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天撩
按照趕路的時辰算下來，其實現在應該算是日落了，可是蘇绾觀其天色，依舊是午時天光大亮的模樣，擡頭卻根本尋不到太陽的蹤跡，按司空墨白所言，如今我們正處在陣法裏，想來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蘇绾和秦瑤是被放置在一個陡崖的拐角處，這個位置看不見剛剛那個地形扭曲的人類村落，也看不見那些鳴蛇和化蛇，只有右側望下去雲煙缭繞的懸崖深淵，蘇绾緊緊地抓着雲馬，貼着左邊的山壁，她一點都不想知道跳下去會不會死。
她擡眼看向秦瑤，因為身上有毒，所以也被留下來了，此時正一臉漠然地站在離她有些距離的地方失神，她真的不懂司空墨白怎麽就能這麽坑她呢，把她倆放一起就算了，臨了下馬時還落下那麽一句話——
——“師妹，蘇姑娘有勞你看着了。”說完便潇灑地飛身離開了，怎麽看也沒說。
看着就看着，加上“有勞”兩個字就變味了。
蘇绾對比剛剛馬上司空墨白那态度和言行，橫看豎看都覺得是他吩咐自己師妹牢牢盯着自己，免得她跑了，雖然不知道他意欲何為，反正不太友好就對了，可是她扭頭看了看秦瑤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蘇绾覺得這姑娘顯然歪曲了她師兄的意思。
“你喜歡我二師兄？”
秦瑤突然打破了這沉默安靜的氣氛，蘇绾愣了一下，扭頭看過去，秦瑤看起來很平靜的樣子，不是要撒潑的節奏。
蘇绾皺着眉頭，非常果斷地搖了搖頭。
顯然秦瑤不信，她嘲諷地對蘇绾笑了一下，“哼，就你這種膽子還沒老鼠大的女人，哪裏配喜歡我二師兄。”
蘇绾抿着嘴一言難盡地看着她，自己又莫名其妙被怼了，想了想，非常配合地點了下頭，“你說得對。”
秦瑤顯然被噎住了，“你別擺出一副柔柔弱弱的脾氣，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似的。”
“……”我沒有……
蘇绾看她突然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地把馬往後拉了一下，想和她保持距離。
“你躲什麽？你這樣子的女人我見多了，也就男人才吃你這套，二師兄現在也只是被迷了眼睛，等他看穿你的真面目，只會厭棄你。”
“我這樣的……？我怎麽樣的？”她又怎麽了，蘇十一嫌棄她性子，這秦瑤也嫌棄她性子，她怎麽他們了？？
她這是柔弱嗎？她分明是驚恐啊！
“我勸你，做女人就要做自己，而不是為了讨好男人而故意扭曲自己，這樣讨男人歡喜，別人也只會看不起你。”秦瑤人小小的，但是嗓音卻不小，最重要是脾氣也很大，說起教來有起有伏，擲地有聲。
蘇绾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開始給她說教，可是她覺得秦瑤說得十分有道理，所以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嗯，你說得對。”
心裏覺得這秦瑤不愧是女主，果然跟蘇十一那種天天喊打喊殺的反派不一樣啊。
秦瑤皺着眉頭，看着她，搞不懂這女人是怎麽個意思，罵她不回嘴，指責她又對自己表示贊同，“你是不是根本不把我放眼裏啊？”完了，連哭腔都帶上了，這蘇绾分明覺得自己連情敵都不配跟她當。
蘇绾：？？
蘇绾：“我沒有啊，我覺得你說得很對啊！”話是對的，就是想象力太好了，想岔了。
秦瑤咬着唇狠命地把眼淚給憋回去，看得出來自尊心十分強，她深呼吸試圖平靜自己，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游走，不斷地擾亂她的情緒。
