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宴也沒料到小姑娘盯着他看了半天就蹦出來這麽句話,沒忍住翹起唇角,回她:“挺恐怖的吧。”
慕久被他的笑看得有些晃眼,不自覺在他彎起的唇線上逗留了片刻,之後才別開視線,為了緩解尴尬似的跟着笑了一下,問:“那你能跟我一起進去嗎?我害怕。”
她這話問得突然,幾乎是在腦海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嘴上就已經誠實地說出來了。
以至于說完後,她也只能盡量鎮定地繃起臉,免得被人發現自己的局促。
沈宴聽到這話便收起了嘴角的弧度,輕頓了一下後回:“抱歉,這樣不符合店裏的規定,員工不可以作為玩家進入密室。”
“這樣啊……”慕久事先也料到這樣的回答,聞言只是輕輕抿起嘴唇,跟着點點頭。
當然,說沒有一點失望是不可能的,畢竟能有人跟她做個伴,總比她一個人在裏面被吓得屁滾尿流要好,尤其這家店的老板……長得有點過于絕色,在第一眼甚至要用驚為天人來形容,看到就是賺到。
心裏雖然這麽想着,慕久畢竟不想白跑一趟,剛想說“那我就一個人進去吧”,下一秒聽見和他們一牆之隔的房間裏突然爆發出一聲女孩子的尖叫,從聲音都能聽出瑟瑟發抖來。
她被這動靜鎮住了,嘴邊的話順勢咽了回去,然後就聽裏面又傳來一群人追逐中混亂的磕磕碰碰聲和幾個男生時不時冒出的“卧槽”,也不知道是受驚了還是為了給自己壯膽。
以至于慕久本來還覺得自己頭挺鐵的,聽完剛剛那群人的動靜之後,就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是在盲目自信,只好尴尬地轉頭看向前臺姐姐,想了想問:“他們跟我玩的是同一個主題嗎?”
“不是的,不過他們玩的這個主題的恐怖程度也是微恐,跟您訂的《玩偶之家》差不多,您看要不要挑戰一下呢?”前臺姐姐說到一半,瞥見她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估計也猜到了什麽,笑了笑又道,“如果真的害怕的話,我們這裏是可以調節恐怖程度的,可以幫您把npc的角色取消,這樣基本就是純解密的密室了。”
竟然還有npc角色嗎……
慕久聽到這話,默默咽了口口水,但想着都到這地步了,總不能再打退堂鼓,尤其是邊上某位帥哥店長還看着……片刻後深吸一口氣,答應下來:“嗯,那就……這樣吧。”
“好的,那您跟我往這邊走,我讓工作人員先帶您介紹一下游戲規則……”前臺姐姐擡手示意她身後的走廊,正準備領她進去時,一旁的沈宴忽然輕聲問了句:“她玩的這個主題,我是不是還沒試過?”
“《玩偶之家》嗎?應該還沒有。”前臺姐姐回他。
沈宴眯起眼睛想了想,又問:“這個主題是不是你們之前那個老板設計的、賣得不太好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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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姐姐聽到這話有點破功,只好捂着嘴小聲回答:“……也不算吧,顧客體驗之後普遍反映主題挺好的,就是之前聞哥沒怎麽宣傳,密室的幾個主題銷量都一般。”
沈宴被這話逗笑,略一思索後點了點頭,轉頭問一旁那個滿臉寫着擔憂的小姑娘:“取消npc的話,一個人進去還怕嗎?”
慕久聽他來了這麽一句,隐隐摸到了什麽苗頭,整個人立馬精神起來,幹脆承認道:“怕。”
“那我要是跟你一起進去,npc角色能加回來嗎?”沈宴問着,過程中稍稍側了一下臉,白皙耳垂上的耳釘被光線反射得很亮。
“可以啊。”慕久點點頭。
“那把票都退了吧,我帶你進去。”沈宴做好決定,輕輕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前臺的方向。
“真的嗎?”慕久嘴上雖然這麽說,腳下已經乖乖挪過去了,想了想又轉頭問,“不過你帶我進去的話,我的游戲體驗會不會不太好?裏面的機關你應該都會吧?”
