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非常時期,再小心都不為過。
裴三郎不僅把二百親随軍帶上, 随行戰奴的數量從三十人增加到一百人, 披甲人帶了十個, 馬車安排了三輛。
另外還找了兩個身形和自己相似的戰奴, 穿上自己的衣服,戴着帏帽各乘一輛。
為了避免暴露目标, 他的随侍小厮刑戰跟千夫長井康走到三輛馬車的最前面, 三輛馬車的後面是十個披甲人,他自己坐在最後一輛馬車上。三輛馬車的前後左右是層層護衛, 外層是親随軍, 內層是戰奴, 馬車被層層包裹在中間。
傳诏的宮侍被捆住雙手後用他的袖子蓋住,看起來就像揣手。他的下巴被親随軍扭脫臼, 說不了話。他的牙齒都叫裴三郎讓人檢查過,确定裏面沒有藏毒。
裴三郎讓井康搜宮侍的牙齒裏有沒有毒藏時,井康看他的眼神挺怪的, 一問之下才知道,井康頭一次聽說有牙齒藏毒的。
裴三郎:“……”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從戰國劇到民國劇都這麽演,演員們做一個歪嘴的動作, 就把藏在牙齒後的毒咬碎, 瞬間秒斷氣。反正搜過了, 放心!
井康真心覺得, 誰要來刺殺曦公, 純屬想不開。
那三輛馬車上不僅有曦公, 還埋伏有曦公手下身手最好的戰奴。
這些戰奴一手拿盾牌,一個拿刀子蹲在裏面。如果刺殺的人想放箭,先不說外面的親随軍,馬車裏還有戰奴用盾牌和身體擋着曦公,箭傷不到他。誰要是到馬車裏來刺殺他,估計剛鑽進去就讓亂刀砍了。
裴三郎的這支護衛隊陣容,即使對方派出一千人,絕對無法在太衛府、太庶府的援軍趕到前拿下他。
這個關頭,莫說一千人,哪怕來百十人沖擊裴曦的車駕,天子都能立即以此為由頭派出親随軍搜查京城,把以闵公府為首的公侯府翻個底朝天。
裴三郎順利抵達皇宮,半點不敢調以輕心。
他在宮門口下車。
今天當值的是安世侯。他見到裴曦的車駕過來,快步迎來,問:“曦公可還好?”曦公的糧倉大火,已是滿京城都知曉了。
裴三郎說:“借一步說話。”他把安世侯請到一旁,說:“昨夜的火起得蹊跷,我很不安,還請安世侯派一位可靠之人,帶一隊親随軍送我到天鳳殿。路上如果有言行異常的宮侍或宮女,還請幫忙拿下。”他連連抱拳拱手。
安世侯的心頭微凜,明白事态嚴重。他得守着宮門,不能離開,當即叫來一個千夫長帶着二十名親随軍保護裴曦。
裴曦告訴那千夫長,不要跟太緊以免打草驚蛇。他們假裝巡邏,不遠不近地跟着就行。
安世侯:“……”
千夫長:“……”
假裝巡邏,不招人注意,就更好了,以免落人口實。因為從來沒見過哪個臣子進宮,還特讓守宮的親随軍護送的。也就這位,身份實在太特殊,又有天子欽派親随軍保護,他們才敢在可控範圍內行一點方便。
井康寸步不離地跟在裴三郎的身側,押着宮侍往裏去。
他們剛穿過宮門,便有等候在旁邊的宮侍急急忙忙地趕來。
那宮侍神态焦急,直跺腳,“哎喲,曦公,您怎麽才到。這邊請,陛下都等急了。”
裴曦說:“那不是去天鳳宮的方向。”
宮侍說:“陛下不在天鳳宮。”
呵呵!裴曦扭頭問身後的千夫長,問:“你們聽到他說的了吧?”
千夫長莫名其妙地點頭,說:“聽到了。”
宮侍愕然不解地問:“怎麽了?”
