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母像，怨鬼思

第1章 ☆、聖母

神靈們活得長久，并且都有自己喜歡做的事。雲均喜歡□□，尤其是女孩子。不過，她想，已經長大了的應該用不着被收養吧......

某天，雲均看着拽着自己衣角的一只怨鬼，淡淡地道：“你已經六百歲了，用得着我來養嗎？”

那怨鬼笑眯眯的，仍是拉着她。這鬼有着貓一樣的嘴唇，整個鬼看上去猶如狡黠的貓。

“你不養着我，我也要跟着你。”

雲均克制住想要捏碎茶杯的沖動，道：“你要......一直跟着我？”

雲均被這只怨鬼纏了足足一個月以後，某天晚上，喝醉了的怨鬼沖到雲均的卧室裏，二話不說地壓在了雲均身上。

雲均默默地動了一下手指，打算讓她灰飛煙滅。

這時那怨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

“你個混蛋，你個死混蛋，你忘記了我們要一起複仇嗎！我們的君主被奸臣殺害了，而你居然都不記得了！我在亂墳堆裏醒過來時，旁邊有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她的徒弟都知道記着給她報仇！”

雲均挪開怨鬼死死地抱着她的手，皺起眉頭。

忘了怎樣，沒有忘記又怎樣？據說想要成神的話，需要歷經磨難，而在成神的那一刻，一切的過往都煙消雲散。

他們說神靈的心腸是最好的，最會寬恕，也最容易忘記。

雲均想了很久後，對那怨鬼說：“你要是願意跟着我，就跟着吧。”

你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不會幫忙，也不會阻止。

這一跟就是幾百年。

幾百年後雲均開始收養人類的孩子。她還買了一套房子，像模像樣地過起了人類的日子。

那一直跟着她的怨鬼也抱着自己的鋪蓋進了屋子。

“你，出去。”雲均說得言簡意赅。

“為什麽？”

“因為我要收養兩個女兒。你這只鬼呆在我們的家裏，算是怎麽回事？”

“可是你的女兒們一定會喜歡上我的。”

最後雲均指了指最小的一個房間：“請你呆在那裏，另外，不要出來吓唬我的女兒。”

怨鬼沒有整天呆在房間裏。雲均抱着兩個一歲的孩子進屋時，她直往客廳裏看。

“過來幫忙吧。”雲均在怨鬼看了第一百四十五次時忍不住了。

三年後。

“小禾，小禾你妹妹去哪裏了？”

“诶，我妹妹好像在陽臺！”

陽臺！怨鬼被吓到了，連忙往陽臺沖。她剛抱起正踩着板凳想動盆栽的小唐，客廳裏又傳來小禾的哭聲。

這兩個孩子沒有血緣關系，但在讓人不省心方面倒是都很有天賦。

她們兩個喜歡稀奇古怪的事。如果怨鬼給她們講了一個鬼故事，她們能把怨鬼逼迫得編出鬼故事的續集給她們聽。

“姨媽，姨媽，後來怎麽了嘛？”被孩子奶聲奶氣地這樣要求時，怨鬼根本無法生氣。

晚上，工作了一天的雲均回到家裏。四個人坐在一起吃晚飯，雲均的腿上坐着小禾，怨鬼的腿上坐着小唐。

“明天孩子們就四歲了吧。我的意思是，給孩子們照張相。”怨鬼建議道。

雲均好奇地道：“要照相就照相，跟四歲有什麽關系？”

怨鬼幹咳了兩聲，道：“因為......四這個數字蠻吉利的。”

“姨媽，姨媽，四這個數字為什麽很吉利啊？”兩個小孩子同時問道。

雲均和怨鬼則異口同聲地道：“吃飯！”

在第二天，怨鬼還特意給孩子們買了米白色的針織衫。怨鬼指了下雲均的衣服，笑着說：“你看，你穿着米白色的針織衫，你的孩子們也穿着米白色的針織衫。”

雲均也跟着笑了。

其實怨鬼呆在家裏的時間并不長，她還是要執着地去找那個仇人。雲均說都過了這麽多年了，那人估計都輪回了好幾次。前世債前世清，何苦要現在的人還以前的債？

這時怨鬼的态度就會難得地惡劣起來：“你可以不願意和我一起複仇，但是不要管我。”

雲均本來就不打算阻止的。她這個人，脾氣實在是太好。

很久以前怨鬼很不喜歡她這可以寬恕一切，而且也樂于助人的作風，她想給這種狀态起個名字，然而無果而終。

到了現代，怨鬼學會了一個詞語：“聖母。”

在她看來，雲均不只是神靈，而且是一個有着聖母病的神靈。當她溫柔地和孩子們一起玩耍時，怨鬼喜歡她身上的太陽的光芒。可是當她亂管閑事的時候，怨鬼恨不得掐死她。

“你管那個女人幹什麽？快要被丈夫打死了？自己沒骨氣，不離婚，還好意思跑過來哭訴？”

“她要是離婚了，壓力會很大。所有的髒水都會往女人身上潑，這你又不是不知道。”雲均淘着米，怨鬼洗着菜，兩人如同過日子般地做事聊天。

“依我看，她那個做老師的丈夫很難對付。聽說他家裏還很有背景，并不好惹。”怨鬼拿起一個西紅柿，開始啃。啃完一個，又啃第二個。

“那這哪裏是嫁人啊，是給喂到魔鬼的嘴裏去了。”

雲均倒掉水，然後聽到怨鬼驚呼道：“孩子她媽，你把米給倒出來了！”

吃飯的時候，小禾用黑亮的眼睛看着媽媽：“媽媽，你不是說要給我炒西紅柿嗎？西紅柿呢？”

“全在你姨媽的肚子裏了。”

在小禾黑亮的眼睛的注視下，怨鬼趕忙道：“小禾，姨媽明天給你買面包吃好不好！買最好吃的面包！”

怨鬼按照約定買了面包，不過她不能陪着孩子們一起吃了。她說她找到了仇人的轉世。出門前，雲均和孩子們一起在門口送她。

“姨媽，要早點回家！”孩子們說道。

“別回來了。”雲均笑得燦爛。

怨鬼還是回來了，在晚上。她不是主動回來的，而是被人給叫回來的。

回去時，她看到自家的窗子那裏冒出滾滾的濃煙。

是火災。

是有人放了火。

她記得她走進屋子裏的時候，看到雲均正跪在地上。她死死地抱着兩個孩子，身上已經被燒得焦黑。

怨鬼頭一次知道神靈也是會死的。她知道雲均一定還會活過來，以轉世的形式。可是對這兩個孩子來說，在以後很長的時間裏，她們沒有媽媽了。

因為神力的保護，兩個孩子都沒有什麽大事。小唐看上去是睡着了，而小禾還清醒着，她拿着怨鬼買給她的面包，直愣愣地看着怨鬼。

怨鬼注意到她的眼睛現在如同深井一樣，深邃而陰沉。

怨鬼靜靜地抱住了她，接着孩子終于回過神來，嚎啕大哭。

怨鬼在心裏說道：

“以後，收養你們的人家會保留你們名字裏的一個字。”

“你們會忘記掉媽媽和我。”

“但是，在某個初雪之日，你們會歪打正着地殺掉你們的仇人。那時會有一只妖幫你們。”

怨鬼走出了屋子。有人朝這裏走來，穿過她這時變得透明的身體。

她要去找一個地方了，要等着雲均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