“不會,”沈宴搖頭,長指在銀漸層的下巴上不緊不慢地撓着,貓咪舒服得直眯眼,一邊對她解釋,“這家店是我前陣子才從朋友那兒接手的,最近要統一升級,這個主題我還沒玩過,今天剛好試一試,你的反應對我來說也很有參考性。”
“哦,這樣啊……”慕久聽完,腦袋裏才冒出來的一點“帥哥想跟我玩密室”的膨脹被這話撲滅了大半,老實轉回了頭。
等前臺幫忙把退款辦完,沈宴便把手裏的貓抱給她,松手前揉着它的頭低聲哄了句“乖一點”,轉而提醒前臺姐姐:“十一先讓你先看一會兒吧,他今天剛去打了疫苗,心情不太好,得哄着點。一會兒要是不高興了,凍幹在休息室裏,一小把就夠了,吃完記得給水。”
“好,記住了。”前臺姐姐捧過最近有點發腮的十一,也跟着摸了摸他軟乎乎的腦袋。
“你跟我走吧,先把東西存一下。”沈宴安置好十一,對又開始盯着他的貓猛看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哦,好。”慕久收回視線,跟上他的腳步。
……
恐怖密室事先把氛圍營造得很足,往裏深入的走廊被漆成壓抑的暗紅色,上方懸着兩只水晶燈。兩人在密室入口領到工具包後,就被工作人員帶上眼罩,開始領着他們摸黑走過漫長又逼仄的長廊和一個又一個拐角,一邊低聲介紹劇情:
“你們是SF私家偵探所的兩名私家偵探,2016年4月17日,有位面部帶傷的女士來到SF偵探所,向你們提出需要搜集離婚證據的業務申請,并當場付清了承接業務所需的全部傭金……”
“但當你們連續三天在該女士的住處外蹲點後,卻意外發現這個家庭的三位成員在4月19日進入別墅後就再也沒有人離開,這裏仿佛成了一座死宅。因此,你們兩人在與偵探社的內部組織讨論過後,決定在今晚秘密進入該別墅,查清這座別墅在4月19日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慕久畢竟不認路,轉了兩圈就有些不敢往前走,只能在黑暗中伸手摸着兩側的牆往前探,很快就落後了前面的兩人一截,工作人員的聲音因此一點點遠去:
“你們事先所有的資料是由別墅的女主人提供的,包括一份家庭成員資料和別墅的戶型圖,上面标注了一些連女主人也無法進入的區域……此外,你們的工具包裏還有一個手電筒、一雙手套和一個可以與總部聯系的對講機。”
慕久聽她走遠也有些着急,只好扶着牆加快腳步,但沒兩步就險些撞到前面那人的背,下意識說了句“不好意思”。
沈宴應了句“沒事”,一邊尋着聲音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帶到自己身前才松開手,提醒了句:“不着急,慢慢走就行。”
慕久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動作,等到他把手松開,才意識到皮膚上留下的是他手指的觸感。
他的手很大,手指又修長,因此能夠輕易地扣住她的手臂。此時溫熱的痕跡流淌着褪去的同時,反而讓心跳後知後覺地跳快了幾拍,只能在心猿意馬中含糊回答:“嗯……謝謝。”
前面的工作人員并沒有注意他們倆位置的變動,手上的一串鑰匙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片刻後打開面前深色的鐵門,一邊給他們交代最後的細節:
“這處別墅因為周圍磁場的原因,事發當天所産生的聲音在極微小的幾率下會被自然所記錄。如果你們在偵查過程中聽到了這些聲音,請不要驚慌,因為這些聲音當中,或許就有你們所需要尋找的答案。”
“……而現在,你們已經翻過了別墅外的圍牆,進入了後花園,請在別墅主人的社會關系發現異樣并報警之前,找出這裏埋藏的真相吧……”
密室裏的空調溫度設置得極低,音響裏似乎有隐約的風聲與蟲鳴,慕久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進入密室後,很快就聽見大門重重關上和落鎖的聲音。
或許是為了給他們施加心理壓力,鐵門和鑰匙的聲響很容易引發幽閉恐懼,尤其在裏外的音響隔絕之後,密室給人帶來的感官上的壓抑更是呈幾何倍數地被放大。
慕久之前也不是沒玩過密室,但基本都是和一大幫相熟的同學在裏邊橫行霸道。今天頭一回跟一個陌生人在裏面待着,就導致她竟然在一開始就被鐵門的“砰”一聲鎮住了,大腦空白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要幹什麽,擡手試探性地摘下眼罩,用力眨了眨眼睛。
然而眼球的暗适應在這種情況下并沒有什麽用,別墅的花園裏完全漆黑,沒有任何照明設備,加上劇情介紹造成的緊張感,慕久第一時間認慫地咽了口口水,一邊把眼罩塞進工具包。
只不過就在這會兒,身邊這人已經思路清晰地拿出了手電筒,随着他手邊那聲清脆的“啪噠”,雪白的光束從他手中迸出,刺得人不由眯起眼睛,而視野中心橫亘着的那顆黑魆魆的樹也被這樣刺眼的光照得龐大又突兀。
那是花園裏的一顆櫻花樹,恰值四月,樹上開滿了雪色的櫻花,但因為黑暗中的這道光束,枝上的繁花被照成凄白的大張鬼臉,沉甸甸地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