井康在心裏暗叫聲:“曦公神了!”他一個箭步沖上去,将宮侍一把拿下。
周圍的親随軍都吓了跳。
那宮侍大叫:“作甚!你這是要作甚,這可是在宮裏,你敢……”話沒說完,被井康給卸了下巴,說不出話了。
裴曦沖旁邊看傻的千夫長和親随軍們抱拳,請他們陪他去見天子,作個見證。
一旁的親随軍見狀,趕去奔去禀報安世侯。
安世侯趕來,對千夫長說:“随曦公去,見到什麽照實說。”對宮門防禦再次做出調整,把宮門防得更加嚴實。
裴曦有天子給的黃金通行令牌,能直接天鳳宮門口。
宮門口的人進去通傳。
不多時,天鳳宮的殿前宮侍出來,請曦公進去。
那兩名被卸掉下巴的宮侍被吓得渾身癱軟跌坐在地。
井康和同來的親随軍們在天鳳宮門口卸下武器,帶着那兩個宮侍跟在裴曦身後進去。
裴三郎進殿,見到天子和七歲的小太子都在,沒見狗蘿莉蹤影。
小太子正在提着毛筆在練字。他手上握着筆,眼睛盯着進殿的裴三郎看了好幾眼,又扭頭朝被屏風隔開的另一間宮室望去。
卧槽,狗蘿莉在呀。躲什麽屏風後呀,你到是出來呀。你知不知道我在閻羅殿門口轉了圈。裴三郎看了眼屏風,上前,向天子和太子行禮。
天子說:“賢婿免禮。”他說話間,看向跟着跪在裴三郎身後的親随軍,以及兩個癱在地上、下巴脫臼的面生宮侍,問:“發生何事?”
裴三郎先請守宮門的千夫長将宮門口發生的事告訴天子。
千夫長将裴三郎怎麽到的皇宮門外,又拉着安世侯到一旁說悄悄話,之後安世侯和裴三郎怎麽吩咐他,他們剛穿過宮門就遇到宮侍,以及宮侍說了些什麽都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訴了天子。
太子手裏的毛筆“啪”地一下子落在紙上。他強自鎮定,只是小臉白了幾分,又下意識地朝屏風後看了眼,再把毛筆撿起來放在筆架上。這筆架和文房四寶都是姐夫送的。
裴三郎這才說:“昨夜糧倉大火,今日便有面生的宮侍來傳诏,臣心感不安,恐再出事,便做了防範。臣想着,萬事小心謹慎些,總不為過,若是錯怪宮侍,臣願受責罰,也好過明明覺得有異而不作防範,被賊人害了去強。陛下召見臣,向來只在天鳳宮,臣剛入宮門,便有宮侍意圖将臣領到其它地方,便拿着拿下宮侍,到天鳳殿求見陛下。”
天子冷眼看着那兩個癱成泥的宮侍,“假傳天子诏令,真是膽大包天,傳典刑司。”他擡手,讓親随軍們下去,沖屏風後喊了聲,“青鸾。”
羽青鸾出來,叩首行禮。
天子給了他一塊令牌,說:“朕給你便宜行事之權,可先斬後奏。”
羽青鸾叩頭行了一禮,雙手接過令牌,當即令人押着那兩個宮侍走了。
裴三郎都沒看清人,狗蘿莉就走了。她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勞資好委屈的!最過分的就是這狗蘿莉個頭不要蹿得太高,目測身高至少一米七三以上。她往外走,後背挺得筆直,整個人給人一種剛勁有力的感覺。她落在地板上的步子,好像有點生氣?錯覺?還是真的有點生氣?
“咳咳!”天子清了清嗓子,又揮手讓宮侍們都退下,只留下太子在宮裏。
天子沖太子招招手。
太子放下筆,用手絹快速擦幹淨手上沾的墨,過來,向裴三郎拱手行了一個家禮,喊:“姐夫。”
裴三郎頓時有點被安慰到,不過,他還是回了一禮,喚道:“太子殿下。”
太子在天子的下手挑了個與裴三郎齊平的位置坐下,一副小大人模樣,他問:“姐夫可有受驚?”
裴三郎回道:“回太子,有一點點。”他想到糧倉被燒,就忍不住憤怒。
他把燒毀的糧食損失,死于大火中的守糧戰奴和搬運苦奴數量,以及周圍被大火殃及的居民情況都告訴了天子和太子。
太子的臉上難掩氣憤,對裴三郎說:“姐夫,父皇、皇姐和本宮,一定給你做主。”他扭頭對天子說:“父皇,當拿下……”他想到皇姐說的要拿住實證,叫人無可反駁後才能動手,又把拿闵公世子的話咽回去,改成:“嚴查縱火行兇者。糧為根本,燒糧者罪大惡極,罪不容赦。當誅!”
