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天撩
司空墨白從小到大素來性情寡淡，似乎生來就情緒無波無瀾，師父每每談及他的性子，都免不了一番稱贊，又總是忍不住有些頭疼他這般清冷。
他自幼便在仙門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并非生來就是仙脈，記不得入門前的事了，只知道是一個孤兒，卻成為了掌門元清子的親傳弟子，洗髓後僅百年修為便是金丹，後又僅用了幾年不到的時間便突破到了元嬰，速度之快多少容易引起仙門裏不少人眼紅嫉妒，加上曾經的他性格孤僻，不愛與人來往，難以融入到弟子中，不少人說傳他高傲看不起人。
事實上他并非真的冷漠，只是為人寡淡了點，也實在不怎麽愛說話，年幼一點的時候，看別的師兄弟和和樂樂的，要說完全沒感覺那是假的，可是對比同門情誼，他可能更願意窩在師父的太微峰修煉，而如今變成了現在這麽個溫潤的性子，單純只是無法忽略師父和師叔對于他的性情明裏暗裏地的暗示罷了。
後來，他學着師父，有樣學樣地給自己捏造一個溫和有禮的性子，對誰都是一副和煦的樣子，可內心卻依舊不改平靜，外界的人和事對他的心緒從來都泛不起絲毫波瀾。
然而，凡事總是有例外。
湯灑落後的翌日早上，司空墨白如常地像過往那般早起在廚房準備好食材等她，他素來不怎麽對自己的師妹多加約束，與其說因為秦瑤身份的問題他不便管束，倒不如說他也懶得管，以前秦瑤也對其他女子滿懷敵意，他向來不多在意，因為他也特別不高興其他陌生女子變着花樣地靠近他，所以秦瑤惹外事後，司空墨白是從來不多問一句。
可這次，司空墨白頭一回以師兄的身份嚴厲地責備了她，頭一回有了這麽大的怒氣，也是頭一回，他覺得他這師兄做得很失敗。
最後，他自我腦補了一堆見到她時的說辭，道歉的、解釋的等等，結果一個沒用上，人沒等到，只等到掌櫃送過來蘇绾留下的信函。
她走了。
連當面給他道個別都沒有，就留下一張紙，就走得無影無蹤。
司空墨白拿到那紙的時候，眉頭緊皺，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會生出一種十分煩躁的情緒，挺煩人的，他一點都不喜歡。
那紙沒寫什麽，長篇大論都是他聽膩的感謝的說辭，後面留了四個字——後會有期，蘇绾。
蘇绾，绾，他才知道她名字是這麽寫的。
他有點不懂自己情緒起伏的源頭究竟出在哪裏，他知道這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他看不到她的惡意，也可能她确實就沒有惡意，可是依舊來路不明，他不相信她是神音谷的人，可又無從解釋她對于神音谷确實有點了解，這并非尋常人可以知道的，他們此番去取玉魄石本就極隐秘，偶遇這麽個看起來可能會同路的女子總歸帶着幾分隐患，走了其實挺好的，至少證明她确實無害。
可是胸口莫名其妙的煩躁卻在數日過去後依舊揮之不去，直到今日，消失了快半個月的人，赫然出現在他眼前，一襲天青色的裙裝，安靜乖巧地坐在一邊吃着靈果，司空墨白的煩躁感直直地沖到了最高峰。
已經帶着溫和面具許久的司空墨白，大概是長久以來第一次有種控制不了地表露出一種名為不高興的情緒，那麽明白地寫在臉上。
判斷她是一個修為極高的靈修，大概只需要一息之間。
那個乖巧的女子聽到紀寧的呼喚，聞言轉過頭來，嘴唇因為血靈果而有些殷紅濕潤，讓本來有些張揚明豔的五官更增了幾分明麗，眼裏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相識那幾日的靈動，除了……看到他們後女子表情僵硬而十分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
