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京城之內, 天子腳下, 豪富雲集的街市上, 暗甲人夥同野人糾集上百之衆, 公然劫掠侯府馬車,鎮武侯府還死了好幾個戰奴, 擒住對方五十人, 重傷對方十幾人,當場斬殺對方二十多人, 這案子一出,可以說是轟動京師。
各府的門仆們又再次忙碌起來,消息傳得飛快。
太庶府和太衛府管着京城治安, 有哪些披甲人團夥,他們心裏是門兒清, 甚至哪些披甲人中有沒有什麽貴戚也都知道。畢竟,再窮的人, 總會有幾門富親戚,而京城這地方, 五等披甲人就更容易有貴戚了。
案子一發,兩府一起出動, 封鎖了各個城門、封鎖街道巷子,搜捕逃掉的那些披甲人和野人,并且又一次在城中大肆捕捉野人。
山林野匪幹的是無本買賣, 折的是身家性命, 一旦有風吹草動跑都跑得飛快。
太庶府和太衛府的這通行動直接打亂了鎮武侯夫人的計劃。
通常來說, 第一波失手,第二波會更加謹慎,會再次暗中潛伏觀察重新評估她的實力,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很可能會多個團夥聯合作案,待掠到人之後,立即出城,逃得遠遠的,等風頭過後,不管是要來勒索金子還是抱着孩子來喊外祖母,除非她是不打算要女兒了,想讓女兒包括女兒生的孩子慘死在外面,又或者是活得生不如死,不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人贖回來,至于之後,再各憑本事繼續鬥。那些暗甲人或野人拿到銅錢金子作鳥獸散,跑到些偏遠地方買些地就成地主,金子夠多,捏造個身份買個官也不是難事。
鎮武侯夫人等的就是他們的第二波,動手的人多了,有了第一次還來第二次,是個人都不能就這麽算了,那她把事情怎麽鬧都說得過去,直接放開手逮人就是,逮住一個兩個,通過拷打能把整個團夥供出來。這些暗甲人相互之間矛盾沖突多,勾連也多,趁機坑陷下對手,熬不住拷打出賣下同夥,她再按着他們的招供帶着人去抓奴隸,銅錢就到手了。
然而,太庶府和太衛府的一通清掃,她灑了那麽久的餌好不容易引過來的那些團夥,全讓他們給驅散了。
太庶府和太衛府抓人,能夠管理住他們不再朝女郎們下手,就沒今天這場事了。
鎮武侯夫人稍微琢磨便明白過來。那些暗甲人跟各府的披甲人有各式各樣千絲萬縷的牽連,其中就包括太庶府和太衛府,為了防止她進一步動作,他們先動手抓一些不痛不癢的人創收交待,防止她動到那些有關聯的。
太庶府和太衛府管着京城治安,他們抓人,比她鎮武侯府抓人更名正言順。
鎮武侯夫人思量過後,找到裴三郎,問:“兒子,你那針線紡的買賣要是開起來,大概能賺多少銅錢?”她得好好算算賬。
裴三郎知道鎮武侯夫人考慮的是什麽。在這京城裏,有太庶府和太衛府還有奴隸販子,純粹的小雜魚早就被賣成奴隸了,還能蹦跶的都是有點道道的。要抓他們就得大費周折,還要得罪很多人。
之前抄了二十多家公府,雖然有湯公頂了鍋,再有造反的案子,讓人不好多說什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公侯私自留京這事是他們幾個捅到天子跟前的,那些公侯之家,一大半不是皇子或庶皇子的後代就是公主或庶公主的後代,親戚關系、姻親關系複雜着呢,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人記恨他們。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但遇到坎了,怕事,縮着,不想辦法邁過去,買賣沒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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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直接回答鎮武侯夫人的話,而是打開箱子,取出二百兩金子擺在鎮武侯夫人面前,說:“如果能讓女郎們出門不再被擄,這些金子歸母親。”
鎮武侯夫人看看裴三郎,又看看金子,問:“這麽大的利?”不由得再次打量自己的小兒子,心髒怦怦直跳,不是因為金子,而是小兒子的行事方式實在不像七歲孩子。
即使是她的長子,世子之尊,都不會有這魄力為這種事拿出這麽多金子,不劃算。如果小兒子不會算賬是個漫天撒錢的,不會攢下那麽厚的家底,只能說裏面的買賣之利遠超這二百兩金子。
她的小兒子,七八歲小兒的身板裏裝的……有點吓人。
裴略那傻大個就知道傻樂有個天神兒子,真要是天神兒子那就直接變金子了。
鎮武侯夫人當即把裴三郎院子裏的人都趕了出去,把院門關上,再回來把裴三郎的房門和窗戶都關上,自己堵在門口,和言悅色地對裴三郎說:“三郎,你看是要跟為娘分享下你的小秘密還是想夭折呢?”
