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回合,仍然以戰敗告終
,總覺得這會兒出去扔試卷,就像是在砸當初傻逼的自己。
老師也不上課了,每天都是自習課,大家自己交流,因此還顯得格外自由。
天氣也熱了起來,頭頂上電風扇轉得呼啦啦響,司青趴在課桌上,百無聊賴。
“封杏,你打算考哪所大學?”他拄着手臂歪頭看封杏,瞧見她淡定得一如往常的每一天,“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快告訴我,你想好了,我就想好了。
“不知道能考上什麽學校,成績出來再說吧,”封杏說着把剛做完的一張試卷丢給他,“這題我總覺得,要考,你看看。”
“你那成績,國內大學不是随便挑?還等成績出來再選,不是敷衍我嗎?”司青手裏拿着筆,在封杏課桌上堆着的那摞書上輕輕地敲了敲,“透露點呗。”
封杏偏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刷題:“你問這幹嘛?”
“好奇。”司青把她剛剛丢給他的那張試卷扯過來壓在胳膊下,趴在課桌上看她,“萬一以後咱倆一所大學呢,你說是吧?”
“我想去南方,聽說那邊下雨都是溫柔的。”
“南方哪所學校,是南大還是夏醫?”司青說完搖了搖頭,“我覺得南方也就這兩所學校配你,但是不管哪所,你都虧了,你應該留在北方,上國內TOP2其中之一。”
封杏停下筆,不知道想到什麽,然後笑了笑:“哪有什麽配不配,喜歡的話,什麽都配,一切都值得。”
司青想着她說的這句話,沉默了好久。
喜歡的話,什麽都配,一切都值得。
是啊,所以,就算南方空氣潮濕,夏天悶熱,但是有她,就會一切都值得吧。
最後她還是沒說她要考哪所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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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青想着,不管哪所,總歸逃不出這兩所吧。
離高考不過剩下最後兩天了,為了安排考場,全校學生都放假了,高三的學生也回家休息兩天,調整精神狀态。
青好想問問封杏這兩天要幹嘛去,怎麽安排的,可到底也沒敢打擾。
晚上睡覺前,好想打電話給她說說話,或者唱首歌哄她睡覺也行,卻總是在電話撥出去後就挂斷。
他心裏總幻想着,其實自己也能對她造成十分之一的影響,或者在她心裏自己其實也占據了百分之一的位置,所以連這千分之一的打擾也不敢有。
忍忍吧,考完就好了。
封杏沒覺得有什麽特別,一切如常,所有照舊。
倒是封庭突然良心發現了,多給了她兩百塊錢,叫她這幾天吃好點,考試用心些。
有錢不賺王八蛋。
封杏接過那兩百塊揣進兜裏,乖巧答道:“我知道的。”
快要十八年了,一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這裏,離開他,她心裏有些激動。
如果說是否有一點不舍,其實真沒有。
封庭對她而言,可能更像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這些年來,對她沒有半分的關心與關愛。
但是他總算是沒把她丢了讓她無家可歸,讓她流浪在外餓死,他還是讓她平安長大到現在,讓她有書可以讀,盡管那些同學的各種補習班她都沒機會,可是她已經很滿足了。
所以,就算沒有不舍,對他也沒有什麽父女之間的感情,她以後也不會不管他。
他的銀行卡賬號她已經偷偷記下來了,工作以後,就會每個月給他寄錢,讓他也不至于餓死。
她沒有得到過他的父愛,所以那些女兒對父親的關愛,他也不會得到。
還有……
司青,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了吧?
他說,南方哪所大學她去都虧了,所以,他現在的成績,應該會選擇北方更好的學校吧?
從此以後,他們天南海北,網絡上偶爾聯系一下,就已經算是不辜負同學這兩年的情誼了。
說不定聯系一段時間,漸漸也就不聯系了,以後就只是認識過的陌生人罷了。
房間裏堆滿了這幾年的書,好大一部分是剛從學校搬回來的,別人有車接送,一次就搬完了,她沒有,每天搬一點,好幾天才全部搬回家來。
其實有想過,以後不會回來這裏,這些書幹脆都拿去賣掉,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想了又想,還是沒能忍心。
誰又會忍心把自己的青春賣掉呢?