真的很勉強……司空墨白暗暗腹诽了一下這姑娘演技真的很差，慌也撒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真巧。”蘇绾扭頭看過去，趕忙站了起來，紀寧和司空墨白，還有秦瑤以及一位生面孔的長仙門人正朝她而來。
蘇绾扯了扯自己的唇角，嘴裏塞滿了東西只能喊出兩個字，迅速地嚼着想把嘴裏剩下的血靈果給趕緊咽下去，還沒等到一行人走近，就差點自己被自己噎到了。
蘇绾真的讀不懂這到底是什麽狗血緣分。
“蘇绾，真的好巧！唉，你慢點吃，別急！”紀寧看到她後一個勁地傻笑，饒了饒頭，見到她可真的是滿心歡喜到有些不知所措，太突然了，見着了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前些時日特地在臨安城停留了好一會，一點蘇绾的消息都沒有，他本來都覺得無望了，本想着按照正常路線向西行，說不準能把人追上，結果師妹非要繞路往南從廣陵鎮出發，他以為自己是永遠也見不着蘇绾了，畢竟神音谷準确的地理位置在哪裏，也沒人知道，他也無法上門去找。
“是啊，真巧。”蘇绾實在是想不到第二句臺詞了。
她視線掃過去，司空墨白就站在紀寧的側後方，剛好站在了眼光能抵達的地方，濃密的睫毛在她眼下映下了一層陰影，墨黑的眼眸深不見底，身上藍色的長仙門圖騰微微折射着光，眼神複雜地凝視着她，輕抿着的唇投出了他的不悅。
“司空公子，秦姑娘……”蘇绾依次禮貌地打了個招呼，然後目光定在那個模樣清秀看起來還有些稚氣的小仙君身上，頓了一下，紀寧趕忙接了口道——
“蘇绾，這是我們小師弟，叫喬穆。”然後紀寧又轉頭介紹了一下蘇绾。
哦，喬穆，這個她知道，跟他們關系極好的一個小師弟，書裏當初就這四人一塊兒去取得玉魄石，司空墨白、秦瑤和這個喬穆堪稱上演了一場三角之戀，但千萬不要誤會，不是你愛我，我愛你，他愛我的三角戀，而是秦瑤和喬穆差點沒為了争奪司空墨白而打起來的那種三角戀。
開玩笑……只能說喬穆有戀兄癖，年紀不大，卻從小就依賴這個師兄，看書裏形容，除去紀寧，唯有這個喬穆與司空墨白關系最為親近，甚至可以說更親近，因為喬穆是被司空墨白從小帶回仙門裏養大的，雖然與他不是一個師父，可是關系還是與旁的師兄弟不太一樣。
喬穆對她倒沒有什麽敵意，看起來和善友好，幾人互相寒暄了一下，只除了睫毛精公子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也沒回應她，眼神複雜又奇怪，把她看得周身不舒服。
她搞不懂司空墨白那是什麽鬼表情，平素向來對人都一副溫和淡然的模樣，這會兒見着她一聲不吭，神情詭秘得瞎子都能看出來他不高興，不高興到連招呼都不打了，生怕她看不出來似的。
蘇绾覺得自己僵硬的笑容再也沒辦法維持下去，努力一個人消化這種尴尬，畢竟我跟你打招呼，你不回我，其實尴尬的真的只有我。
“二師兄……”紀寧有些許難為情地看了眼司空墨白，不懂自己師兄怎麽這麽冷淡，分明之前關系很好的，要生氣也是蘇绾生氣吧，師兄生什麽氣啊。
然而司空墨白沒有理會紀寧，而是看着她一瞬不瞬好一會兒，才不鹹不淡地開了口：“蘇姑娘這些時日不見，看起來身體倒是大好了。”靈力恢複得很快啊。
蘇绾眉心一跳，傻子都能聽得懂他這暗示，早前孫渚青帶她去靈市的時候她還有些疑慮，擔憂會遇到什麽奇怪的牛鬼蛇神，可是孫渚青說如今她體內靈力充沛，有點眼力勁的人都能看出她是個靈修，一般人不太會對靈修産生惡意，而至于那些沒眼力勁的，她絲毫不需要擔憂。
而蘇绾目測，司空墨白很明顯被列入有點眼力勁這一範疇，也顯然不歸于“一般人”這一行列，“惡意”這個東西，估計是會有的。
她手下意識揉了揉耳垂試圖緩解自己的緊張，垂着眼睛點了點頭，“嗯，司空公子眼力真好。”
司空墨白：“……”
“怎麽，蘇绾之前身體不好嗎？”紀寧心思單純，根本沒有想這麽多。
