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七天撩
數年前, 司空墨白曾幾次探望過閉關的扶墨，每每入內探視都能見到一張畫像，似乎特地挂在扶默自己時時能見到的地方, 他并不清楚元無憂是否與蘇十一長一個樣，但是那畫像上的臉正是蘇绾如今這張臉, 可又與如今的蘇绾很是不同，所以一直以來雖然他見過畫像，可終究沒法與真人連接到一起。
畫中人張揚明豔，眉眼中帶着傲氣和跋扈, 能看得出是脾氣是個大開大合之人，可是蘇绾卻完全不同，她整個人都是柔和綿軟的, 說話嬌聲細語, 眉眼純淨清澈，對任何突如其來的人和事都抱着畏懼，仿佛時刻受到驚吓，但是心卻依舊透亮，包容力十足。
哪怕嘴角上揚了同一個弧度, 可一個看起來冷冽拒人于千裏，一個卻是無論怎麽看都透着一股子甜膩的感覺。
蘇十一, 和師叔——
司空墨白的思緒突然被一股妖氣打斷了，物體沖破水的聲音從側後方湧了起來，那寒涼的水珠濺到他身上，巨大的蛇妖以驚人的速度高高地揚起了腦袋, 在半空中甩了甩，狠厲地朝他們張嘴，四濺的水珠透着刺鼻的腥臭味, 蛇妖如龍般噴出了橙紅色的火焰，火焰綿長熊烈，煞氣十足。
“——啊啊——啊！”
蘇绾的尖叫聲或許會遲到，但決不會缺席。
小白菜遇到危險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後逃，孫渚青舉劍一道紫藍電光在空中與火焰相撞，把火焰阻擋開來，司空墨白動作迅猛地拉住了蘇绾，像之前無數次在幻境中那般，将人牢牢地護在身後，實話說，從上帝角度看蘇绾還真的很幸福，兩個男人保護她，可是吧——
慫貨的本質真的改不了，她捂着耳朵閉着眼睛試圖蹲下去蜷縮起來，嘴裏喃喃自語一陣哽咽，道：“蘇姐姐，快救我，快救我……我最怕蛇和蟲子了……”
蛇妖這種東西絕對不止一條，這麽多池子，自然不是擺設，其他蛇妖看到他們的兄弟都開始鍛煉身體了，怎麽可能坐得住，紛紛湧出來，畢竟這麽多仙族，如越華所言，聞起來應該是很美味的。
蘇绾敏感地立刻發現後面、右面、還有左面，每一個池子都探出來蛇妖的巨首，各種大腦門紛紛從池水裏湧了出來，這一瞬間她感覺到的不是絕望，而是崩潰。
“上帝啊，讓我暈過去吧，殺了我也行，但我怕痛，能不能不要讓我有感覺。”蘇绾這會兒話倒是說得極快，彷徨和無助在她身上體現得十分淋漓盡致，從小老師教過的遇到危險要冷靜，要機智，要思考這類的話，在此刻，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誰來告訴她，面對一堆巨大無比，惡心滲人，還會吐火的蛇妖，能保持鎮定！！！她可是連野生動物園都沒去過啊！
司空墨白：“……”
蛇妖一出，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靠向蘇绾把她擋在身後，所以蘇绾的喃喃自語他是一字不落地都聽進去了，他其實已經習慣這姑娘遇事情便慌張害怕的态度，可是對于剛剛得知她身份後，再重新看到她這狀态時，他不得不再次開始懷疑蘇绾和蘇十一是同一個人的事實了。
這……是蘇十一？九幽教的教主？要不是因為她的修為，他連對她的年齡都保持高度懷疑。
“我錯了，我不該來這裏的，完了，這會兒大家都要抱着死了……伏地魔，放過我吧……”蘇绾還在那裏低頭抽泣，她面對諸懷君都還算淡定，可是一群蛇妖滲人膽寒，她拉着司空墨白的衣角，覺得眼神都無法聚焦了，這會兒連帶蘇十一也要被她拖累了……
司空墨白一手摁住了在後面亂拽地手，揮劍擋開了一波火焰，扭頭看了看蹭在自己後面毛茸茸地腦袋，低沉又帶點生硬地安撫道：“說過的，不會死的——”
