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為自己而活
在與那個人對上眼的瞬間,我感覺心跳彷佛就要停止。
“曉寧,等妳很久喽。”
這種渾身像是觸電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陶……陶姊?”
不是錯覺……陶姊她,笑容可掬地望着我,打扮還是一樣利落率性,脖子上挂着她的寶貝相機。
“妳怎麽……”知道我家?
“哎!事情忙完了就早點回來啦。”她自顧自地解釋,從沙發起身的時候,房子頓時變得有些窄小;她來到我面前,嘟着嘴輕聲抱怨,“都不接電話的呀?”
我傻眼!“妳打給我?”
“對呀,兩個小時前。”
那個時候……我差不多才要跟曉培出門……啊!是那幾通未顯示來電的電話!太久沒接到了,而且現在詐騙橫行,看到未顯示來電都是不接為妙,所以才會錯過的!
陶姊的抱怨聽起來柔柔的沒什麽威吓感,看在我眼底卻覺得她很可愛;她從沒對我露出這種表情,小巧的嘴唇嘟嘟的,就連臉頰都鼓起來!
“姊!這就是妳剛剛說的美女鄰居喽?”曉培及時插話我才注意到她們還在旁邊;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向陶姊介紹曉培。
距離晚餐還有一點時間,媽于是提議要我帶陶姊四處走走;拜今天外面天氣不錯所賜,還能夠捕捉到不少晚霞風光。
許是高雄天氣熱,她身上的衣服也變得輕盈,只有脖子仍是圍了一條絲巾裝飾;水藍色的絲巾讓人看了就舒服。
就像她給人的感覺。
“妳怎知道我家住哪?”我猜她一開始打電話,就是為了問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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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是陶懿安告訴她的?
她食指抵唇,“我打回去問我阿姨的。”那個醫生?為什麽她會知……“妳當初初診填過個人資料呀!我這是聯絡不上妳才出此下策,妳可別去告她洩漏病患隐私!”
真相大白!居然還有這招,虧她想得到!
“不是說星期二才回來,妳早了兩天。”我帶着試探意味的問,而她則抓起相機,看見值得紀錄的影像就拍。
我好像才是第二次看見她舉起相機按快門的樣子;第一次是我跟她在公寓大門的初次相遇。
“因為有人很難過啊!”她望着天邊,帶點揶揄意味的說。
心髒登時像是被人掐住然後松開,我仰起鼻子冷哼,“誰、誰難過啊?”
她沒答話,可是連串的笑聲讓人聽得心癢癢。
“好啦!說實話,我原本以為離開一個星期就像平常一樣,誰知道走了之後才發現感覺少了點什麽,所以稍微縮短行程;為了換機票還花了一番手腳。”
“少了點什麽?”我疑惑地回望她一眼。
她幹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瞧,嘴角的微笑好似高雄冬天的微風。“是呀……少了點什麽。”
我微楞,而她在我來不及提問的空檔下又按了幾次快門——對着鄰居屋檐下的燕巢。
不管如何,能讓來去如風的陶姊殺到南部找我,應該就表示,其實她還是挺在意我的吧?
踏出腳步,不一會兒又聽她問:“回家的感覺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就那樣呀!”
“心情怎麽樣呀,而且我下來之前回房間放行李箱,沒看到妳的枕頭。”
我停步,讓陶姊超越我,她瞄到鄰居家門種的小盆栽,“是萬壽菊耶。”她彎腰拍下那株植物。
她起身,而我眼角微濕,在她回頭迎向我之前,我已向她走近,趁她還沒完全轉過身時貼近她。
我哽咽着,吸進微涼的空氣之餘,也吸進了她的體香;我把額頭靠在她寬大的背上,像個孩子般地對她撒嬌。
回應我的,是一聲憐憫似的嘆息。“曉寧……”
“沒有妳在的房間,安靜起來覺得更可怕;我回自己那裏睡,還拗我朋友過來暫時陪我兩天,回家也跟我妹擠一間。”
她轉身,一手輕撫着我的後腦勺,她的動作很輕柔,好像在碰着一個她很珍惜愛護的東西。
“我讨厭孤單、讨厭寂寞,讨厭一個人的房間、讨厭只有一個人睡覺的冰冷!”我仰起頭,她美麗的面容在我的視線裏模糊。“那會……那會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人……還有跟他在一起的過往,我不要那樣!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讨厭這樣脆弱的自己……而能讓我掩飾這份脆弱……只有妳!我想念妳的陪伴。”
她默默地聽着,最後低頭喃喃說了一句話,我聽不清,而她單手将我收進她懷裏。
她沒有再說話,我靠着她的肩膀,抹了抹眼淚,莫名意識到這樣的自己很丢臉!都幾歲了……還在大街上哭;我想掙脫她繼續往前走,她卻勾住了我的手。
她輕扯,讓我回到她身邊。
然後,對着我低語——“害怕孤單的妳,忍心抛下客人獨自迷路嗎?”