她腦子裏又重新想起那日在客棧裏師兄的訓斥，那是司空墨白第一次那麽嚴厲地教訓她，還有就是今日早上的車馬前，她反對給那個女人去靈市買雲馬，司空墨白給她投來不悅的眼神，滿滿的冷漠和責備。
秦瑤是第一次見二師兄這樣對她，應該說她頭一次見二師兄這般對待旁人。
天知道那個女人坐上二師兄的馬上時，她心裏的酸澀和嫉妒都快貫穿她的心髒，她從來沒有一刻能像蘇绾一樣那麽親近司空墨白，也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般，惡毒地希望蘇绾徹底在世上消失。
她想起那日她把蘇绾的湯弄撒的情形，她其實真的是不小心，根本沒想到那女人連碗湯都拿不穩，分明就是故意的，那麽明顯，卻一個人都看不出來，事後都來責怪她。
可是她以前也是這麽趕跑那些黏在師兄身邊的女子的，從來沒見師兄們插手管過，向來都是在旁邊默默地看着，事後連提都不會提一句，可為何到蘇绾身上就都不同了呢？她不相信師兄會膚淺到因為蘇绾漂亮就待她不同。
只能說這女人太會裝了，一副溫順和氣，柔柔弱弱的樣子，明明是個心思叵測的靈修，卻裝作是神音谷的仙族，還要過來搶奪玉魄石，就連對她，都假裝一副良善柔和的樣子，這般會掩藏，可見其心機深沉。
“秦姑娘，你想幹什麽？”蘇绾牢牢地握緊雲馬的缰繩，看着秦瑤那副怨恨的眼神一步步朝她逼近，而且看起來神色很不對勁，眼裏有些空洞，跟她之前撒潑的樣子不一樣。
不至于吧，她幹了什麽秦瑤要這麽苦大仇深……
她雖然向蘇十一那裏讨了點術法，可是論起打鬥卻是絲毫實戰經驗都沒有，尤其是跟了孫渚青以後，她連劍都收了起來，如今這種突然的危機感壓過來，她腦袋空白得甚至想不起來怎麽召喚蘇十一的矢奕劍。
“秦姑娘，不至于吧，我跟司空墨白什麽事情都沒有，我們還是敵人啊。”呸，什麽敵人，她在說什麽，“不對不對，我們是好友，我跟你，都是女人，同胞好友！”
“你說的沒錯，我們是敵人，你要搶的玉魄石本就是我的救命靈石，今日你若是失足掉下去，在這世上也就只是少了個敵人罷了。”秦瑤話說得冰冷，成功地讓蘇绾見識到了愛情使人扭曲是何意思。
“我們不是凡人，摔懸崖不會死的……”蘇绾皺着眉頭軟聲說道，覺得她這方法可能不太可行，試探性問道：“要不，我們下次？”
秦瑤哂笑道：“這就怕了，想來你下去了會更怕，這裏被施了陣法，與普通懸崖不同，摔下去會不會死，試試不就知道了嗎？如果你運氣好，可能還能遇上一群妖蛇，替天行道。”
說完，秦瑤突然一劍朝她刺了過來，她摸了摸白冥珠多希望這一刻蘇十一能醒過來。
蘇绾如今的身體筋脈其實還是不靈活的，但勝在身輕如燕，避開秦瑤的劍法确實綽綽有餘，可是這畢竟不是什麽寬敞的地方，打鬥起來避無可避，秦瑤的劍路很明白的就是逼着她往懸崖邊去。
她還沒學過怎麽傷人，除了躲避，她實在無能為力，此刻孫渚青不在，蘇十一又在白冥珠沉睡，她沒記錯這個秦瑤雖然修為不高，可是卻練得一把好劍術，動作十分利落幹脆，速度極快，着實讓蘇绾吃力，努力避開她殺氣十足的劍氣，她每動幾下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筋脈處處透着僵硬。
失足墜下懸崖就顯得不那麽出人意料了。
蘇十一這個身體沒什麽失重感或者離心力，所以蘇绾在墜下去的那一刻連多餘的掙紮都沒有，想着自己好歹一身五百多年的修為，至少在遇到一群妖鬼蛇神前，應該是死不了的，到時候再随機應變吧，說不準能趕上司空墨白把陣法給破了再把她救出去。
可是，把陣法給破了然後救出去什麽的，不存在的……
此刻的蘇绾正悲喜交加地看着司空墨白那張臉，悲的是，覺得有種要死抱着一起死的感覺，喜的是，有人陪她一起死。