裴三郎扭頭看過去。兄弟,你才七歲。小學一年級的年齡!天家的孩子都是這麽早熟的嗎?還是從小耳濡目染,早早地接觸這些,胎教就與衆不同?
天子扭頭對太子說:“穩重。”
太子頓時收斂神情,恭敬地拱手行禮,“是。兒臣遵命。”
裴三郎:“……”七歲孩子,要人家穩重。難怪狗蘿莉養成那性子。凸!
天子對裴三郎說道:“你無須有顧忌,想做什麽,盡管放手去辦,一切有朕。”他頓了下,問:“此次火燒糧倉之事,你有何打算?”
裴三郎說:“糧食被燒,臣很痛心,很憤怒,也确實損失慘重,但只要買賣還在做,便不算傷筋動骨。闵公再是勢大,也攔不住別人賺銅錢金子。臣的糧食被燒,京城的糧食趁機提價,自然會有更多的人把糧運來賺取差價。算時日,我二哥應當已從海疆出發,他每經過一城都會設立售鹽點。有廉價鹽出售,闵公的優勢頓時全無,産糧的各公侯自然不會再買他的賬……咳,受他轄制。”他頓了下,說:“禮尚往來,他燒臣的糧,臣便去擠兌他的糧食。”
天子說:“累世公侯,家底頗豐,是不怕擠兌的。”
裴三郎說:“闵地産鹽,也只産鹽。鹽利一失,便成無根浮萍。累世公侯,有三樣最多,金子、土地、稀世珍寶,有遠見些的,會囤糧,但闵地有鹽利,要買糧很是容易,又地處西南,天氣潮濕,糧食容易生黴不易保存。斷他鹽基、糧路、商道,擾亂他封地的正常買賣,他便難以為繼,只能坐吃山空。闵公封地之外吃的都是廉價鹽,闵公産鹽,他封地吃的反倒是高價鹽,必定會使封地的人心生不滿。臣再送他封地貧苦良民海鹽,進一步挑動他們對闵公的不滿,讓他失去民心。糧、鹽雙管齊下,想是能有所作為的。具體行事,還需想想,原也沒想跑那麽遠的,只是被燒了糧食太過氣憤,臨時只能想到這些。”
天子贊道:“善!”打仗打糧,裴曦能牽制住闵賊的糧,又能為他運來糧,他便不怕那些累世公侯聯合起來造反。即使他們反了,他也有底氣和把握打贏了。
裴三郎前腳剛出宮,天子便派親随軍去查抄闵公府以及與他往來密切的公侯府邸,同時由嚴世侯親自率領五千親随軍、兩千騎兵直奔海疆去運鹽。
緊跟着,一道天子诏書下達,闵公與協後聯手謀害天子嫡長皇子、嫡三皇子、肆意造抹黑太子名聲,意圖扶持協嫡子繼位,以竊取皇位,其罪不赦。
诏書下達,一萬京随軍出京,直奔闵公封地福栖城。
緊跟着,又一道诏書下達,朝城大豪商裴曙制出廉價的海鹽,解天下缺鹽之苦,封大豪商裴曙為世侯,劃其制鹽之地方圓六百裏為封地,賜封地名為鹽城。
他又再下一道诏書,太商府成立鹽監司,負責監督鹽務,杜絕任何人哄擡鹽價攫取暴利,各封地售鹽的價格,一律不得高于朝廷定價。臨海諸城,可設鹽場制鹽、售鹽,但所有鹽場必須先獲取太商府的經營許可證方可開設。所有鹽場皆受朝廷監管,不得私自制鹽售鹽。
天子一連串诏書下達,直接把京城砸懵了。
緊跟着,四千斤極細極白的海鹽擡到了太商府門口,向京城諸衆展示,什麽是海鹽!
至于鹽價,粗糧的價格加上路上運輸費用。
礦鹽的柴火費都不止這個價。尋常人家節約一天的吃食就能買吃上半年的鹽。
裴三郎也被天子給砸懵了:未來老丈人,你這一出手,沒我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