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驟然暫別
“能夠被陶姊愛着的人,肯定是最幸運的。”
她笑了,一滴眼淚自眼角滾落,我立刻撫去,她閉上眼,像是尋找溫暖似的靠近我,“如果當年她親口對我這麽說的話,不知道該有多好?”
我環着陶姊的肩頭,一如她之前擁抱我那樣,聞着她發間與身上的淡香,我也放松般的閉上眼睛。
能讓陶姊在我面前說出這些,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把我放在心裏,真正當作一個知己看待?
如果是的話,我會說,我真的真的很高興。
聖誕節的周末很快就到。我婉拒了陶懿安的邀請,誼亭找我看電影我也不去,誰要自虐的跑去外面給一堆情侶閃瞎!所以我還是像蝸牛一樣窩在陶姊的房間。
媽問我什麽時候回家,吼!我明明十一月底考完試有回去過啊……果然爸媽總是認為女兒放假了,就該回家。
元旦也正好是星期天,再來就要準備期末,如果要選個最快的日子,那大概是不二選擇。
還是被催着回去了,我嘆息,其實很不想離開這間房。
或許更正确地說,我不想離開陶姊。
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從剛開始一般般交情的鄰居,到每天晚上固定九點見面的朋友,然後快速經歷過失戀、堕胎等低潮跟打擊,我與她也瞬間從朋友升格到知己。
說是知己嘛……應該說是陶姊了解我!我開始稍微能夠了解為什麽女生會想跟女生在一起……尤其那個對象是陶姊的話,她有女孩子的纖細跟敏感,卻也同時擁有男生的寬容大度,對于其他相同性向的女孩而言,陶姊大概是夢寐以求的完美情人!
但這樣的完美情人,卻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牽腸挂肚。
同樣都經歷過失敗的初戀,意識到這一點,一下子,我與陶姊之間的距離似乎又拉近一些;彷佛我們相互吸引着,她不再是那個優雅冷靜、不食人間煙火的知性美女,她跟我一樣會為情所困、為愛所傷,是個有血有肉的女人。
盡管,那天的觸動應屬意外,接下來的她未曾讓我再次看見她內心的脆弱。
正當我沉浸在思緒裏,門外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響。“我回來了!呼……外面都是情侶!明明天氣這麽冷還下雨……”
Advertisement
我迎了上去,自她提着的紙袋裏聞到面包與炸物的香味。“等妳好久了!”
她眨眼,“妳是在等我,還是在等我手上的晚餐?”
“妳不要這麽計較嘛!”
我們自在的笑鬧着,電視打開了卻又很快關掉;陶姊用計算機播放音樂,感覺整間房間的氣氛“對”了起來,我們才開始準備用餐。
“星期二……我已經計劃要出去一趟。”嚼着薯條,陶姊突然對我這麽說。
“要去談出書的事嗎?”話說我一直都忘了問,陶姊的書什麽時候要出。
她搖搖頭,“去斯裏蘭卡。”
我掰開面包,一聽到“斯裏蘭卡”,牛角差一點掉在腿上。“斯裏……蘭卡?”那不是出國嗎?她……又要自己一個人旅行?就在後天!
“嗯,知道在哪嗎?就在印度東南……”
“我知道地理位置啦!”我激動地放下面包,陶姊似乎被我吓了一跳,“這麽突然?妳之前都沒有講啊……”
“我計劃出去旅行通常不太會跟別人說。”她抿嘴,說話的聲調有些歉然,可是我卻感覺自己被打了個巴掌!
別人?
我是“別人”嗎?
我以為……以為這兩個星期以來,我們已經足夠貼近到可以視彼此為知己,甚至要超越知己的程度……沒想到她還是一樣“潇灑”?
“曉寧?”
“那……”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我咬着唇克制情緒,抓起面包狠咬一口。“妳什麽時候回來呀?”
“大概去一個星期……怎麽啦?”她語調放柔,似乎察覺了我的異樣。“不高興?”
“妳突然說要出遠門,又一口氣就消失一個禮拜,我哪高興得起來呀……”我好像可以稍微理解那個醫生的心情。她就這樣說走就走,現在跟我說也只能稱得上告知,而且一定是因為我跟她住同一間房才有這種“優待”。
如果只是“鄰居”,她搞不好同樣一聲不吭的拎着行李飛走。
“妳還是可以住我這裏呀?”
“我……”真是!說她纖細敏感,有時候卻又粗線條的像個男生!問題不是我住哪裏,而是……“我知道啊!反正兩間房的鑰匙我都有,想睡哪就睡哪!”
她更是疑惑了。“可是妳還是不高興啊?”
“因為沒有妳呀!”
哀怨的瞪她一眼,我終于是忍不住了。“少了妳,我睡這裏有什麽意思?”