她笑着看我,我忘了哭泣,潤了潤唇之後,也跟着她露出笑意。
于是我們比肩、交扣着十指,緩緩走向我以前就讀的高中附近。
“就到這邊!這裏是我的母校。”
天色漸晚,她不再沿途拍照,一手與我牽系着,另一手率性的插着口袋。她老是穿牛仔褲,即便很好看,可是我老是在幻想她穿着裙裝的模樣;她以前專門拍婚紗,一定看過很多很多樣式好看的禮服。不知她是否也曾想象過自己穿上禮服的樣子?
我指着校門口,而她象征性地拍了幾張照就晃到馬路另外一側;這一邊是河濱公園,随處都能看見騎腳踏車在河邊徜徉的民衆,北部也漸漸看得到腳踏車,但或許是人口擁擠,北部騎車代表的是“忙碌”,高雄卻是一派優閑。
我們在枯黃的河畔草地坐下,看着眼前高樓的燈光一盞一盞亮起。
有種遺世獨立的寧靜感。
“其實,”終于,她緩緩開口,“妳剛剛那樣說,讓我很難過。”
“咦……”
“感覺是我丢下了妳,是我沒顧慮到妳的心情;明明知道妳的傷還沒完全好,卻一聲不吭的離開,讓妳獨自面對心理的壓力。”
她的聲調顯得自責,我低頭,愧疚地說:“我……是我自己不好,是我太依賴妳了。”
她搖搖頭,嘴角的微笑顯得澀然,“妳說,每當一個人的時候,妳還會想起以前跟他的事情?”
我慘然一笑,“對!即使他對我這麽壞,這麽無情……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一直到這個學期開始前,他都還只是那個單純追逐夢想的熱血吉他手;我曾對別人說過,他很重要,是我的陽光、空氣跟水,我沒有他不行……”
随手撿到一顆小石頭,我丢得老遠,“結果就像是跟我唱反調似的,他不但走了,還是用最狠心、最讓我難堪的方式離開,從我的生命徹底抽離。”
傍晚了,河畔的風吹來有些冷,我縮着肩膀顫抖……随後,一只溫暖的臂膀立刻環住我。
我先是感到一陣錯愕,但随即滿心歡喜的靠近她。
“妳看,妳沒有了他,但妳還是活得好好的……沒有人可以陪伴另外一個人終老。”她摟着我,說出艱澀又困難的人生道理。“曉寧,妳得學會,學會一件事。”
“什麽?”
“學着一個人好好的活着。”她的眼睛無比燦亮,“妳應該為自己而活。”
為自己……而活?
這什麽意思?這表示她要離開我嗎?“可是……我不會,我不知道……”
“我教妳。”她溫柔的聲調适時安撫了我。“現在妳盡管依賴我,但我會慢慢教妳這個道理……我會用我的方式告訴妳,什麽樣才是為自己而活……
“找尋生活的熱情。這就是我當初決定離家的其中一個理由。”
為自己而活……找尋生活的熱情。
她的話提醒了我,我還沒機會問她為什麽離開家、抛棄家裏的事業,成為陶懿安口中那個“不負責任”的人。
可是,從她這番話裏頭,我似乎,看見了一部分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所以,我決定帶妳去旅行。”
心微顫,在弄懂她的意思瞬間,我高興得無法自己!“妳說的!妳要帶着我旅行,不可以丢下我!”
她眼睛彎彎,“嗯,我說的。”
我笑開,直到回過神才發現我緊緊抓着她的手,她抱着我,而我幾乎整個人都巴在她身上——意識到我們的姿勢究竟有多暧昧,我趕緊拉開些許距離,明明風有點冷,可是我的臉卻熱到不行!
是手機救了我——曉培打電話通知晚飯好了,叫我們趕快回去。
我起身拉起她,她抓住我,站起來的同時卻又彎下腰,用她的體香包圍我。“對了,有樣特別的禮物要給妳。”
她在我耳際輕聲說着,搔得我耳朵發熱。
“禮物?”
“在斯裏蘭卡買的,那邊盛産寶石,所以我挑了一個覺得适合妳的首飾。”她自腰包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慎重地交到我手裏。“雖然不是很貴重,但我認為很适合妳;送給妳。”
她的“不是很貴重”我總覺得不太可信……我嘟嘴,因為她的惦念而喜悅;她不僅立刻來南部找我,甚至還帶了給我的禮物……“我打開喽?”
“嗯,打開看看?”
就着路燈,我打開那個盒子,是一個約拇指大小的圓形寶石,紫色的!“好漂亮!這是……什麽寶石?”
她的眼底閃爍着喜悅神采,“是水晶,天然的紫水晶。”她拎起它,讓我看清這是一串水晶項鏈。“我替妳戴上?”
“嗯。”
除了墜子是水晶,其餘的鏈子看起來像是銀質的,我接受它的同時也意識到它的貴重。“陶姊……”
“很漂亮。”她輕輕撥弄着我的發,笑着說:“回家吧?吃晚餐!”
她的笑容好迷人,而我的心,竟不自覺地産生了些許的悸動感。
遲鈍的我,還不明白這種悸動從何而來。
但,她遲早會讓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