裴三郎:“……”這兩口子的反應有點不一樣呀。你們對我的态度沒達成一致嗎?還是打算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
他在矮桌上坐下。
鎮武侯夫人等着他思考。
裴三郎說:“母親,他們說,為了避免聽牆角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把門窗都打開,這樣有誰靠近一眼就看到。”
鎮武侯夫人說:“我是防止你逃跑。”
裴三郎:“……”
他這輩子的父母對他挺好的,那種父母對孩子的關愛照顧撫育,從對父母的要求來說,真的已經非常非常好了,說實在的,上輩子的那些缺失,他們補全了他。
從這些年的相處,從父母子女間的這種關系,從這個一人惹事禍及全家的制度,他父母想知道他的不同尋常的原因,也是情理之中。
他也清楚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都非常冒險,不穩妥,但他不想等,不想把那些顧慮變成絆腳石去妨礙自己的發展,有問題遇到了再解決,總好過自己先把自己吓完了。從這個社會的制度來說,只要不幹危及皇帝統治的事,都不算大事,精怪投胎不犯法,最多被議論。
他覺得可以告訴鎮武侯夫人的,話到嘴邊,又不太好說出口。他反複張了好幾次嘴,才擠出句:“我有上輩子的記憶。”
鎮武侯夫人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
裴三郎說:“這些都是我上輩子懂得的。”他看鎮武侯夫人還盯着他,只好又說了句:“我上輩子不在這個世界。”
重點來了。鎮武侯夫人點頭,問:“會飛嗎?”
裴三郎決定給自己貼點天神BUFF,他拿出毛筆和絹布,把飛機畫出來,說:“坐這個可以飛到天上,雲層之上。”他等鎮武侯夫人看完,便把絹布燒了。“在我上輩子的世界,冬天不囤冰,都是夏天來了我們再用冰箱或制冰機造冰。打仗可以在幾千裏之外發射一種武器毀掉別人的城市,不過我學的是怎麽做買賣,不是造武器的。”
“可以制造瘟疫,也能提前防治瘟疫。天花瘟疫……牛也會得天花,叫做牛痘,人如果感染上牛痘只會難受幾天就好了,以後也不會再得人得的那種天花。”
“野外的水裏有很多人的肉眼看不到的小蟲子,有些蟲卵吃進去後,會鑽到人的腦袋裏、肝髒、肺裏,然後人會得寄生蟲病,如果不治就會死掉。有些需要把頭蓋骨打開,切掉長出來的東西,再把頭蓋骨縫回去長好。”
“所以不要喝生水,要燒開後喝,我在廚房加的過濾池就是防止生病的。”
鎮武侯夫人:“……”真是天神呀。她想跪。她再一想,就算是天神投胎,她現在是他娘,天神他娘。鎮武侯夫人頓時神氣了,心說:“我有個天神兒子,我怕什麽。”她對裴三郎說:“這些你不準告訴別人,包括你爹。”找了塊厚實的麻布,包起兒子給的二百兩金子,打開門,腳下生風地走了。
鎮武侯夫人繼續帶着“嫡女”去相看宅子和商鋪。她是真的要買宅子和看商鋪,替三郎看的。鎮武侯府是長子的,三郎總得有自己的家業宅院。他有金子,買起得,又有做買賣的本事,自然是買在京城比較好。即使将來能夠萬金封侯,侯爵府是朝廷的,什麽時候太禮府讓搬就得搬,讓遷就得遷,有座自己的宅子那是可以子子孫孫一直傳下去的,除非是犯到十不赦裏的重罪被抄家,不然都能一直留着。
鎮武侯夫人又看了半個月的宅子。
太庶府和太衛府抓了幾天人以後,賣了一批奴隸,其餘的贖的贖放的事,暗甲人襲擊鎮武侯府車駕的事就算過去了。
鎮武侯夫人把宅子也相看好了。
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裏傳出去的消息,鎮武侯府根本沒有嫡女,之前的事都是鎮武侯夫人為了找暗甲人和野人的麻煩好抓人賣奴隸故意設的陷阱。
這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甚至連太禮府都登門來查問鎮武侯夫人到底有沒有嫡女。這庶出的子女等同奴仆,無論有多少,只要不過繼到夫人名下,那都不會管的,但嫡庶禮法不能亂,貴族家的嫡子嫡女是要上報朝廷的。三歲前可以不報,因為三歲前的孩子都不算養活了,但孩子滿了七歲,那就算是立住一大半了,就得上報了。
太禮府聽到京城中的傳言,那自然得查的,鎮武侯只報了三位嫡子上來,并沒有報嫡女,于是登門來查。
鎮武侯夫人據實以告,不過沒說她兒子要開針線鋪子,是她要開,但女郎們不敢出門,開不起來,決定給那些擄女郎的人一點教訓。
太禮府的官員眼睛都直了,侯爵夫人開針線鋪子?
鎮武侯夫人理直氣壯:“我家世子襲爵缺金子,他今年二十五了。”
太禮府官員:你家出了個銅錢精,你家還窮!呸!
品級和等級都沒鎮武侯夫人高,不敢呸出來,臉上笑眯眯地問道:“夫人謙虛。那既然核實清楚,我們便告辭了。”回衙門後,又辟謠。
一瞬間,鎮武侯夫人在暗甲人和野人那裏的仇恨值拉得那叫一個穩。全城的暗甲人和野人提起她都恨得牙癢癢,白忙活半個月,還讓太庶府、太衛府剿得雞飛狗跳,各個團夥都花了不少錢財贖人,讓大家本就不好過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再然後,千真萬确板上釘釘的消息,鎮武侯夫人給銅錢精買宅子已經看好了,契書都拟定了,就等着去太庶府一手交錢一個過地契了。
舊宅,但是地很大,帶大園子的,還有湖,價值二百多兩黃金。現在銅錢兌黃金要多出一千文,而裴三郎又是出了名的金子多,因此賣家指明要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