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母像，怨鬼思

第9章 ☆、四

天越來越亮，按照約定，方川這時應該已經到了都城。

看着這些不打算放自己走的死士，方川頭疼地皺了下眉頭。

她突然想起了還躲在豬欄裏的幹草下的賀行。

賀行意識到這邊出了什麽事情，不過仍不太敢動。方川慶幸她沒有亂動，不然事情會變得更加棘手。

于是，在跟着那些人走之前，方川悄悄地取出自己的玉佩，抛向豬欄。她用了些法子，使得自己的聲音雖然小，但是卻能讓賀行聽到。

她說：“這裏離都城很近，如果你願意，請帶着我的玉佩趕在宮門打開前到達那裏。”

賀行當然願意。

過了一陣子後，幹草下的賀行确定那些人離開了。她抖抖身上的草，望了下天色後深吸口氣，死命地跑起來。

好在這裏的确離得近，而且路上也有行人，所以賀行倒是沒有迷路。她緊緊地握着那個玉佩跑着，胸膛因奔跑而起伏得厲害。

不過，在半路上她遇到了一個老道。

那老道伸出胳膊，輕輕松松地拽住了她。賀行有些惱火，想咬他，那老道就大笑起來，一面仍不肯放開她，一面指了指她的衣服，說：“把玉佩放衣服裏面去！你這樣拿着，是要別人搶嗎？”

賀行恍然大悟，趕忙把玉佩放進衣服裏。這時老道旁邊的一個小童笑了起來：“我師父是為了你好，看你剛才那樣子，倒像是要把我師父給吃了！”

老道說：“小孩子，害怕也是正常的。”

說完後，老道又轉而訓斥起小童：“我不是讓你去張府一趟嗎？怎麽還不去？要知道，我可不想去那種地方。你去了就行，徒弟去了就代表師父到了，給他們個面子就成。”

小童唯唯諾諾的，直點頭，兩人往別處走去。賀行感激地給他們行禮後，也開始趕路。她很快地到了都城裏，什麽都不想地往皇宮那裏跑。

在宮門打開的那一刻，賀行奇跡般地到了。

迎接方川的人早就站在了宮門前，他們左看看右看看，并沒有看到傳說中的頗有仙姿的十五歲少女。倒是有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子直往他們這邊看，甚至大着膽子走了過來。

賀行不知怎麽開口，直接把玉佩遞了過去：“這是方川姐姐的東西。”

其中兩個穿着朝服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摸着自己的胡子笑了起來：“我記得方川是有這麽一塊玉佩。我聽說過這玉佩的樣子。”

“可是東西到了就代表人到了嗎？”

“她不會還呆在家裏吧？”

“說什麽一天之內就能到，根本就是在撒謊！”

賀行能聽懂他們的意思，這些話像急促的鼓聲一樣，讓賀行心急。

方川說如果她沒有到達都城，那麽她不僅會退還聘金，還會自斷雙腿。

那麽一個悠閑自在的人，現在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嗎？

情急之下賀行的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句話：

“你去了就行，徒弟去了就代表師父到了，給他們個面子就成。”

師父，徒弟......

賀行靈光一閃，上前道：“我師父當然已經到了。只是她還有事，所以讓我這個徒弟先來。”

小孩子的聲音很稚嫩，卻也很認真。

沒有人回應她，因為，另一個聲音在後面響了起來：“不錯，方川正在我府上做客。”

那正是三王爺。

方川雲游百年，第一次有了徒弟。

下午，方川坐在宅子大廳裏的椅子上，端着茶慢慢地喝。賀行跪在下面，樣子恭順又謹慎，還真有幾分徒弟的樣子。

不是沒想過要教這個孩子，她之前問過了，這孩子并沒有什麽過人之處。

方川再次仔細地看着賀行。

賀行的身子因此而緊張起來。

半晌過後，方川嘆氣道：“你一見我就跪下是要幹什麽？我這個做師父的不喜歡讓徒弟跪着，還有，你跑了那麽久，趕緊去歇着吧。”

賀行的眼睛亮了：“您，您剛才說師父？”

“對，師父。”

方川在她起來的時候有些冷淡地說道：“賀行，你的小聰明很多。”

賀行不解地道：“師父，什麽小聰明？”

“見到華貴的馬車時，你能知道裏面的人非富即貴，趕着去求救。被人質問我到底有沒有到的時候，你會說你是我的徒弟。”

“賀行，我也不知道你的這些小聰明到底好不好。算了，全看你的命吧。”

很多年以後在深宮裏，賀行一天天地，一年年地等着想要的那個新嫁娘時，總會想起方川的這段話。

她自作主張地給要好的人寫了信，囑咐着說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報仇，畢竟我們是因為師父才認識的彼此，然後就死死地等着，以為自己想的計劃一定很完美。

大概也算是小聰明吧。

那天，師徒兩人坐在一起吃飯，說起了三王爺的事。

三王爺是皇帝最為信任的兄弟，打起仗來也十分狠厲。不過，這人看上去倒是很溫和的，至少今天在宮門前，他親自跑來解釋方川去了哪裏的舉動很讓賀行開心。

賀行問方川：“師父，那個三王爺到底怎麽了？”

方川用筷子慢慢地敲着盤子，問她：“賀行，我如果要給你一堆金子，你開不開心？”

賀行連連點頭道：“師父，我當然開心。”

“那如果金子上有毒呢？”

“......”

“功高震主而已。那些死士說是忠心，但是人心啊，總是會變的。”方川微笑起來，“賀行，我們是女孩子，還得額外地提防某種人的叛變。”

賀行問道：“什麽人？”

“丈夫。”

見賀行一頭霧水的樣子，方川大笑起來。那樣子明豔無比，

當晚，半夜的時候賀行從床上爬了起來。其實是要去起夜的，可是拐到院子裏以後，她突然想看看方川。

賀行說做就做，轉到方川的卧房那兒。窗子是開着的，賀行踮起腳，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賀行心裏咯噔一下。接着，大半夜的，賀行跑遍了這個宅子，找着方川。

沒有，方川沒有在這個宅子裏。

難道自己這個剛認的師父也要抛下自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