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夢幻舞臺
今晚柏拉圖與往常一樣,湧進了大批人群;距離舞臺很近的我完全可以聽見從外面傳來的歡呼與尖叫聲,房間的電視就像是收看直播,不僅能确認表演者的演出進度,還有從舞臺往底下看的角度。
我并不是在休息室,而排練室目前正被“班妮菈”的成員占據了;我在演出準備室,就在舞臺旁邊的一個小房間,即便跟人面魚再熟,這都是我第一次踏進這個空間。
屬于表演者的空間。
我不是一個人待在這裏。
陶懿安閉着眼睛,就像是全然放松,享受着從喇叭傳來的現場演唱;人面魚的演唱才揭開序幕,Saya學姊配合着音樂又唱又跳,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左右,底下的聽衆可以盡情享受她們的狂熱音樂。
光是看着這一幕就讓我雙手顫抖。
Ivy離開之後我又跟了幾次排練,但這樣的事前準備并不足以讓我安心……我還是很忐忑不安,畢竟我是進入排練室後才突然被告知我會在今天跟人面魚一起登臺演出!
所以我晚飯根本就吃不下;即便Monk學長很體貼的幫我叫了一張六吋瑪格麗特,那是平常我一個人就能吃掉的份量。
“曉寧,妳懂為什麽Saya會這樣跟妳說嗎?”陶懿安突然向我搭話了,是進準備室半個多小時以來的第一句。
“怎麽跟我說?”
“‘讓他知道,離開他的妳,過得比以前更好、比以前勇敢’那句。”他終于轉向我,推着輪椅緩緩來到我面前。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一定緊張到臉色發白。“我根本不想證明什麽,我跟思绮過得好好的……而且,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
他聳聳肩,“我自首好了,這其實是我的提議。”
“你?”我驚訝到跳起來!“你!”所以我不只是被趕鴨子上架,根本就是從頭到尾都被設計了?
“嗯,而且我認為這對妳來說絕對必要。”
“我只覺得你們在整我!”我沉下臉來,這次我是真的不太高興了。
他搖搖頭,“妳還記得上個禮拜呂翰駿怎麽對妳說嗎?”
“我當然記得;而且我覺得光是這樣就夠了,他沒再來煩我。”
“看來妳沒完全明白他的心思,我這麽說吧……他還沒放棄妳。”陶懿安以非常斬釘截鐵的口吻說道:“妳說的沒錯,他為了得到他想要的地位,選擇一把能夠登天的梯子,他現在明顯已經達到他的目的了,所以果決的甩掉了那個高傲的女人,回過頭來找妳。”
我忍不住斜眼瞪他,“講得好像你跟他有多熟一樣。”
“同樣都是男人,我能夠體會他的心情。”
我冷笑,“我跟思绮不是他能夠介入的。”
“他才不在乎這一點,或許他已經做出多種假設,他可以認定妳只是一時逞強,或是為了躲避他的追求所以假裝跟女生交往……即使我們都知道妳并不是;況且,我設想了一個最有可能出現的狀況——假如陶思绮出國了呢?像之前那樣?一走就是半年甚至更久。”
我為之一窒,而陶懿安的眼神透過鏡片,銳利的竟彷佛看穿我的心思。“我姊她最近又回家兩次,雖然只是探個頭;多虧她願意跟我媽開誠布公,我因而知道了她的不少計劃。”
知道思绮這兩個多星期還有偷空回家,我有點訝異,她什麽都沒跟我說!“那,你跟她……”和好了嗎?
他撇開頭,“我跟她還在冷戰,總之應該是不會像之前那樣大吵了;何況在知道最讓人驚訝的事實之後,過了這麽段時間也該平複下來。再怎麽樣看不慣她的做法,她始終還是我姊。”
我微笑,莫名感到松一口氣。“那很好呀。”
他笑了笑,“回到妳身上——就算她很在乎妳,但她始終也沒放棄過繼續旅行、繼續她的事業;曉寧,那才是她最擔心的。鞭長莫及。”
人在國外的她,不可能陪在我身邊,她的鞭長莫及,就等于是給呂翰駿機會,嗎?
