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女
裴績現在心情非常複雜，他一度以為自己眼睛壞掉了。
聯邦七大洲雖然貌合神離，但在新紀元開始後，全世界各地無一不是男性遠遠多于女性，再加上女性穩定的基因與獨有的天賦，如今的社會地位已經達到了空前的高度，受到最高法律保護。
任何蓄意人身傷害、擄掠女性的行為都會受到嚴厲的制裁。
但他沒有忘記這裏是什麽地方——奧維維亞洲環境最惡劣、最混亂，甚至被政府拿來當做肉盾的12區。在這種被遺棄之地的沙漠竟然會發現一名珍貴的少女？
說出去當笑話聽都不會有人信。
那個姑娘看起來年齡非常小，巴掌大的臉頰白皙到發光，但卻很瘦弱，仿佛長期營養不良似的。
她穿着一件男款的臃腫風衣，磨白的牛仔褲下是一雙陳舊的黑色馬丁靴，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發現他的目光後，她還試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目帶焦急。
裴績當下心态就爆炸了，滾燙的血液在他身體裏沸騰。
12區與世隔絕，和11區相連的邊境有層層守衛關卡，沒有四五道門禁都進不來，別說女人了，連只母雞都不一定有。
她根本不可能是從外面正常進來的，那麽，是什麽人在這沙漠裏養育的她……
裴績的拳頭無意識地握緊，什麽樣的混蛋能幹出這種事？
現今的聯邦，就算是出生普通人家的女兒，也會得到最好的教育與照顧，享受安全和富饒的生活，而且她還是如此美麗……
就算不是在中央都市，也應該和鮮花珠玉為伴……可她卻穿着不合身的舊衣服，在這荒蕪的沙漠裏掙紮求生。
在裴績腦補的時候，其餘的隊員顯然也發現了段沫顏，墨菲兩眼發直，動作僵硬：“我的老天爺……”
格林狠命擦了擦眼睛：“我是看到海市蜃樓了嗎？”
“不是幻覺，她是真的！”
Advertisement
在第五小隊幾人發呆的空隙，怪物已經追了上來，一只大約是雕基因的堕落種騰空而起，利爪鉗住一名隊員的肩膀，振翅将他帶上了天。
“啊啊啊啊！隊長救命！”
被隊員的慘叫吸引注意，裴績終于回過神，他毫不猶豫開槍，子彈讓怪物吃痛，松了爪把男人丢在地上。
可它一騰空而起，視野升高，段沫顏藏身的地方瞬間暴露無疑，堕落種猩紅的眼珠一轉，仿佛聞到了什麽味道，突然尖嘯一聲，發瘋似的朝29號采礦場飛去，完全丢棄了原來的目标。
這可不妙，第五小隊的男人們眼見堕落種目标下的段沫顏，簡直目眦欲裂。
“快跑！”
“小心！！”
裴績匆忙射出槍膛內最後的兩發子彈，但是子彈只落在堕落種的腿上，沒有把它打落。
墨菲不知道從哪甩出一根鞭子，纏住那玩意的腳，格林也沖上來抱住鞭子，生生用自己的體重逼着堕落種減慢速度，它身上本來就帶傷，吃痛狂暴化後，竟然變得力大無窮。二人被帶着在地上拖行，墨菲大腿上的血跡流了一路，沾着黃沙觸目驚心。
站在高處的段沫顏并不知道第五小隊的人們是何等震驚，她只是莫名覺得看到她之後那些士兵們格外亢奮了一些。
或許軍人思想以百姓為先，可她沒料到他們竟然會不顧生命危險擋在她面前，以命相救。
好人吶大兄弟……
那一只被墨菲格林奮力拖住的時候，有其他跑得快的堕落種追了上來，剩餘的人勉力對抗着，可他們勢單力孤，防禦線漸漸後退。
墨菲撐不住了，感覺手裏的鞭子下一刻就要斷裂，他大吼：“老大！！！”
只聞崩的一聲，鞭子應聲斷成兩截，金雕猛地一聲尖嘯俯沖下來，翅膀扇起一陣狂風。
段沫顏仿佛馬上就要和那怪物面對面了，她捏緊手裏的匕首，打算在最後一刻反擊一把，大不了和它同歸于盡。
可事實就是這麽玄幻。
下一刻，她面前突然血花炸裂，猩紅的顏色覆蓋了全部視線，那半人半獸的怪物倏地摔倒在地，砸出一聲巨響，翻着肚皮一動不動了。
一個男人攀上沙丘落在她面前，手裏的短刀還在滴血。
段沫顏和裴績正面對視了，彼時那只雕類堕落種的鮮血濺在他臉上，她只看清了一雙黃玉般的眼睛，和他嘴角兩根長長的犬齒尖牙。
欸？……
未等段沫顏發問，裴績轉過身。他呼哧呼哧像野獸一樣粗重的喘息，嘴角的尖牙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變長，額頭和下颌出現褐色斑紋，表情逐漸猙獰化，甚至手上的爪子也長了出來。
他背對着段沫顏，在他身前，二十來只堕落種圍攏過來了，它們呲着呀吼叫，發出憤怒的警告，有的獸型的甚至還在低吼刨地。
第五小隊其餘幾名隊友全都爬了上來，他們呈半圓形守衛着少女所在的礦場，兩撥勢力對峙起來，場面十分緊張。