一同從學校帶回來的,還有那本她用來做倒計時的小本,今天,它就正式徹底地結束了它的一生。
封杏把上面的倒計時從距離高考還剩下最後一周改成了還剩零周,然後将它塞進了那堆書裏,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翻出來了。
床下面的那個鐵盒子,封杏又将它拖了出來。
她獨立的戶口本,去年剛剛辦好的身份證,她的存折,和那些廢棄的鉛筆頭橡皮擦等等,統統拿了出來,裝到了書包裏。
還有那條司青送的手鏈,封杏拿在手裏,輕輕撫摸,想起那些他們一起經歷過的過往,嘴角便忍不住帶了不自知的笑。
這是他送給她的,她唯一可以帶走的東西。
她把手鏈裝進了書包裏,和她的存折一起。
高考結束,就離開。
不,高考最後一天,6月8日,是她生日,封庭今天和她說,好歹也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天晚上要給她過生日。
她覺得奇怪,但還是答應了,畢竟馬上要走了,就給他這個機會吧。
馬上就成年了,想起來兩周前那個學校給高三辦的成人禮,司青在她耳邊抱怨地說:“早就成年了,還不讓談戀愛,非說是早戀,真叫人頭禿。”
她當時什麽話也沒說,畢竟她曾經和他說,叫他不要早戀,她總覺得他那話多少有點指桑罵槐的意思。
不過也就這幾天,她就要成年了,十八歲,成年人,一個新的開始,她希望,可以一切如意。
過去的十幾年,她過得不怎麽樣,但是堅持、隐忍,也就慢慢過來了,希望以後,可以過得自由随心,灑脫一些。
6月7日,小雨,微風,不熱。
高考第一天,天氣涼爽,空氣也因為下雨變得清新,帶着栀子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學校大門外,擠滿了陪考的家長們,停滿了各種各樣的私家車,學校門口一時之間比旅游景點還熱鬧。
當然這個熱鬧僅僅是指人多,考場外禁止喧嘩,因此只是安靜地熱鬧着。
6月8日,陰天,微風,涼爽。
高考第二天,也是最後一天,學校大門外陪考的家長沒有少,反而還多了一些。
到了下午最後一場考完,考生們像游魚一般傾瀉而出,家長們也再按捺不住激動的心迎了上去。
剛剛還安安靜靜的大門口這會兒便像早間最熱鬧的菜市場一樣喧鬧起來。
大人們關心着自己的孩子考沒考好,有的家長直接就罵起來了,因為他的孩子說失誤了,還有的,高高興興準備吃大餐去了。
封杏考完了,随着人群出了學校,擡頭望了望天,內心無比輕松。
這次考試她發揮如常,不出意外,南方的任何一所大學,任何一個專業,她都可以毫不猶豫地填報,而這,大概就是她奮鬥這麽些年的目的。
今天是高考結束的日子,也是她的十八歲生日,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她想開開心心地度過。
現在時間還早,她想去買束花,就當送給自己的成人禮物。
人生當中的第一束花,就讓自己來買吧。
司銘這兩天也來了慶和陪考,但是他怕司青不自在,所以只呆在他妹妹司琳琅的家裏,沒去學校門外等着。
司琳琅作為學校的教務主任,已經交換到其他學校去監考了,所以司青高考結束出來,校門外就一個秦南光端着碗冰粉等他。
秦南光先把司青的手機交給他,然後再把冰粉往他面前遞了遞:“表哥,吃嗎?”
司青心裏想着找封杏,沒心情吃這個,于是一擺手拒絕到:“不吃。”
“好嘞!”秦南光開心地自己端着冰粉吃了起來。
“你怎麽來的?”
秦南光吞下一口冰粉,指了指旁邊的單車:“喏,我騎單車來的。”
“就這?”司青一臉無語,“那你來是幹嘛來了?”
“我來接你啊。”
“騎單車來接我?你騎單車在前面跑,我在後面走路追你嗎?”
司青叉着腰,真想問問他這表弟是不是腦子裏除了學習就裝下任何別的東西了,跟那個笨蛋封杏一樣。
“哪兒能呢,”秦南光說,“舅舅在這附近訂了晚餐,咱們在這兒轉會兒,走路就能過去,待會兒坐他們的車回去。”
這還差不多,司青看了看時間,問他:“幾點晚餐?”
“七點,因為還要等我媽,她從那邊過來需要一會兒。”
七點,現在五點半不到,還有一個多小時。
司青拍拍秦南光的肩:“你自己玩會兒啊,哥有事,就不陪你了。”
說完他打了個車就溜了,留下被抛棄的秦南光和他手裏剩下的半碗冰粉。
他這哥啊,是不是多少有點不靠譜啊?
秦南光搖了搖頭,又去買了碗涼皮坐下來吃。
司青打了車一路直奔封杏家樓下,打她電話沒人接。
高考不允許帶手機,她應該放在家裏的,這會兒還沒回家,幹嘛去了?
