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除開王一雀給他的錢,他還剩下五百四。程鵬飛把大頭的錢塞到磚縫裏,拿着四十出門了。
這會兒天陰了,不知哪處來的烏雲把太陽遮得嚴嚴實實的,空氣裏都透露着燥熱。蟬都不願意再鳴叫一聲。
程鵬飛到了理發店,裏頭那剪頭發的認識他,叫周宙,跟他一樣是來這邊讨生活的。不過人家一來就知道做學徒學手藝,他正坐在前頭打盹兒呢,迷迷糊糊見着程鵬飛,說:“你怎麽來了?想染頭?”
“恩。”程鵬飛扒着自己一頭黃毛說,“能不能染一次性的?”
“預算多少。”
“二十。”
“操,窮鬼。”周宙罵着他還偷溜進庫房拿染發劑,在10元和20元的染發劑中,挑了10塊的。
一次性的染發很快,程鵬飛歪着頭睡完午覺就醒了。頭上已經沒了奇奇怪怪的染劑,只有一股劣質的薰衣草花香味。
他站起身,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恍惚間覺得有些不認識。
穿着T恤和工裝褲,黑色頭發就像他剛來到這兒時一樣。丹鳳眼微微上挑,薄唇緊抿着。少年纖細的身體裏不知道藏了多少心事。
周宙看了他一眼,說:“我要有你這臉,我婚都結了。”
程鵬飛回過神,笑着遞給他二十。
這會兒天陰得更加厲害,他快速往家趕,沒走到一半,就被王一雀喊走。
上次那夥人似乎還沒放手,又找了回來。也許是丢人丢大發了,他們直接去了王一雀的家,把那小男孩抓走了。
王一雀急得不行,在屋內砸了兩個啤酒瓶。
程鵬飛進門時,那啤酒瓶剛好砸到自己腳邊。玻璃迅速在地上化成碎片,稀碎的渣滓踩上去咔哧咔哧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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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們抓哪兒去了嗎?”
“不知道,多半是工廠,他們平時就在那兒。”
程鵬飛點頭,在屋子裏找着順手的武器,說:“要不,報警?”
“報警?”王一雀眼睛一瞪,說,“報警那我的面子往哪兒擱?以後哪個人還願意做我小弟?”
程鵬飛抿着唇不說話,一旁的王一雀深吸一口氣,從抽屜裏拿了一把水果刀遞給他。
程鵬飛皺着眉看。
刀子上頭還有水果漬,擦不掉的淺黃。
糾集了很多人一起去,王一雀走在最前頭。一行人喊着叫着,頗有桃園結義的架勢。似乎他們不是去打群架的,而是去鬧革命。
程鵬飛走到門口處,把水果刀放下,依舊選了根棍棒。
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水果刀,他很害怕看到,像是記憶裏出現什麽偏差一樣,被刀子捅了之後,肚子涼悠悠的,像是腸子也要跟着血液一并流出去似的。
程鵬飛甩甩頭,把這恐怖的記憶甩出腦子外。
這會兒已經下午兩點了,程鵬飛跟她約的是九點。他想得很清楚,這邊的事情忙完了,他就回去坐大巴去城郊。
二十分鐘路程,再怎麽都能趕到。
想到馬上要見着自己女朋友了,程鵬飛說不出的開心,腳步帶着輕快。不像去打架的,像是勾結一堆人去聯誼。
他平時就是一頭小黃毛,今天染了黑發躲在最後,一時間還沒人看出來這漂亮的小崽子是程鵬飛。大家都有着自己的小圈子,東拉西扯的,沒人搭理這位落了單的失足青年。
工廠馬上要拆遷,隔着老遠就見着那大大的紅色“拆”字。
程鵬飛跟着衆人堵在工廠樓下,沒一會兒就打了起來。
棍棒不長眼,程鵬飛拿着棍子一下下朝着人身上招呼。他們打架都有規矩,一般不動刀子,只是這次那人觸了王一雀的逆鱗,把他家小孩兒帶走了。
程鵬飛聽到警鈴聲,皺着眉丢了棍子,随後躲着拳頭到角落裏喘着粗氣。
他來的路上報了警,眼看着王一雀動了刀子,他不能這麽讓他坐了牢去。
果然警察來得飛快,把鬥毆的三四十人都拉到警局,原本想趁亂逃了的程鵬飛沒逃得過去,一臉失望地爬上了車。
千算萬算,這步算漏了。
警局難得出現這種場面,三四十人抱着頭蹲在腳邊,聽警察教育。
程鵬飛在最後頭,心急火燎地想看一下時間。
也不知道幾點了,萬一最後一班大巴車趕不上就糟了。
有個女警察一眼瞧見了程鵬飛,拉着人站起來說:“身份證給我看看。”
哪兒有打架帶着自己身份證的,程鵬飛說:“我......我沒帶來。”
程鵬飛長得就很有蠱惑性,垂着頭眼睛巴巴地看着底下,小可憐勁兒的。
“不怕,告訴姐姐,你今年幾歲了?”
“十六.....姐姐你別關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會被抓的。”程鵬飛小心翼翼地抓住女警察的袖口,說,“他們騙我、我說去了之後給我錢,我就去了。姐姐......”
那邊一查,程鵬飛還真是十六歲,長得又粉雕玉琢的,留着一頭柔軟的黑色短發,一看就是個好學生模樣。
他說的話女警察信了幾分,小孩兒還沒成年自然不可能拘留,找了個老警察說他幾句,把人說得蔫兮兮的,才肯放他出警局。
出了警局的程鵬飛褪去了乖學生的模樣,跟撒開了歡的小鳥似的,眯着眼往公車上跑。
他裝可憐這招已經用了不下八次了,每次都有人中招,他也樂得從警察眼皮子底下溜達,免得事兒大了他也擔不起。
身上沾了些血跡,他得回家換一身衣服才行。
公車上的小電視放着電視劇,是最近大火的一部古裝劇。
裏頭扮演少年皇帝的人是個小戲骨,劍眉星目,才十幾歲就把那股子帝王之氣演繹得淋漓盡致。一擺手一頓足,無一不在節奏上。
程鵬飛看出了神,直到公車司機按了兩下喇叭,才道了歉下車。
作者有話說
小攻出現
【電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