而被衆人保護在身後的段沫顏雙手無意識地握緊匕首——她看到那幾個男人，除了剛才好似隊長的人逐漸長出尖牙和獸爪，另一個人臉上也長出了羽毛，還有的背上附上了堅硬鱗片，腦袋上生出犬耳，什麽奇形怪狀的都有。
甚至那個大腿上傷那麽長一道血口的男人，還偷偷回頭看了眼她，露出一個呲着犬牙的微笑：“別怕，美麗的小姐。”
段沫顏心頭震驚：這年頭連外星人都用的中國話！
見墨菲開口，其他人顯然也想和她說說話，但情勢已經十分危急了，他們不得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面前的堕落種身上。
它們是基因狂化、理性消失之後的人類變異而來，堕落種無藥可救，戰鬥力比正常人高出20%，況且還是這種以少敵多的情況，處境十分堪憂。
裴績控制不住太陽穴經脈突突的跳，他想要冷靜的思考，思考出一個能護住她全身而退的萬全之策，但是老天爺不給他那麽多的時間。
在一只不知道什麽蟲變異的堕落種絲絲地叫，甚至想要往沙丘上爬的時候，裴績突然動身，手裏寒光一閃，刀刃擦着那東西的脖頸劃出一道細線，熱血噴湧而出。
戰鬥瞬間打響。
揮舞的兵器，嘶啞的吼叫，混着怪物的血液落在這一片沙丘上。僅僅幾人的小隊，卻生生拉扯住了足有二十多個沒有意識的肉.體兵器。
那些硬甲型基因變異的，讓手裏的冷兵器很快卷了刃，小隊成員又沒有多餘的積分兌換子彈，只好用肉體頂上。
裴績已經殺紅了眼，他背上壓着一只猴類堕落種，左臂還被一只兔狲給咬住，傷口鮮血淋漓，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似的。
他背過手一把抓住身後那只往前一掼，扭頭用尖牙咬住兔狲的胳膊，那怪物發出一聲尖利詭異的嚎叫，拼了命地要跟他同歸于盡。
裴績眼睛裏濺到了血，他眼前一片赤紅，只是下一秒，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紮在了堕落種的腦門上，回過頭一看，段沫顏還維持着投擲的動作，臉上表情十分堅定。
他們兩個遙遙相對，在一片厮殺和吼叫的戰場。
大約幾分鐘以後，事情有了轉機，似乎是堕落種終于感受到了害怕，剩餘六七只飛一樣地逃跑了，只留下一地殘缺的屍體。
圖爾斯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仰面朝天。格林還算好一點，但也只能靠在柱子邊喘息。墨菲失血過多，意識快渙散了。
裴績臉上滴滴答答的也不知道是誰的血，他微卷的黑發早已濕透了，這會低低喘息着，變成獸爪的雙手無意識地顫抖。他搖搖晃晃想要往段沫顏那裏走去，忽然身形一滞。
一根針頭明晃晃紮在他背上：是麻藥吹箭。
裴績反手拔掉那枚針頭，但是裏頭的液體已經全部注射完畢。他皺了皺眉，轉過身想繼續走，但是藥效迅速蔓延全身，他回過頭，獸瞳一眨不眨地看着柱子後的少女，卻抑制不住自己越來越沉重的身體。
裴績單膝跪地，發出砰的一聲，他赤紅着眼喘息，最終還是懷着極其不甘心的表情倒下。
沙丘後，駛過來一輛沙漠四輪越野車，駕駛位上走下來一名同樣武裝的青年。
“好險好險，我要是再慢一步，裴績就要陷入狂化二次階段了，你們看看他那死樣，要是失去理智，到時候ATP都救不了他，這鬼地方又沒有淨化師！”
饒樂沒有摘下護目鏡，他掃了眼這凄慘的戰場：“你們瘋了吧，引那麽多堕落種，為了積分不要命了，今天要不是老子我路過，你們小隊怕是要全滅啊。”
“傑克，把他們都搬到車上去，放不下的扔車頂上捆着就行了。”
在第六小隊的幫助下，第五小隊的幾人像破麻袋一樣被摞在車頂，可他們剛經歷一場惡戰，竟然全都無力反抗。
墨菲被擡上車的時候，看那高高礦場下投射的影子，緩緩伸出手：“等、等一下……她、她還在那裏……”
“誰啊？”饒樂回頭看了看，“活人沒有，死人一堆。告訴你們啊，別給我跑題賴賬，回去記得給車費，40積分一個人誰也不能少！”
在風卷黃沙吹拂下，那輛嚴重超載的車緩緩離去，半晌，段沫顏才從柱子後頭出來，她尚不能消化剛才看到的景象。
她走到那些死得不能再死的怪物旁邊，在近距離觀察下，這玩意惡心得簡直不像上帝創造的。
然後，她忽然在沙地裏發現了一道閃光。
那似乎是個智能手表，表盤正方形，非常清晰，她用指尖點了一下，彈出來一張小地圖，上面标着幾個清晰可見的紅點。
【正在為您規劃回城最近路線……】一個講京腔的女聲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