“少了思绮陪伴雖然很痛苦,但,我會證明我自己可以過活!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果決地搖頭。“我不懷疑這點,而是擔心呂翰駿會對妳做出什麽出人意表的事?他可不算是個君子!”
我皺眉,轉身回到沙發坐下。“講來講去不如替我請個保镳算了!而且這跟我登臺唱歌有什麽關聯?”
“有。”他笑得十分得意。“要打擊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妳知道什麽方法最徹底嗎?”
“什麽方法?”
“在他認定妳做不到的領域大放異彩,而這剛好又是他最擅長的,這裏還是他的舞臺。”
他側着臉,燈光照得他半張臉是亮的,另一半則隐沒在陰影中,顯得詭谲難測。“男人不害怕自己要追的女人強勢耀眼,就怕跟自己擅長的領域重疊。妳曾被他狠狠傷害過,更因為這樣而忍痛放棄了一個無辜的生命……面對這些,光是找到另一段感情重新站起來還不足夠,妳要狠狠地甩他一巴掌,才能徹底把他自眼前趕走。”
而這記“巴掌”,就要透過我的歌、我的烏克麗麗,以及……人面魚在柏拉圖這段最後時光來達成。
我總算理解了。
他們千方百計要我上臺唱歌的真正理由。
是啊!呂翰駿曾經掌控了我的生命,盡管在他離開之後,讓我遇見了思绮,然而他仍回來了,帶着隐藏在那份抱歉與卑微底下的過度自信。
他曾經狠心抛棄過我,卻還能在達成目的之後甩掉Ivy,再裝作若無其事地出現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證明。
狂妄的男人。而且從不知道悔改!
“妳不再是他能夠掌控的那個于曉寧了;最快的方式,就是在他熟悉的地方,做他最得意的事。”他再度強調。
左手仍顫抖着,在我們進行這段談話時,時間滴答滴答的持續流逝;學姊的《小情歌》才剛唱完,柏拉圖裏已經座無虛席,人手一杯調酒,高舉着向她們致上喝采。八點三十五分……距離換檔的九點半已經剩不到一小時。
她們還沒叫到我的名字。
我瞬間握緊了我的烏克麗麗。
“我懂了,陶懿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于被說服而願意登臺的我,感覺心底的那份緊張來得更加真實。
但,我不害怕;我有Saya學姊、有人面魚。
我觸摸着藏在衣領裏的紫水晶。
我還有思绮。
擡起頭,透過屏幕,我望向待在臺下的成群歌迷。
突然很希望……如果她能夠在現場,該有多好?
*
九點十二分。
方才“班妮菈”的其中一位成員已經過來探頭,他們已經排練完畢,要準備過來這裏待命了。
又是一首歌結束,趁學姊跟全場觀衆互動時,Monk學長偷溜進準備室上廁所,出來的時候特別提醒我說:“等一下就會輪到妳了,小小;我們預計今晚讓妳唱壓軸。”
壓、壓軸!
面對我的訝異,學長堅定的點點頭,“妳可以的。”他伸出拳頭,對我露出微笑,再度匆匆回到臺上。
我回頭低喊,“陶懿安!我壓軸?”
“這完全是他們的安排,可能Saya跟Jack認定神秘嘉賓唱壓軸才最有震撼度。”你居然還撐着下巴冷靜分析!完全在說風涼話!
我的心跳從來沒有這麽失控過。
壓軸!
我真的唱得出來嗎?在這麽多人面前。
當我自疑之際,耳邊已經聽到學姊在與歌迷互動,‘接下來呢……通常我會問大家想聽什麽,而……你們會回我“GLAMOROUS SKY”對不對?’