“——師兄，怎麽辦？師妹受傷了。”紀寧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了過來，有些急切，他抱着秦瑤，秦瑤身體本就中毒，體內的仙脈淤堵，動作不夠快，蛇妖的火焰便傷到了她的腿，一片灼傷看起來十分疼。
“你要過去嗎？”蘇绾顫抖着聲音輕聲問道，腦袋探過去，可憐巴巴地抓着司空墨白的衣擺緊了緊，如今孫渚青正被第一條巨蛇給纏上了，那蛇仿佛是這裏最厲害的，體型也最大，根本對她分身乏術，所以現在就算說她不要臉也好，綠茶婊白蓮花也好，生死關頭，她是死活也不情願松開司空墨白的衣擺，讓他過去看師妹而徒留自己一個人的。
對于她這纏人的動作，司空墨白垂眸掩了下笑意，自然知道她害怕，反手抓着蘇绾的手把她抱起來，避開了蛇的攻擊，帶着她躍到了紀寧身邊。
司空墨白心裏對今日自己的作為生出了幾分奇妙的感覺，事情自發生後，他不知道何時開始，幾乎全副身心都在蘇绾身上，留意她的動靜，留意她周邊的動靜，全然把自己的師弟師妹忘到了腦後。
“二師兄，我沒事的……”秦瑤看向司空墨白，又掃了一眼蘇绾，咬着唇搖了搖頭，表情十分堅韌，她推開紀寧想努力站起來，她知道司空墨白是很不喜歡弱者的，整個長仙門，除了年幼便與司空墨白關系好的喬穆以外，便只有天賦極高的紀寧才能獲得二師兄青睐。
她眼睛又忍不住瞥向了那個蘇绾，握了握拳頭，她不想像這個女人一樣做他的累贅。
她要讓師兄看到，她與蘇绾不一樣。
可是她到底一不一樣，司空墨白沒關注，他只稍稍垂眸查看了一下秦瑤的傷，便退開了，并沒有說什麽，這個時候傷得重還是傷得輕都不能怎麽樣，來前便與他們說過不需要他們跟過來的，紀寧和喬穆也就罷了，可是秦瑤卻硬着脾氣非要跟上，他也不能說什麽，如今這般除了撐着出去，多餘地安慰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朝秦瑤點了點頭，“紀寧，你擋在前面，喬穆照顧秦瑤。”
而他……
司空墨白剛想轉頭把那個慌亂的姑娘重新拉緊，就分心了那麽一剎間，眼角便瞥見諸懷君以驚人的移動速度，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蘇绾帶離了他身邊，一陣寒風從他耳旁刮過去，蘇绾便已然被諸懷君擒住了。
他瞳孔微微放大，看向那個天青色衣裙，頭發散開，眉眼本是明豔的女子正緊緊咬着唇，臉色煞白，司空墨白從來都無波無瀾的心，驀然生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躁怒，仿佛千斤重的石頭壓在他胸口，讓他煩亂和不安，呼吸困難。
蘇绾此時手被諸懷君牢牢地控制住，手腕生疼，白冥珠燙如火燒，剛剛還覺得自己的小世界都崩塌了的小蘇绾，被人抓住無法動彈的時候，心情突然又沉靜下來，腦子空空，不知道是自己心死如灰，還是覺得無所謂……
畢竟，有所謂又如何？
蘇十一如今狀态一定很差，連句話都說不出，想必是受了這裏什麽法術壓制，就連這般危險的情況發生了，都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蘇绾安安靜靜地就這麽癱軟在諸懷君的手臂上，面色倒是十分乖巧，諸懷君手握上了她的手腕，她非常配合地把白冥珠遞到他眼前，諸懷君看了她一眼挑了下眉毛，然後便無視她轉而用着一種分明很冷漠，可是又有種無法割舍的眼神盯着白冥珠。
“別看了，你看她，她也不認識你……”蘇绾有些喪氣地說道，她不懂諸懷君這是什麽眼神，按理說她腦子裏腦補的分明是一出深愛元無憂的霸道大魔王愛上小仙女的戲碼，可是，這男人眼裏，哪有一點愛啊，連憐憫都沒有，憎恨埋怨什麽的也看不見。
“諸懷君，她不是蘇十一，你放她下來。”孫渚青用着陰冷着聲音說道，有些無語地看着蘇绾竟然這麽配合，方才還吓哭的人，這會兒怎麽這麽淡定悠閑，難道是中了什麽術法？
