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成人的世界,不再是誰打誰一頓就能解決問題。多的是勾心鬥角與貌合神離。杜過一開口,唐宇就猜到杜過是來探口風了。
酒桌上的博弈,說的多未必透露的多,說的少也未必能占上風。戲有時演給對方看,有時也演給自己看。虛實真假,都是演技。
唐宇相當驚訝,順着杜過的話問:“為什麽突然要辭職?”
“幹膩了。”杜過吃着菜,欲蓋彌彰地訴苦:“咱們的幾個領導整天意見不統一,下面人很難做呀。”說完,杜過又暗含羨慕滴說:“還是你好,財務部人少又團結,經常見黃總監請客。”
“算了吧,新人在哪都難做,忍着呗。”唐宇話鋒一轉,問杜過:“對了,你知道咱們律所要分家嗎?”
“分什麽家?”杜過裝傻充楞。
唐宇猜測杜過在跟他打太極,他模糊不清地說:“據說璐姐要離職,自立門戶。你不是璐姐得力下屬嗎?你不知道?”
“不可能。”杜過順杆爬:“沒聽璐姐說過。她手裏案子這麽多,想走也不能走,你聽誰說的?”
唐宇高深莫測的一笑,小聲告訴杜過:“前兩天濤哥跟我們黃總監在辦公室說這個,我正好去找黃總監,無意間聽見的。”
濤哥就是韋雲濤,杜過跟着驚嘆了半天,又把話題繞回工作上,兩個人在抱怨工作壓力上很有共同話題,不知不覺就喝了很多酒。
相互攙扶着走出餐廳,杜過堅持要把唐宇送上出租車。唐宇大着舌頭問他是不是還住在學校,當初還跟張秋提過呢。
杜過心想你這個腦殘怎麽陰魂不散呢,但面上還是做出驚訝的表情表示怪不得張秋知道自己地址。
付了車費,出租車帶着唐宇絕塵而去。杜過忍着上湧的酒氣,步行回了家。路上,他給陳璐發了短信,簡單明了的交代戰果,陳璐只回複了他一句。
陳璐: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了。
他想管也管不了啊,他就是個基層實習生而已。
第二天一上班,陳璐就去開會,可是沒開多久,陳璐就拉着臉回來了,那表情,活像被人刨了祖墳。
Advertisement
杜過的辦公桌就在陳璐辦公室外面,陳璐的助理休産假去了,助理工作便移交給了杜過。杜過正想給陳璐倒杯咖啡呢,韋雲濤先他一步,進了陳璐辦公室。
韋雲濤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沒想到他剛進去沒多久,陳璐就發了脾氣。杜過離得近,聽了個清楚。陳璐大發雷霆:“李科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啊?什麽散夥?什麽清算?”
韋雲濤低聲不知道說了什麽,陳璐火氣更大:“他做夢!”
兩個人又在裏面談了一會,等陳璐不再發脾氣,韋雲濤才走。陳璐在門縫裏看見杜過,随之把杜過叫了進來。
陳璐的臉色依然不好,杜過把咖啡地給她:“璐姐,你沒事吧?”
“有事!”陳璐火氣已經沒那麽大,她喝着咖啡說:“你們李總今早鬧分家呢,我能沒事嗎?”
她咕咚幾口把咖啡喝完,拿上車鑰匙跟杜過說:“走,陪我出去一趟,一想起他就鬧心。”
“哦。”杜過對自己的位置有自知之明,這種時候,他只要做個稱職的跟班就夠了。
陳璐讓杜過開車她指路,杜過也不問去哪,沉默的聽從陳璐指揮,結果路越走越偏,車開出了市中心,去了郊區。
郊區有很多平房,跟棚戶區不一樣,這裏的平房多是幾十年前就在的,地價越來越貴,這些平房的房主都是等着拆遷款的預備暴發戶。陳璐讓杜過把車停到一個小面館門口,她就下了車。
小面館表裏如一,店裏空間十分狹窄,只擺了四張舊方桌。陳璐也沒問杜過吃不吃,揚手點了一碗面條。
沒什麽客人,面條很快就端了上來。杜過還納悶陳璐怎麽還吃這種廉價面條時,陳璐掏出手機,對着面條照了幾張照片,然後擡頭問杜過:“你吃嗎?”
“我不餓。”杜過是真不餓,還沒到中午呢。
陳璐“哦”了一聲,擦掉唇上豔麗的口紅,毫無形象地開始吃面條。
“璐姐,你慢點。”杜過遞過去面巾紙,陳璐吃得狼吞虎咽,也沒顧上跟他說話。等一碗面條見了底,陳璐再次用手機來了幾個特寫,這才滿意的把碗一推,翻包找口紅和鏡子。
“璐姐,你怎麽了啊?”陳璐的反常舉動實在讓杜過太好奇了,他情不自禁地問道。
陳璐徑自補妝,大方的解釋:“憶苦思甜。”
杜過:“……”
補完妝的陳璐重新容光煥發,付賬回了車裏。杜過剛準備打火,陳璐便再次開了口:“你怎麽看李總要散夥?”
