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死之間
或許是因為自個兒的刺殺對象喬林辰在這裏也有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唐清月對于經紀人李宇的出現，并沒有驚訝多久，還有些慶幸這頂着同樣一張臉的是另外一個人——她見過的那個與李宇相像的五毒弟子，和她有仇。
他們的糾葛很簡單，第一次她打不過他，第二次他是輸了，面子挂不住，勉強說是自己在謙讓，第三次……他被打趴在地，捂面低泣：“說好不打臉的！”
唐清月不大懂這個人的腦子怎麽長的，只當他破罐破摔，已經放棄身為習武之人的自尊了，不準備和他廢話。
他卻不依不饒，最後還站起身來，當一切沒發生過一般甩了她個迷心蠱，趾高氣昂地道一句，“你摘面具給我看看，我就原諒你。”
之後，唐清月做了一個真正結仇的舉動：用暴雨梨花針糊了他一臉。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她連那個五毒弟子姓甚名誰都未了解過，只作為一個手下敗将來看待，因着記性好才從未忘卻罷了。而今，她在這陌生之處見到這麽一張臉，不同的衣着不同的性子，除了聊以慰藉半分好處都沒有。
所以，忽然清醒過來的唐清月不耐地抿抿嘴角，不大願意繼續聽李宇的長篇大論。
可在李宇看來，她這個連三流小明星都算不上的新人，居然在他暗示不要鬧緋聞的時候甩臉色，太狂妄自大不把人放在眼裏，當即也收聲拉下臉，草草收尾，“嗯，你加油，先不說了，我和林辰有事。”
“明佳，我先走了，加油。”喬林辰走了幾步後，忽而向她招手，回首漾出一個爽朗的笑容，被風吹亂的頭發顯出點孩子氣，一身白襯衫映着瘦削修長的身形，在初陽的曦光下幹淨透亮。
挺風度翩翩的模樣，如果最後沒被李宇一肘子拐走，還踉跄差點跌倒的話。
唐清月也就掃了一眼，而後繼續看劇本。等會她的戲份是和女主角黎月的，劇情是她扮演的女配角在發覺負心漢男主角已經浪子回頭與女主角恩愛後，妒火難消，把女主角綁架來準備下毒手，懸崖對峙時又被對方的單純善良打動，在發生意外兩人都要跌落的時候，拼命把女主角推回去，獨自殒命。
等會要拍的，就是她們倆在懸崖邊上推推搡搡，廢話一堆了。
這麽個壯烈犧牲的戲碼，唐清月很反感，特別是不遠處的黎月剛剛在簇擁下趕到拍攝現場，才下車還沒顧得上整理造型進入狀态呢，就和在一邊的喬林辰他們聊上了，談笑風生格外自在，嬌滴滴的聲音穿過一段長長的距離，飄進唐清月敏銳的耳朵中：
“哎喲林辰這麽一大早來，真是辛苦了呢~”
唐清月旁邊的小廖适時吐槽了一句，“黎月笑得也太開心了吧，喬林辰才不會喜歡她呢，哼。”
幸好，畢竟是要趕拍，他們也不會不識相地在那邊聊下去不做正事，準備了一下，唐清月就被叫到那邊去聽導演的要求，再和黎月一起站在懸崖邊上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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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她需要表現的挺簡單，就是兇。
唐清月不知道演戲需要的憤怒是怎麽樣，但是她面對被綁着手坐在地上的黎月，對上她楚楚可憐的臉，真的很想一腳把她踹下去。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如果不是你，鄭平澤怎麽會變心！”聽到開拍的指令，唐清月氣勢洶洶地開了口，“我為了他背叛師門，卻換得……”
“噗哧。”黎月忽然笑了。
“CUT！”導演開口叫停。
黎月吐了吐舌頭，甜笑抱歉，“對不起啊，風吹頭發碰臉好癢，實在忍不住了呢。”
這點小錯誤還是能忍的，導演說了一句“再來”，大家又想和黎月親近，也跟着一起笑，只有唐清月接過小廖拿來的水瓶，潤潤因為說臺詞時風灌得發幹的嗓子，抽空看了補妝的黎月一眼，分明看到對方給她掃了一個輕蔑的眼神。