“是與不是，本座，都收下了，你們差點殺了本座的分/身，而本座之前制造了一個假的元無憂魄體也騙了他許久，如今，找到了個真的送過去，也算是彌補了。”諸懷君淡淡地說道，突然掏出了匕首，便要朝蘇绾手上割去。
蘇绾：“……”
她微微擴大了瞳孔，有些掙紮，什麽鬼東西？
恕她冒昧，他這話聽起來，好像不那麽合邏輯？到底是四千年大佬思維境界太高了她跟不上，還是大佬文學水平太低了，她理解不了？
所以，那個假分/身……不是弄出來對付敵人的？假的元無憂魂魄是專門拿去騙分/身的？
“你一定很好奇吧？”諸懷君低沉的聲音自她耳邊響起，他一邊說，一邊握着蘇绾的白冥珠細細查看，同時，他的蛇妖小弟們為了能讓他們大佬好生辦事，紛紛都跑到他們面前擋住了司空墨白等人。
“好奇你就會說嗎？”蘇绾壓着驚恐的哽咽聲，軟綿綿地說道，努力地對他笑了笑，這個時候和平共處一點，有句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小事情罷了。”諸懷君輕聲道，“不過是本座實在嫌棄那些情情愛愛的欲/念環繞身心，于是，本座便施法，把那些愛不愛狠不狠的東西全都随着那個分/身盡數脫離了出去，看那個□□也頗為可憐的，于是便想着造了個與元無憂相貌脾性一樣的魂魄，拿去給他玩，倒沒想到，他這般愛不釋手幾百年，至今也沒發現假的。”
蘇绾：“……”
蘇绾默默地從心裏鼓掌，大佬果然就是不一樣，她以前一度以為論起神經病，孫渚青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現在她知道了，這個第一，估計人諸懷君都不屑去認。
那些喝忘情水，把自己弄成失憶的她都能理解，但是把什麽情情愛愛的東西随着身體剝離出去，還給□□搞個假愛人，真是開了眼界啊！
難怪這諸懷君跟個沒情緒的機器人似的，試問七情六欲裏把愛憎都剝離了，活着還有啥意思啊，只能搞事業呗，可事業他也搞好了，果然，漫長妖生無追求啊。
“爺的人，你都敢動。” 孫渚青陰冷冷地說道，舌頭刮破了尖牙，血腥氣蔓延在他嘴裏，劍鋒上的藍紫色電光這會兒對準了諸懷君躍去。
司空墨白睫毛輕顫，立刻揮動銀白色的燭龍劍，他雖受妖鞭所傷，可是仙氣卻不再受壓制，驅動的寒氣比先前使出的寒冰有過之而無不及，速度迅猛，可是卻并非朝諸懷君，而是擋住了孫渚青那直湧諸懷君和蘇绾而去的紫藍雷電。
“孫渚青，控制好你自己的劍。”司空墨白沉着聲音帶着幾分警告，對于諸懷君這樣的人，正面投任何招數都無濟于事，對他根本就是撓癢癢，別說他能輕松抵擋，他現在抓着蘇绾，最大的可能是他連抵擋都懶得擋，屆時，攻擊便會全送到蘇绾身上。
果然如他所想，諸懷君往他們這裏多一眼都懶得看，倒是那群試圖隔開他們的蛇妖，顯得更加兇猛。
諸懷君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神色淡然，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擡起蘇绾的手，準備做先前同樣的舉動，“別怕，本座不是要殺你。”
蘇绾：“……”
她一臉無語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白冥珠，再一臉無語地看着諸懷君，張了張嘴，話剛到嘴裏又咽了下去。
“你想說什麽？”諸懷君看她倒是有些來興致了，先前看她眼神，分明是個怯懦的人，別說與元無憂大相徑庭，對比蘇十一，那更是天南地北的性情，可這回兒無所畏懼，一臉鎮定的樣子，倒是讓他覺得驚奇。
