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一只小啞巴

第10章

安揚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小寧猶豫了一下，覺得這是允許自己倚靠的意思，于是小心的挪過去把頭靠在了他腿上，發熱的小臉隔了一層衣服貼着他的皮膚，有點熱，小寧的呼吸帶着熱氣輕輕的噴到他身上，還有點癢。

安揚左手輕輕撫摸着小寧的後背，右手用叉子慢慢的吃着東西，小寧發着高燒也覺不出餓來，就只是安靜而專注的看着他，像只可憐巴巴正在乞食的小狗。

安揚用手試試他的腦門，把他沾在前額的幾撮劉海都掀了起來，露出整張臉。小寧的額頭光滑飽滿，下巴尖的他一個指節就能勾住，皮膚白嫩，這樣露出整張臉看，顯得更加稚嫩。安揚看得出來，小寧其實還帶着點嬰兒肥，只是最近受的折磨太多，臉頰上竟一點肉都不剩，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點。十幾歲的男孩蜷縮在地上，看起來就跟只小貓似的，既不占地方，也不發不出什麽聲音。

小寧的眼睛圓圓的，眼角微微上揚，眼底似乎總帶着點水光，看起來還真有點像貓，還是只懵懵懂懂的，對人類既害怕又好奇的小貓。

以後養大一點會更漂亮的，安揚在心裏判定道。

“餓不餓？”安揚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寧搖搖頭，虛弱的對他笑了笑，好像在安慰他，我沒事，一點都不難受，一點都不必麻煩。

“不餓呀？”安揚看他可憐見的，從盤子邊上拿出一小盒蜂蜜，撕開蓋子用勺子盛了一小勺出來，喂到他嘴邊，“含着點這個吧，就當糖吃了。”

小寧乖乖張嘴吃了，還伸出舌尖舔了舔勺子，甜的眼睛都笑彎了，又有點不好意思似的眨着眼睛看着安揚，眼睛裏是很真誠的感激。

他用手比劃出“謝謝主人”的意思，安揚能看懂的手語不多，不過這個很好猜。他摸了摸小寧的頭發，笑道：“盤子就放在這兒讓他們收吧，你回床上躺着去，別再着涼了。”

小寧乖乖的躺回到床上去，按時吃藥，主動喝很多很多水，晚上輕輕靠着安揚的胳膊睡覺，迷迷糊糊就過了兩天。

這兩天幾乎是小寧被賣到這裏來以後最安心的日子了，雖然燒的迷迷糊糊的又不能吃東西，不過他的生活變得很簡單，睡覺，喝水，吃藥，陪主人。最後一項曾經讓他最恐懼的事情，現在也變得值得值得期待起來。

小寧很喜歡睜開眼就可以看到安揚的感覺，他喜歡他的大手摸着自己的額頭試探體溫的樣子，每次他都想追着那手去蹭一蹭，但是又怕自己這樣會太不懂規矩。

作為一個奴隸，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接受，沒有拒絕的權利，更沒有索求的權利，他曾經每天默默忍受着侮辱和虐待，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讓他感到恐懼，稍微嚴肅點的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他渾身發抖，現在，他開始稍微沒那麽容易害怕了。

不再害怕每天的開始，因為那終于不再意味着痛苦的到來。

他不敢奢求安揚能對他有多好，雖說這兩天他的确對自己百般縱容，可是誰會把他帶回家去，只是為了好好對他呢？他期待的東西很簡單，只是祈禱這個男人能在盡興之後對他稍微溫柔一點，祈禱自己不會被太多人經手，也祈禱自己不會再被如此輕易的抛棄。

如果他能有一點點喜歡自己，那就太好啦。

不過小寧知道，那只是個美好的夙願。其實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可以，只要一點點溫存，就足夠他活的知足。

小寧其實挺喜歡生病的，生病的這兩天，每次輸液的時候安揚都會輕輕的給他揉着肚子，他的手很有力，也很溫暖，帶着一點繭子的大手在他的皮膚上打着圈撫摸，好像這樣可以帶走他所有的病痛。

安揚這兩天甚至沒有怎麽讓小寧下過地，發燒的人總是犯困，即使醒着也沒精神，他就靠坐在床頭看一本小說或者報紙，這個時候他會允許小寧靠在自己身邊。小寧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時候，他把臉輕輕的貼到安揚的手邊，他只要伸手就可以夠到自己，然後在被子裏微微的蜷成一個團子，在半睡半醒中度過在海上的，漫長的，陽光燦爛的午後。

第三天，小寧終于退了燒，安揚看起來挺高興，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可是小寧卻有點不安的不斷偷偷打量他，安揚納悶道：“怎麽了，你總看我幹什麽？”

小寧怯怯的低下頭，在紙上寫道：“我病好了呀。”

“病好了，不發燒了，開心嗎？”安揚用手按了按他腦門，溫度很正常，腦門上出了一層薄汗，觸手還有點濕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小寧這兩天出了不少汗，他覺得這孩子好像燒的更小了一點似的。

“病好了，就，就可以挨打了。”小寧猶豫的寫道。

安揚不禁失笑，“閑的沒事我打你幹什麽？你做了什麽錯事嗎？”

小寧低下頭，“我也不知道。”

他瑟縮了一下，又寫道：“我以為是因為病了主人才不打我的。”

安揚伸手把他抓進了懷裏，小寧縮在他懷裏，低着頭，沒有動。

安揚低頭看着這孩子蔫蔫的樣子，心道不知道他以前的主人是有多混蛋，這孩子都快給打傻了。

“小寧，擡頭，看着我。”安揚輕聲命令道，小寧乖順的擡起頭，長長的睫毛忽閃着，目光柔軟的望着他。

安揚讓他坐在自己的兩腿中間，摟着他靠向自己，擡着小寧的下巴，輕笑着問道：“你看着我，我跟你過去的主人長得像嗎？”

想起那個人，小寧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仔細的看了安揚一會兒，确定他沒有在生氣，然後飛速的搖搖頭，緊張的用牙齒緊緊咬着下嘴唇。

“你不用緊張，來，看清楚了，我跟那個人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我跟他不一樣，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對你的，不過我不會随便的沒事兒就打你，如果我打你，那是因為你做錯了事情，需要被懲罰。我不會跟他一樣不負責任，我不會再允許這樣嚴重傷害你身體的事情發生，如果是因為我的失職傷害了你，我也不會輕易抛棄你的。小寧不是答應過要相信我嗎，現在你看着我，告訴我，你能做到嗎？”

小寧重重的點點頭，眼神很堅定，還帶着一點感激。他知道，這個男人沒有必要騙他，像他這樣一無所有的東西，不值得別人用謊言玩弄。

“好寶貝兒，真乖。”安揚不知道他到底懂了多少，或者敢相信他多少，不過看着小寧這麽乖乖的樣子他就覺得心裏舒坦，摟着他在臉上親了一口，愉快的宣布道：“為了獎勵你這幾天這麽乖，今天傍晚船靠岸，我帶你下去玩會兒。”

小寧被他摟在懷裏一動不動的，回味着剛才的那段話和那個吻出神。他剛才親了自己一下，他還說不會随意作賤自己，他會不會有點喜歡自己呀？

小寧有點開心的把頭埋進安揚懷裏，他願意用自己所能的最大誠意去信任他，可又有點害怕自己不配。

他相信他主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主人的話是不容置疑的，這是他被教育過無數次後深深印在腦子裏的真理，可是他這樣一個殘破的，病弱的奴隸，真的值得他這樣對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