女人真麻煩。
唐清月沒生氣，僅是疲累得想速戰速決。兩人就緒，這一次挺順利的，唐清月把那一段裹腳布似的怨婦臺詞說完了後，黎月也确确實實地恐懼眨眼，雙眸含淚，一邊搖頭一邊聲音打顫，“不，不是這樣的，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
本來那帶點塵土的大風吹來，唐清月要睜眼就挺難忍的，黎月的動作又使得頭上的裝飾反射着陽光，一不小心就照了過來。
有些不舒服地稍稍眯眼，唐清月仍然作出一副陰險狠毒的模樣，倒不算得明顯。
黎月說完了臺詞，看她不為所動，按照劇本一樣低頭哭泣，卻是緩緩又不着痕跡地輕輕變着姿勢，像是在調試什麽一般……
下一刻，唐清月被一個刺目的光芒閃了眼，控制不住地本能偏頭捂臉。
“CUT！”導演有點發火了，“明佳，你在幹嘛！”
“發簪，刺眼。”唐清月揉着眼睛，随手指了指黎月的方向。
瞪大了眼睛，黎月站起來湊近她查看，急急忙忙地說，“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錯我的錯。”
導演收了怒氣，暗地裏嘟囔一聲“再忍幾秒不就好，真是的”，表面上還是敷衍關切一句，“沒事吧？”
“嗯。”唐清月搖頭，“好了。”
在開拍前，黎月可憐兮兮說了一句，“我還是把發簪取了吧。”
導演本來點頭，等造型師上前擺弄半天不見好，又發火了，瞪着唐清月，“別摘了！這麽點小事，連造型都要換，名氣不大架子夠大。”
這個導演是出了名的脾氣火爆，他都發了兩次火了，就是要發狂的前奏，大家當然随他的意思。唐清月冷眼看着這些發生，導演怎麽罵她怎麽聽，想了想對策，如果黎月再這麽動一次手腳，她能忍——比起刀光劍影，這些不算什麽。
還好，第三次黎月不搞鬼了，一切順利。
接下來就是今天的重頭戲，需要準備的比較多，唐清月退下休息，補好妝後不自覺地四處探望一陣，正對上落單的喬林辰。他微笑招招手，在她要轉開目光的時候又站起來，要過來的樣子。
才走一步，黎月一聲嬌滴滴的“林辰”止住了他的動作，他只能轉了方向，與女主角說話去了。
唐清月無所謂，她要找的是喬林辰經紀人的蹤跡，看見李宇不怕死地在懸崖邊上拿着手機張望，踢踢腳邊的石子不耐煩的很，踱步的時候會擡起左手，像托着看不見的蟲笛似的，一舉一動都和她所知的那個五毒弟子很像。
竟有這麽巧的事情。
唐清月感慨的功夫，又要開拍了。這一次很是麻煩，她被人帶到懸崖邊聽指示。這一場戲是她和黎月邊說話邊拉扯，最後以她跌下懸崖告終。懸崖說是懸崖，實際上選的地方下頭還有一個大平臺，就算真跌下去也就是磨破皮的程度，僅需注意別從另一邊空落處掉下去就好。
上次唐清月一個跳下小高坡的動作讓所有人都對她佩服，如今佯裝跌落的小戲，他們下邊還墊了墊子，都覺得對于唐清月來說不是大問題。唐清月本來也這麽想，對上黎月那一邊燦爛的笑容莫名有點不安。
除卻外人看不見的那個輕視眼神，黎月在別人看來對唐清月是謙遜有禮，甚至有點怯怯的，如今站在唐清月面前，毫無架子地說一句“多多指教”，迎來了不少贊許的目光——紅到這程度，還不耍大牌，黎月果然是品行善良的好姑娘。
相比于不明真相的群衆，唐清月則是迅速把黎月全身上下都掃了一邊，沒發現有什麽威脅，暫且放心下來。
他們兩人的臺詞功力都不錯，黎月是多年積累，唐清月是假戲真做，記憶力又都很好一字不差，臺詞上沒什麽問題，動作有點不佳。
第一次CUT，是黎月動作太小，不像垂死掙紮倒像是小打小鬧，對此她玩笑道：“哎呀，傷着明佳怎麽辦啊，我強壯得很呢。”
大家都哈哈笑，覺得她纖弱漂亮的一個美女，能有什麽力氣，還有個工作人員回道，“黎月別賣萌，你強壯我們就是超人了。”
唐清月揉着被黎月第一下有力的捶打，加上舊傷有點犯疼的左肩，不語。
第二次CUT，是唐清月力氣大了些，把黎月不小心推倒。
黎月尖叫一聲，驚慌失措了片刻，在喊卡之後大笑出聲，“哎呀明佳不要這麽用力，吓死我了。”
