知她是一位珍貴的淨化師，卻不主動向聯邦上報，妄圖私藏一位淨主，這又是什麽罪名。”
靖轶直接幹脆利落地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銀色長劍細如閃電，劍刃橫着裴績的喉嚨。後者也不甘示弱，以手中短刃指向靖轶的脖頸。
一群男人在治療室外僵持，氣氛緊張。
不出片刻，裏頭傳來機械的電子女聲。
【被檢測者，女性，年齡17歲上下】
【被檢測者長期營養不良，輕度貧血，全身有多處擦傷、割傷】
【正在治療中……】
【被檢測者基因污染程度：——0%】
最後那一個字出來的時候，機器都卡殼了一下。
短暫的寂靜在室外彌漫。
“你們的膽子太大了。”靖轶忽然開口。
“你們從來沒有彙報過，她是一名純血人類。”他銳利的目光掃過裴績等人，“她的基因沒有受到任何污染。”
如果大淨化者全世界勉強還能找出來幾個，那麽基因血脈中完全沒有出現動物變異的純人類，地球上一個也沒有。這是真正的舉世無雙的珍寶，幾乎所有人都能想到，一旦她的消息暴露出來，全世界會掀起怎樣的争奪狂潮，甚至可能會因此造成戰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