就因為她将要離開,我才驚覺自己對陶姊的依賴,已經完全超出我的預想。
我讨厭孤單。
我不想自己一個人生活……天曉得要不是她,我一個人的時候都還是不免想起我跟呂翰駿在一起時的點滴,而那正是我極力擺脫的過往。
她頓了頓,美麗的臉上摻雜了一絲愧疚,我別開頭,自顧自的嚼着面包;空氣中只剩下音樂聲,大約靜默了将近半分鐘,我才低吐,“對不起……我這樣講好像在責怪妳不應該去旅行……”
“是我沒在開始計劃時就告訴妳,雖然我的計劃期間一向很短!”她掀唇,笑得有些自嘲。
“一個星期……想想也還滿快的啦?”我偏頭,努力給自己心理建設。“我也該檢讨一下,自從失戀之後,我就一直很依賴妳。”
“不要說什麽檢讨不檢讨的啦,我也是舍不得看妳難過。”她睐我一眼,把薯條遞給我。“回來就是元旦之後……妳元旦有什麽安排嗎?”
“我會回家一趟;跟陶姊說過嗎?我老家在高雄。”
“沒講過……南部啊,天氣想必比這裏要好。”
“大概吧?”
或許是因為得知她即将出國,無形的低氣壓讓我們變得話少,豐盛的耶誕大餐變得有些失色,盡管只能算是便餐,但東西都很好吃。
“對了,曉寧妳的電話幾號?”收拾着垃圾時,陶姊狀似不經意的問我。
我回了一串電話號碼,她立刻用筆記在手心。“怎麽了?”忘了說!陶姊她沒辦移動電話,不知道是怕被家裏的人查到還是怎樣,所以等于是一出門就失聯;現在這樣的人已經算瀕臨絕種,想不到這年輕漂亮的大美女居然被劃分為此類,我當初聽到還非常驚訝。
她漂亮的眼色微瞟向別處,最後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沒事”,“至少方便連絡吧?”
“是妳方便連絡我吧?”我嘟嘴,而她笑着聳聳肩。
聖誕節當晚她就着手準備行李,畢竟要出門一個星期,除了背包之外,還搬出巨大的行李箱,她說現在南亞的天氣很舒服,少雨又涼,所以帶了不少薄長袖。
星期二,她照慣例叫了出租車送她去機場,我送她到樓下,“我走喽?”
我能說什麽?
只能點點頭、揮揮手,眼睜睜看着出租車載着她離開,就在看不見車尾的時候,我的眼淚不争氣的掉下來。兩天行前的心理準備還是不夠嗎?為什麽我光想到她要離開一個星期就覺得一陣悵然?就像魚離開水面,感覺又悶又難過,無法呼吸……
原本溫暖又舒服的殼變得可怕了,靜得可怕。我拿回自己的枕頭,從她的房間撤退回自己那裏;我好不容易才在她的擁抱與溫柔之下慢慢學着站起來,她卻在我感覺正慢慢痊愈的情況下離開我身邊……就算只是暫時的,還是讓我感到很難過。
她可不可以哪裏都不要去?或是帶着我一起去?
好幾年前有句電影知名臺詞是不是就在訴說着類似的情感?因為舍不得分開、因為讨厭孤單……
陶姊的暫時離去,帶給我的打擊好像不下于得知那個人背叛時的感覺。
是因為現在的我變得較以前脆弱嗎?還是……我在不知不覺中,把陶姊看得太重要,重要到就連“重要”這個詞彙都嫌力道薄弱。
我揉着眼睛,臉頰感受到枕頭上的濕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躺了多久。
手機突然響起!我急忙趕過去接,是誼亭,“喂……吃飯?好啊好啊!當然要約……”我就像溺水一樣,只要是能夠讓我擺脫孤單的人,我會毫不考慮的抓住。
“對了,誼亭……妳,晚上有沒有空啊?”
*
誼亭被我拗來“□□”了兩晚,就當作是陪我度過這段沒有陶姊的空窗期。
在她的質問之下,我才坦承我跟呂翰駿分手的來龍去脈,而且告訴我曾懷孕的事實。
她倒抽一口氣,盯着我的肚子猛瞧。“那妳現在……”
“拿掉了。”說出這三個字的當下,我為我表現出來的平靜感到訝異。
不是不在乎,而是在這個星期以來默默接受了陶姊所說的,我無法跟他一起承擔新生兒的到來,也不可能不負責任地把照養孩子的重擔都推給爸爸媽媽。更別說我底下還有一對弟弟妹妹,這些帶來的影響太大,而我自認無法承擔這樣的風險。
“不是找密醫處理吧?”我搖頭,誼亭重重的松了一口氣。“辛苦了,妳一定很難熬……那妳怎麽都不跟我講啦!就算幫不上忙,我也會負責陪妳到底呀!”
我苦笑,該跟她說我找到了一個比她更可靠成熟的室友嗎?
“那個呂翰駿,真沒想到他這麽禽獸!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後我都不要聽他的歌了!而且也要串聯我身邊的朋友發起拒聽!”
看到她生氣到下巴的肉都在晃,我就覺得很好笑!但是,也多虧她毫無顧忌的痛罵,我的心情也随之開朗起來。
有在乎着自己的朋友關心,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