冷笑一聲，唐清月看她那細幼的脖頸，心想如果用力的時候會是什麽結果。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都是些小事導致的NG，本來這種打鬧拉扯要做到恰到好處不容易，可眼見着中午的烈日要出來了，大家都有點着急，就連暴躁的導演也深吸一口氣，商量，“兩位，再集中精神點，好嗎。”
唐清月沒說話，黎月先揚起甜美的笑容，“好的導演。”
一個沉默以對一個撒嬌讨錯，對比之下，大家心裏都有了數。唐清月看得出來衆人似乎多把這不順的過錯推到自己身上，有點心煩，她沒否認自己的過錯，可頂黑鍋這等不公之事她還是不願的。
正被怨氣影響，唐清月掃視人群，對上其中唯一對着她的笑臉。
一直默默站在那裏的喬林辰對上她的目光，眉眼又柔了幾分，做了個“加油”的口型。
他們見面以來，喬林辰對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加油”，每一次她都覺得很煩，從不放在心上。這一回，大家對她都是埋怨，唯有一人仍在堅持同她說“加油”二字。
再如何刻意冷漠，感激仍是丢不掉的。
唐清月心情驀地轉好，也回了個淡淡的笑容，沒想到那厮開心過了頭，一反翩翩形象擡手搖擺，而後抓着身旁的李宇得意，“哈哈哈攻略第一步。”
“……”唐清月把臉轉回另一個堪稱笑面虎的黎月。
“Action！“
“你說什麽我都不信！”唐清月念了臺詞之後，撲上被綁的黎月，想要把對方推下懸崖。
黎月掙紮地閃開，用盡全身力氣頂着她，掙紮間齊齊倒在地上，恰好撞了附近的巨石，頃刻間二人沉靜下來，動彈不得。
先吃痛地坐支起身子，黎月看向發抖的唐清月，第一時間上前詢問，“你沒事吧？”
說罷，黎月将繩索努力解開，把撞到的唐清月扶起來，令她靠在大石頭上歇息。
“呵……”唐清月游魂一樣任她擺布，“你竟如此心善？”
黎月紅了眼眶，“誰的命不是命啊，我怎麽能看着你死。“
“抱歉。”唐清月僵硬地擠出兩個字。
黎月笑笑，确認無礙後也一起躺在巨石正要開口說話，忽而身後支撐消失，巨石移動幾分，令她一個落空就要往懸崖掉下！
“小心！”唐清月眼疾手快地一撈，卻因為沖勁太大，僅僅來得及把黎月向回推，自己毫無反抗之力地往後栽去。
接下來，唐清月想着蘿到下邊平臺的軟墊子上就能大功告成，孰料她與黎月錯身之時，黎月借掙紮的動作把她一推，方向偏離。
黎月的力氣不小，一點也不小。
若是平日，唐清月還能勉強定住身形，而今懸在空中，再如何調整也折不回那墊子的方向，急急伸手，就要抓到一棵結實的草苗。
黎月驚訝叫嚷“明佳”伸手來抓她，實則慌亂間把她的手一打。
唐清月吃痛，再無回轉餘地，直直跌入毫無支撐的山下。
晃過另一側早已經準備好的大平臺墊子，崖下這一處小小的空缺，竟令她正好落入險境，呼呼風聲之中，夾雜上頭人群一陣恐慌的叫喊。
她不能死。
暗念飛鳶泛月的口訣，千機匣在手，她仍能使出唐門輕功，身後展翼，驀地拔高一躍而上。
唐清月費盡了氣力才落在了平臺下側一處，巴在山壁慢慢爬上去，一盞茶的功夫才慢慢出現在在慌亂的衆人眼中。
“在在在！繩子！”喬林辰竟是伏在邊緣最熱切的一個。
一根繩子抛下來，唐清月手一抓，迅速爬了上去。
大家都在慶幸，圍着她詢問這詢問那，醫務人員拿着醫藥箱急急走來，導演不停地撫着胡須，黎月哭倒在地上，吓得話都說不出來。
“有沒有傷着。”喬林辰湊上來，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唐清月冷冷地推開他，推開所有叽叽喳喳的人，暴戾之氣令閑雜人等快速讓出一條道。
她走到啜泣的黎月之前，舉起千機匣對着某個假惺惺道歉求原諒的人——唐門不仗自身武學傷無辜之人，黎月心生害人之心，算不上無辜。
追命無回窮九泉。
忽然，她吃痛，運功被打斷，恨恨望攻擊的方向。
打斷她的，是迷心蠱。
李宇對上她的目光，輕輕搖頭，手仍然像是舉着無形的蟲笛一般，極其別扭地站在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唐門的大輕功叫飛鳶泛月。
還是喜歡萬花的叫點墨山河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