她不知道這男人給她脖子上扣了個什麽東西，淺淺的一個朱紅色水滴印記，似乎能感知她的情況，所以在懸崖上被秦瑤的劍氣沖擊到時，司空墨白便迅速地朝這邊趕了過來。
阻止是阻止不了的，在她墜下去态度十分佛系的那瞬間，便看到崖頂邊的司空墨白黑發白衣，直直地朝她俯沖而來，墨發如水草般散開，面容如白玉，唇色比往日要更紅，那雙桃花眼如黑洞，仿佛能把她吸住，男人速度很快，手臂用力攬住她的腰，幾個位移，到了谷底也僅是一剎那的事。
他們降落的地方似乎位于深林，山澗溪流涓涓，附近岩石交縱橫生，煙霧缭繞，周遭都是高大鶴立的綠樹，頗有幾分“東崖合沓蔽輕霧,深林雜樹空芊綿”的感覺。
簡單來說，環境不錯。
“我師妹，身中劇毒，深入筋骨，所以導致她仙脈受阻。”這是兩人下來後，司空墨白對蘇绾說的第一句話，這影帝觀其神色，應該是懶得給她裝翩翩君子了，骨子冷清傲慢的氣勢刷刷刷地暴露出來，連帶看她，都有種鼻孔朝天的樣子。
所以這是在責備她？不是啊，大哥，是你師妹挑事在先啊。
“——你連我師妹都打不過，如何上泑山取玉魄石？”
“……”行吧，原來是嘲諷。
蘇绾看着這個司空墨白，覺得這個時候的他終于有點書裏的男主相了，陰嗖嗖的惡毒。
“上泑山又不是打架，做事情呢，靠的是腦子，不是蠻力。”蘇绾慢悠悠地說道，對于泑山，她還是很自信的，這男主知道得還沒有她多呢，嚣張什麽。
“哦，原來如此，腦子。”司空墨白一臉受教的樣子，十分正經，但語調怎麽聽都是嘲諷。“不過，對不起，倒是沒想到她會推你下來。”
“你別逗我了，分明是你故意把我倆放一起的。”蘇绾覺得有些委屈也有些氣，他差點沒害死她，他師妹把她弄下來，他就給她來一句雲淡風輕的對不起？
司空墨白沒有任何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相反，他紅唇微勾，清淺一笑，十分春風蕩漾，如畫中仙一般的，“看來，還是有點腦子的，上面的陣法會放大人的仇恨怨念等負面情緒，意志力不堅定的人都會被這種咒法影響到，那些小妖就是靠吸食這些怨恨而增長修為的。”
“我們怎麽出去啊？上不去了嗎？”蘇绾直接無視了他的話，她對秦瑤沒興趣，比較關心自己的死活。
“本來就入了這個陣法了，上哪去都一樣，這一帶的下面應該是有大妖的洞穴，陣法龐大而牢固。”司空墨白淡淡地說道，倚靠在岩石坐下，腳撐着手，墨發披散，唇紅齒白，好一副風華絕代的仙人圖。
“大妖？多大的妖？”
司空墨白瞥眼哂笑了一下，“看着架勢，少說四五千年吧，估計是手下的小妖不聽話，偷偷把陣法擴張到了人類的地界，占點小便宜。”
“四五千年？”蘇绾睜着眼睛驚呼道，心裏都發顫了，自己這身體也就五百多年，對比這四五千年的妖，怎麽看都是小孩子啊，而司空墨白貌似比她年歲還小。
她想起之前蘇十一說起的那個河妖，就是個千年修行的大妖，據說都要飛升了，後來還得扶默過來才把她收掉，印象中書裏的扶默差不多就是個千歲的仙修，是個煉虛級別的，修為快封頂了的那種。
而這個大妖要是有四五千年的修行，那自己和司空墨白給他拿去塞牙縫可能都嫌小氣。
司空墨白目光清冷地掃了她一眼，“大妖才管不到自己地界裏多了幾個異族，只要低調點不被人發現，找到出口便可離去。”
“那萬一被人發現了呢？”蘇绾一言難盡地看着他，誰給司空墨白說這話的勇氣？司空褪色嗎？
“被人發現？”司空墨白淡淡然地複述了一遍，看着她稍稍歪了下腦袋似笑非笑地說道：“那就殺出去咯。”
好一句輕描淡寫地殺出去啰。
蘇绾脫口而出一句：“你不行。”
不行，不行，你不行。
司空墨白：？
哦？她說什麽？他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司空墨白：你一本正經嫌棄我的樣子是認真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