“會痛嗎？能不能……弄點麻藥之類的？”蘇绾猜測自己的表情一定像極了便秘，雖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沒出息，應該說點什麽“你有種殺了我，我也不會交出白冥珠”之類能體現一下自己的品德高尚的話，可是吧，她一來對諸懷君說不出，二來，她覺得沒有用。
孫渚青：“……”
蘇十一不打算說點什麽嗎？
司空墨白：“……”
嗯，如果手串割了能把人放了，割了就割了吧，他對于孫渚青先前那句“她不是蘇十一”這話再結合諸懷君盯着她這珠子的言行，多少有些猜測。
不管她是不是蘇十一，在司空墨白這裏，他只認識蘇绾。
諸懷君也怔了怔，但他顯然是個沒有情緒的人，只勾勾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詭異至極，他拉着她的手腕研究了好幾下，大概沒研究出什麽，畢竟乍看就是一條普通的珠鏈，用看的也看不出什麽，所以神經病人諸公子似乎覺得麻煩，舉起刀刃就開始準備把白冥珠挑出來——
“——敢把老娘弄下來，老娘就敢把你老窩給拆了你信不信！”
聲音是有些嘶啞而疼痛，可以想象，蘇十一在狀态很不好之下沖破了什麽法門才得以開口。
！！！
諸懷君顯然也能聽到她的話，瞳孔微張，靠近蘇绾的匕首頓了頓，“哦？竟然沖破了洞府對魄體的禁止，倒不愧是仙靈的魂魄，哪怕脫離了肉身，靈識卻依舊強大，這可比你原本的身體好多了，你可得感謝我啊，元無憂。”
諸懷君聽着聲音，其實并沒有所動，大概是因為沒了高興不高興的情緒，說起話來都像機器人。
“蘇姐姐救我！快救我！！”蘇绾用着平生最大的分貝尖叫了出來，她本來一直受恐慌和無措而壓着聲音，可是人當一聽到救援的聲音，就會神經突然放開。
雖然蘇十一可能也不算什麽救援的聲音……
“蘇绾啊，老娘真的好想問問你，你是不是腦子裏全是漿糊啊，你能往自己腦子裏裝點有用的嗎？每天巴拉巴拉着今天吃什麽明天穿什麽，去下一個鎮上買什麽，除了這些，你還會什麽！？？”蘇十一壓抑着難耐，完全沒有在管為什麽諸懷君說要感謝他這種話，只在那裏對蘇绾破口大罵。
“我……”
“別我我我的，老娘之前親自教了你那麽多術法，幾個時辰前還讓你召喚了靈矢，你随便扒拉一根箭矢出來一箭都能射穿一只蛇妖的頭了，你倒好，哭，就知道哭，我說你是遭遇到了什麽就在這裏給我大悲大難的？不就幾條還不能化人身的蛇嗎？”蘇十一罵得上起不接下氣的。
“我……”
“你看看人司空墨白的師妹，人受傷了都要自己站起來，你告訴我你是斷了根頭發還是少呼吸了口氣才這麽可憐？”
“她……”
“這個蠢魚妖讓你伸手你就伸手，他讓你脫衣服你就脫衣服嗎？”
“……”
“老娘的腦袋放到你頭上難道是為了讓你看起來高一點嗎？”
“……”
“你說你有什麽好怕的，就你這樣的，閻王見了你都得吓得送回去，你知道為什麽嗎？”
蘇绾腦子一懵，揉了揉發酸的鼻子，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為什麽？”
“因為蠢會傳染啊！！誰樂意整個閻王府都變成天天哭哭啼啼地蠢貨府。”
孫渚青：“……”
突然覺得很有道理，竟然不想反駁。
司空墨白：“……”
發生了什麽事？她為什麽哭得更厲害了？諸懷君對她做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蘇十一——專門刻各種白蓮花，出行必備。
罵罵才好，不罵不成器~~~
有時候看評論，我都快忍不住一股腦子地給你們劇透寫好的存稿，然後又忍住，各種自我抓狂……太難了。
感謝在2020-08-09 23:25:23~2020-08-11 12:14: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ugenstern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