杜過想了想,在他心裏,職場中只有永久的利益,任何合作的出發點都是共贏,如果一段合作關系無法滿足這個條件,那麽合作終止只是必然結果。他跟陳璐沒什麽可隐瞞地,所以說了實話:“李總既然要散就散呗,公司現在是盈利狀态,就算撤出了屬于李總的資金鏈和客戶群,公司的運作也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陳璐搖頭,倚着靠背望窗外:“我們仨大學的時候關系就好。後來畢業工作,我們還合租了一個郊區的房子,跟難民營似的。那時候我們在沒有執照之前,連工資都沒有,想要客戶自己去拉,如果業績不好,我們仨窮的連泡面都吃不上。”陳璐想起自己的奮鬥史,苦笑着繼續說:“因為太窮,韋雲濤和李科的女朋友相繼跟他們分手,我作為僅剩的女生,待遇都提升了。當然了,就是李科在客戶那得了倆蘋果,舍不得吃回來給我。”
這點杜過深有體會,當年他攢錢的時候,別說水果,連泡面都撿最便宜的買。
“後來我們三個漸漸上道了,韋雲濤提出合夥,寄人籬下熬不出頭。我們也是年輕,什麽都不懂,一說要自己創業都激動的不行,結果真創業了,才知道其中的艱難,特麽窮的時候連饅頭都吃不起。”
杜過聽明白了,三個人是攜手克服了重重困難,才有了現在的律所,也難怪陳璐不同意李科散夥了。
陳璐說到這裏時,電話震動,她拿起來一看,連打字都懶得打,直接語音回複:“李科,你這個大傻逼。”
杜過:“……”
陳璐把電話扔回包裏,跟杜過感嘆道:“有些人只能共苦,卻不能同甘。我們最難的時候過來了,現在公司越來越好,卻出了問題。分家是遲早的事,你也是倒黴,一畢業就碰上這麽個公司,怎麽樣,還繼續幹嗎?”
“幹啊,我執照還沒拿到呢。”杜過莞爾:“跟着璐姐幹呗,我懶得創業,就指着璐姐提拔了。”
“喲,真會說話。”陳璐笑逐顏開:“那你算是跟對人了,放心,璐姐不會虧待你。”
杜過相信陳璐說的話,在社會上待久了,這點識人的本事他還是有的。但陳璐願意帶他,肯定也會安排他做事。
果然,陳璐緊接着吩咐他:“你幫我盯着那個小宇宙,那小子也挺機靈,我倒想看看誰胳膊這麽長,連財務都沾上了。”
一個公司裏,不管是直面客戶的前線人員,還是保證補給的後勤人員,任何崗位的工作都繞不過財務部。財務工作滲透進公司運作的所有細節當中,既重要,又容易被忽略。所以陳璐很想知道,這個拐着彎坑自己的,到底是韋雲濤還是李科。
這日子過得暗潮洶湧,每天都上演一部攻心計。反倒是羅蔚時間寬松了起來,可以遷就杜過的作息。
杜過把公司的事當笑話講給羅蔚聽,但說來說去都圍繞着一個中心思想。
“姓羅的,說好的很快回國呢?”都好幾個月了,羅蔚半點回國的動靜都沒有。
羅蔚在電話裏笑,避重就輕道:“還需要最後一個階段的鞏固,最晚春節,保證回去。”
繁忙的工作多少沖淡了想念的苦澀,杜過雖然嘴上抱怨,但心裏還是理解羅蔚的,他有的是耐心等羅蔚回來。
果然如陳璐所料,她的事情還沒完。由于很多亂七八糟的案子找上門,陳璐拒絕了一些,就開始有人針對她了。
先是有人在微博上指桑罵槐,後來又匿名給公司郵箱發投訴信,在這個重視口碑的市場中,沒過多久,陳璐的咨詢量少了一大半。這種損害公司利益的手段,陳璐實在無法相信是昔日并肩作戰的夥伴做出來的。
可是杜過觀察,小宇宙确實很活躍。
在其他兩個合夥人不同意的情況下,李科堅定立場,非要清算公司現有債務和資産,退出公司的經營和管理,加上陳璐這邊的焦頭爛額,一直不參與決策的韋雲濤終于發話了。
最先提議組建公司的是他,最後決定公司命運的還是他。三個人既然走到了分崩離析的邊緣,就沒什麽可留戀的。于是,他下達了公司內部正式的公告。
賣掉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