“嗯……”多虧你們打傷了這身體，她才出現在這裏。
她尋思着跟這群人的寒暄差不多該結束了，司空墨白的态度實在讓她如坐針氈，她緩慢地、自認為十分淡定地說道：“你們如果有事便去忙吧，就不耽誤你們了。”
看，她發誓，她對他們絕對沒有任何意圖不軌的意思，趕緊走吧。
“我們沒什麽事情啊……你來靈市是買東西的嗎？”紀寧看出她想要與他們道別的意思，剛剛愉快的心情又瞬間滑落了下去，“要不，我們一起吃個飯吧，你想吃東西嗎，我們正準備去前面拐角那家子虛閣呢，可好吃了。”
“……”嗯，子虛閣，她記下了，但要吃也不是現在。蘇绾連忙擺了擺手道，“不了，我還在這裏等人——”
“——喂，我爺不是說了，不要跟人說話，也不要亂走動嗎？”
哦，等的人來了。
孫大爺手拿着一黑木盒子，身子半依靠在門邊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看着長仙門等人，眉眼依舊透着兇戾和陰冷，話裏間非常完好的呈現出一個心理變态的人該有的表情和聲音，陰嗖嗖的，語氣中總是有種如金屬刮過皮膚般令人寒戰的刺骨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蘇绾被孫渚青綁架了。
事實上，紀寧第一反應還真是這樣。
“孫渚青？”紀寧下意識手朝蘇绾這拉了一下想把她拽過來，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他倆人其實是同道的。
然而蘇绾比他還快了一秒，看到孫渚青出來，她第一反應是看向那個被他帶出來的盒子，兩眼發光，直接轉身過去想要拿那盒子，她可是盼了好久了，有了這盒子，蘇十一就可以寄居在裏面，孫渚青說還可以讓她進去養魂器裏面看看她。
她可從來沒有真正見過蘇十一。
孫渚青勾勾唇斜了一眼蘇绾那眼巴巴的眼神，故意把東西舉高了，沒搭理她，然後擡眼又往她身後掃，“認識我？嗯？長仙門的呀，看來還是我們小蘇绾的朋友啊，倒真是巧了。”
嘴角非常“和藹地”咧了起來，一邊的小犬牙露了出來，那算盤滿滿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好人啊。
蘇绾其實很習慣他這樣，也不覺得他這人是真的壞人，可是長仙門人除了司空墨白依舊那副沉默是金的臉以外，其他三個也無一例外的在見到他後露出了剛剛街上見到的人那般表情，一種十分露骨的排斥感，哪怕是認識的人這樣，也依舊讓她覺得不舒服。
“蘇绾，你……你跟孫渚青一起來的？”紀寧覺得思路有些串不起來，孫渚青怎麽就會跟蘇绾一塊了呢，該不會是孫渚青把人騙了吧。
司空墨白倒是淡定如初，演技不愧是影帝級別的，他目光掃視了一下這兩人，溫和有禮地朝孫渚青點了下頭，“孫公子，別來無恙。”
二人自然也是認識的，先前在雲佩山兩人還交過手，司空墨白是這行人中孫渚青唯一能記住的。
他舌頭掃了一下自己的小尖牙，審視了下蘇绾那帶了幾分尴尬的神色，倏然心起了某種壞心思，挑了下眉把蘇绾往自己這一拉，“嗯哼，幾位難道不是應該往泑山的道路上麽，怎麽？還在這廣陵鎮悠晃呢？難道不怕被我們小蘇绾捷足先登？”
“……”衆人的氛圍非常默契地都降到了一個冰點，對什麽東西捷足先登就不用明說了，在場各位心知肚明，一群人非常合拍的都看向了蘇绾。
蘇绾全身都僵硬了，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眼孫渚青，這狗男人剛剛說什麽了？
她從來沒指望過孫渚青能狗嘴裏吐出象牙，但絕對沒想到他能吐出粑粑。
作者有話要說： 論一本書一個随便撿到的孤兒是個吊炸天，有幾個人信？我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