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花馬,千金裘(四)
影七望着世子殿下遠去,眉頭微蹙,輕聲自語:“殿下怎麽了?”
影五擺手:“殿下一直這樣啊。”
影七低頭發了一會兒呆,問影五:“我是不是讓殿下不高興了。”
影五嘆氣道:“殿下生沒生氣我不知道,反正你是把梁三少爺給惹毛了,別讓他再看見你,不然有你好受的,越州的小霸王,能好惹嗎!”
影七只關心殿下如何,其他人和自己無關。
那三位貴公子上了越水畔的梁家樓船,影七影五随即跟了過去。
樓船并非尋常畫舫,足高數丈,數層,站于船下仰望,仿佛蝼蟻望山,偶爾江面狂風,以木排為索,綁纜數千條,交錯如織,風不能撼。
梁家財大,連齊王府也甘拜下風——越州最大的賭坊“滿庭歡”就是他們家開的一家,小賭坊,除此之外赫赫有名的還有洵州霜銀坊、臨州朝暮樓,都是梁家的産業。
影七影五摸進了樓船,這裏面寬敞巨大,房間衆多,然而房梁下鋪了一層雕瑞獸的平頂,影衛站不上去,只能在主子們房外等着。
樓船之中仿佛一個坊市,有站在炭爐後烤江中捕上的鮮魚的小老頭兒,有雜耍抻面的,也有美妓流連,琴女彈唱,笙歌搖曳,水袖輕拂,好一個樂不思蜀桃源境,醉裏酣卧溫柔鄉。
世子殿下上了木梯,三人進了二層的小閣樓,影七影五上不去,只能在底下找了一小茶間,要了壺茶,安靜等着主子。
影七偶爾仰頭望望,見一群身姿綽約的美婢端着瓊漿玉液,緩緩進了世子殿下那雅間。
影七眼神暗了暗,低頭喝茶。腦海裏卻忍不住幻想,世子殿下美人在懷左擁右抱的情狀,心中一陣沒來由的失落。
雅間裏布置典雅周到,品位獨到大方,雅間四角的蘭花郁郁青青。
梁霄往柔軟的羊毛暖席裏懶洋洋一窩:“坐,甭客氣,想吃什麽玩什麽直接叫。”
“言玺,這下出氣了吧?喜歡吃甜的是吧?我讓他們做去。” 梁霄對孔言玺确實不錯,誰讓兩家生意上近,孔言玺不喜歡在家裏遭嫌棄,自幼就黏着梁霄,可憐巴巴的,從小黏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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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苑跟着老王爺從京城來了越州之後,第一個結交的就是梁三少爺,也就捎帶着認識了孔言玺,多少年相處下來,兩人下意識就護着這個小嬌美人,他們倆偶爾欺負欺負還行,換了別人欺負,不行。
孔言玺整了整揉亂的頭發,小聲說:“多謝梁兄。”聲音也軟軟的,像女孩子。
幾個紅妝精致的小婢女輕輕走進來,給幾位公子行了禮,圍坐在三人身邊,殷勤倒酒。
梁霄摟着其中一個身姿妖嬈的姑娘,在人家小蠻腰上捏了兩把,吩咐媵人去後廚催催,怎麽東西還沒上來,說罷又對李苑道:“逸閑,我這兒新來了好幾位特別給勁兒的,那小腰小屁股,比女孩子還精致,你要幾個,我都給你叫來。”
李苑靠在窗邊,托腮笑笑:“不了,最近吃不下。”
梁霄特驚訝:“真的假的?我不騙你,都跟言玺這麽水靈,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孔言玺捧起一杯清淡的桂花酒,眨着大眼睛,慢聲細語道:“逸閑兄心裏有人呢,吃不下別的了。”
梁霄打量着李苑,忽然一拍大腿:“是那個小影衛?”