“對”!臺下一群人高喊GLAMOROUS SKY,那種排山倒海的聲浪真的很驚人,即便我還沒站在臺上都能感覺到那種鼓噪。
‘但是今天呢……我們要給大家一點特別的!’臺下的部分歌迷很配合的“哦”了發出疑惑與期待交雜的聲響。‘我們今天,請到一位非常、非常神秘的嘉賓要來跟我一起給大家壓軸獻唱;這位朋友呢……是我認識很久的一個好姊妹,她真的很棒,但是直到最近才終于展露她歌唱方面的才華……’
“她真的很會炒熱氣氛!”陶懿安忍俊不禁;我根本笑不出來,只是拼命深呼吸以克制不受掌控的心跳。
不行!我……我真的有辦法唱嗎?當着大家的面!
‘現在,就請大家稍等,讓我去親自邀請她!’學姊話一說完,立刻離開舞臺,不到五秒鐘,她已經從舞臺上鑽進準備室。
出現在我面前的學姊汗流浃背,表情卻是放松而自然的。
渾身散發着天生巨星的魅力。
與我恰恰相反。
“該是妳登臺的時候了,小小。”
我捂着胸口,還沒開口就已經喘到不行。“學姊,我……”
“我知道妳現在一定很緊張,緊張到以為自己随時都會休克;其實我每一次在柏拉圖演唱前都是這樣的,可是一站上去之後,妳會發現妳看不見底下的人。”她來握我的手,蘊含着強烈爆發力的清亮嗓音此時溫柔的不可思議。
“聚光燈太亮了,妳看不見他們,妳的眼前只有那支麥克風,還有手上的烏克麗麗。”
我虛弱一笑,“可是我覺得,現在的我……唱不出來!”
“那就等到妳能夠唱出來為止,他們會等的;我想小開應該對妳講了很多吧?站上舞臺,對妳而言很重要。”
“我再怎麽唱也唱不過呂翰駿!”
“不,沒有人要妳真正唱贏他。”咦?我錯愕地迎向學姊,她輕拍我的臉。“光是能夠站在舞臺上唱歌,就已經很不得了了;妳做了妳原先從沒想過的事,光是這樣就夠了!”
光是這樣就夠了嗎?光是這樣……
握着烏克麗麗的左手早已濡濕一片,我呆望着手上的樂器,然後另一道門再度打開,“班妮菈”的他們終于過來了。
這也成了我不得不上臺的壓力。“走吧!有我在!”
這是她登臺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走出準備室,跟随着學姊一步步踏上這個夢幻般的舞臺。
有多少校園歌手夢想踏上柏拉圖的舞臺?而我居然因為認識人面魚才站上這裏。
“讓大家久等了!讓我們邀請今天的神秘嘉賓,小小!”說話的人是Jack學長,他用打鼓的方式替我炒熱氣氛。
走這段大約只有十公尺左右的路,我卻像是個盲胞,幾乎是要學姊牽着才來到舞臺中間。
聚光燈很亮也很熱,我确實看不清臺下歌迷的臉,可是這麽多人擠在同一個空間躁動着,那種澎湃的熱情仍透過周圍的空氣傳到舞臺上來。
“她第一次上臺,讓我們給她一點掌聲!”
我的面前就是麥克風,現在喇叭傳出來的,只有我的喘息聲。
柏拉圖裏兩三百位歌迷,全都盯着我在臺上發抖喘息。
唱啊!至少說句話也好!“我……我要為大家帶來……小小戀歌!”不行,我、我的聲調抖到不行,聲音……好緊繃!
身旁的學姊微笑着,對我點點頭,指着我的烏克麗麗,示意我随時都能開始。
我慌張地去找把位,用慣的Pick也臨時找不到适用的角度。
第一個音是什麽?第一句歌詞又是什麽?
緊張過度的我居然腦袋一片空白!
就算練習過再多次,從未踏上舞臺的我,能夠帶給大家表演嗎?
不行!我在發抖、我……
唱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