李苑不置可否,敲了敲折扇望向門外:“菜怎麽還沒上,梁霄去催催啊。”
梁霄按住李苑的扇子,揚着一邊嘴角問他:“真是他啊。”說罷撇了撇嘴,“這小影衛挺厲害的,看看他那個冷傲兮兮的勁兒,他還敢管你呢。”
李苑舔着嘴唇笑了,勾勾手指,叫他們過來點兒聽着,笑說:“太腼腆了,愛害羞,得哄着。”
梁霄吹了聲口哨:“那你打算如何?何時寵幸一下,也跟我們分享分享操影衛的滋味,我還真挺想知道這種冷傲性子的,叫出來是什麽聲兒呢。”
李苑哼笑:“我憑什麽跟你說呀。”
梁霄哼了一聲,回過頭逗孔言玺,捏着他奶白的臉頰問:“言玺想要什麽樣的,男人還是女人?你都十八了,別跟個小孩兒似的行嗎。”
孔言玺惶恐退開,捂着自己小屁股:“我、我都不要……”
梁霄若有所思,摸着下巴思忖:“看這樣子估計是要找男人,那算了,我怕你弟弟找上門來打斷我的腿。”
李苑噗嗤笑出聲:“對,他弟弟真能幹得出來。上回要不是影五給我擋着,他弟弟差點把我也給揍了,就因為我捏了一把言玺的臉,不怪我啊,這奶白奶白的誰不想捏。”
梁霄頗忌憚,松了捏在孔言玺臉蛋上的手。
孔言玺小心翼翼地道歉:“弟弟他……很好的,就是,脾氣,不好……對不住……今日之事、千萬、千萬不要讓弟弟知道……他會……”
孔家二少,有名的不好惹,世家之子見他都躲着走,能有這等瘟神殊榮的也就只有齊王世子李苑能與他比肩了。
李苑搖頭,托起酒杯道:“無妨,那是個将來出人頭地的人才,我們把他哥哥照顧好了,說不定以後還能沾光呢。”
這時節螃蟹正肥。
談話間,幾盤兩巴掌大的火紅肥蟹端上來,香氣彌漫。
不加鹽醋,五味俱全,殼如盤大,紫螯巨如拳。掀開鮮紅蟹殼,其中膏脂滿溢,如玉脂珀屑晶瑩剔透。
蟹釀橙,香枨圓,飯以新餘杭白,漱以蘭雪茶。梁三公子品味高雅精致,樣樣都足見用心。
幾位小美婢翹着蔥指給幾位公子剝蟹殼,殷勤地喂進嘴裏。
李苑讓小厮把從影五那兒擄來的三壇子白梅釀雪端上來,桌上幾人暢談風月,好不自在。
不知道誰引了個話頭到嶺南王世子身上,李苑嘆道:“李沫那小子,現在混得太好了。”
梁霄贊同,與李苑杯沿相碰,“他自诩箭術天下第一,傲氣淩人不可一世,當年南越栾丘戰亂,李沫在楚威将軍麾下,本是去歷練一番,卻沒想到他請纓出戰,這位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于千軍萬馬之中射穿敵将左眼,屠佛六箭,驚豔三軍。那是天縱奇才。”
李苑倚窗托觞啜飲,長發自肩而落,他鳳目微眯,托杯笑道:“論箭術,嶺南王世子李沫,堪稱天下第二。”
梁霄不解:“他的箭術若是天下第二,誰敢稱天下第一啊。
李苑不置可否,唇角微揚:“井底之蛙,不可語天下也。”他仰頭幹了一杯,望着窗外,眼神寧靜。
酒過三巡,梁霄有些醉意,借着解手出來吹吹江上風。倚在二層的木梯間休息。
梁三公子在家最小,排行末數,他大哥二哥混跡江湖,在東陵那邊做地下生意,手下殺手衆多,卻從不讓梁霄沾染這些腌臜事,早跟他放過話,好好在家讀書,将來入官道,免得像他們一般有財有勢,卻仍見不得光。
昨日不過是孔言玺那個小娘們受了欺負,若被拖走羞辱的是梁霄,他那大哥二哥非血洗了盈月坊青樓不可。
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梁三公子耳濡目染,也免不了沾上他大哥二哥的惡劣脾氣,更別說還有位嚣張跋扈的大世子,跟鹹菜缸似的從小到大腌着他。
不經意間低了個頭,便看見底下兩個少年在席間喝茶。這倆影衛他都認識,一個是鬧騰小鬼影五,另一個是李苑的新寵,永遠一臉冷淡的影七。
梁霄哼笑了一聲,朝旁邊幾位小美婢們勾了勾手。
小美婢們聽話地聚過來,聽少爺吩咐。
梁霄說:“你們,去伺候底下那位,看見了沒,就那個,冷冷的,穿黑衣的,半束着發的小公子。”
婢女嬌聲問:“少爺,那是誰家的公子呀,好冷峻呀,奴婢們怕是伺候不舒服呢。”
梁霄揚了揚嘴角:“那就去抱兩下,親兩下,喂個酒總會吧?”
“是,少爺放心。”
梁霄整了整衣裳,回了雅間,李苑也有些醉了,倚在窗邊吹風,孔言玺捧着一塊芋泥酥小口小口地吃。
梁霄叫了聲李苑:“逸閑,過來看。”
李苑懶洋洋看他,聲音懶散:“看嘛呀,困着呢。”
“你的小心肝兒打野食呢。”梁霄冷笑了一聲。
李苑愣了一下,放下酒杯,懶懶起身走過來:“胡說八道,那麽腼腆的孩子……”
走到木梯前往下看了一眼,幾個妝容妩媚的美人兒正纏着影七喝酒,兩個女子一左一右黏着他。
影七冷着臉不說話,想推開這些不知從哪裏黏過來的女孩子,無奈雙臂和腰都被軟軟纏着,又不能在梁少爺的地盤對他的人動粗,影五在一旁看熱鬧,在影五看來确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咳。”
二樓傳來一聲極其不快的咳嗽聲。
影七身子一僵,仰頭望去,世子殿下正倚在欄杆上,側目看着自己,面無表情。
“殿下……”影七臉色刷地白了,有種被抓奸在床的慌張,趕緊推開身邊的女子,剛想跪地請罪,手腕便被一個人攥住。
他回頭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壯漢,臉龐黝黑,肌肉誇張,像一座小山丘。
那壯漢抓住影七一只手腕,緊接着就來摟他的腰,大手在影七身上摸來摸去,企圖扒開他這一身緊身黑衣。
“滾。”影七喉嚨裏發出一聲極低的、壓抑微啞的罵聲,扣住那壯漢手腕,只需一招就能給他摔出樓船,扔到江裏喂魚。
頭頂忽然傳來令影七恐懼又難以置信的世子殿下的聲音:
“這是我的人,你敢反抗一下試試。”
影七忽地軟下身子,不敢再反抗,仰頭茫然望着世子殿下。
李苑看着影七那雙驚懼茫然的小狗兒似的眼睛,溫和微笑道:“你不是喜歡玩這個嘛,我賞你舒服舒服。”
梁霄在一邊抱臂看着,冷笑着看着影七。敢在本少爺面前放肆,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屬下沒有、屬下冤枉……”有殿下的命令在,影七不敢掙紮,只敢惶恐求饒,任憑那男人在自己身上摸索,解開了腰帶。
影五懵了,看着世子殿下明顯是動怒了,他也不敢去勸,看着影七冷淡的臉露出被侵犯的痛苦,影五心裏不忍又不能反抗主子。
在那壯漢的手即将摸到自己下/體時,影七聲音微抖,仰起頭看着世子殿下,眼神失望又不解地問:“殿下,為什麽,不信我。”
都說世子無心,那一刻還是被影七的眼神狠狠紮了一下。
影七痛苦地緊閉着眼睛,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違抗李苑的命令,默默咬着牙忍受着。
腰間一緊,僵硬的身子忽然被攬進一個溫暖懷抱裏。
李苑攬着懷裏人,感受着他微微發抖的身體和急促的心跳,确認他确實是害怕着。
“滾。”李苑擺了擺手,叫那壯漢退下。
梁霄捂住眼睛,仰頭砸牆,嘴裏罵道:
“李苑啊李苑,真給我丢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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