司青手裏拿着手機在樓下轉悠了幾圈,還是沒等到她回家。
樓下那狗沖他叫了幾聲就懶得叫了,懶懶地趴在那裏睡覺。
司青這會兒忽然口渴起來,想去旁邊買瓶水喝,又怕錯過封杏回來,愣是沒敢走。
早知道剛剛就把那碗冰粉帶上。
今天是她的生日哎,他想和她待會兒,說句生日快樂也好啊,這都幾天沒見也沒聯系了,想死她了。
等到六點,封杏終于抱着一束百合花回來了。
司青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蹲在地上看她走近,擡頭看着她在他面前停下。
“你怎麽在這兒?”
“你怎麽才回來?”
兩人同時開口。
“我去買花了。”
“我在等你啊。”
兩人再次同時開口。
“你先起來吧。”
“你喜歡百合?”
再次異口同聲。
“還行,看着好看就買了,你先起來啊,蹲着不累嗎?”
司青動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帶着些哀怨:“腳麻了,你拉我。”
封杏伸出空着的右手,司青也伸出右手,握住,借力,站起身,重心不穩,倒在她身上,耍賴:“頭暈,站不穩。”
“司青,你要點臉。”
“真的,不信你推開我,”司青臉不紅心不跳,“我馬上就倒在地上。”
封杏:“……”
“生日快樂,阿杏。”司青在她耳邊低聲說着話,噴出些熱氣,帶着夏日的晚風,“恭喜你,來到成年人的世界。”
“謝謝,現在能站穩了嗎?”封杏推了推他,沒推動。
“十秒,再等十秒就好。”
司青貪戀地深吸一口氣,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時間到了。”
“好吧。”司青不舍地松開她站好,“今天你生日,打算怎麽過?”
“我爸說今晚給我過生日,就一起吃飯吧,沒什麽特別的,對了,你的手機……”封杏猶豫了一下,“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手機。”
還沒等司青反應過來,封杏就已經往樓上跑了,沒多會兒下來,手裏拿着他的手機和充電器之類的東西:“我就不替你保管了。”
司青沒接:“為什麽?”
“都畢業了,總不能一直放在我這裏吧?”封杏笑了笑,“明天我會買新手機的,我不能拿着兩個手機。”
原來要買手機了。
司青接過來手機揣進兜裏,看了看她:“那我以後怎麽找你?”
“找我幹嘛?”封杏愣了愣。
司青翻了個白眼,像看白癡一樣看她:“難道畢業以後咱們就不聯系了?就做陌生人了?”
難道不是嗎……
“我記得你的電話號碼,我會告訴你我的新號碼的。”封杏心虛地撒着慌,“明天買了新手機第一個就告訴你。”
“不許騙我。”司青總覺得心裏有點怪怪的。
“嗯,我先上樓了,我爸還在等我。”
“好。”
“那……”封杏深深地看了司青一眼,想要用力記住他的樣子,“再見。”
盡管覺得沒可能,但我仍然想,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可以再見你。
“幹嘛搞得這麽嚴肅,趕緊上去吧,”司青揮了揮手,“我爸也等我吃飯呢,明天買了新手機記得打給我。”
“好。”
封杏在司青的注視下上了樓,然後停在二樓轉角處的窗口,偷偷看他離開的背影。
這個少年,背影都好看。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
心裏好像就這樣空了一塊,怎麽都補不上了。
她不知道該怎樣去完整自己的心跳。
十八歲的第一天,她卻在做告別。
“你同學走了吧?”封庭熱情地招呼着剛進門的封杏,“你快去洗個澡,準備吃飯。”
封杏心情不大好,語氣淡淡地:“還早,吃完飯再洗吧。”
封庭卻一反常态,非要叫她先去洗澡。
封杏覺得奇怪,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可是又實在想不出來。
陪封庭呆的最後一個晚上,封杏不想和他在不愉快中度過,于是沒再堅持,拿着衣服去洗澡。
剛洗完澡準備洗頭,就聽見客廳裏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好像是那個家暴男。
封杏心裏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個男的為什麽會這個時候來他們家?今天沒有牌局,他們也快要開飯。
她不敢掉以輕心,捏緊了手指,開着淋浴噴頭,讓水聲不停,以免引起封庭的懷疑。
然後她貼着門,想聽聽看他們在說什麽。
奈何他們聲音太小,又有水聲打擾,她實在是聽不清,只隐約聽見“加了”“聽話”“主動”之類的詞語,也不是很确定,只能模糊猜出個大概。
聯想到他們以前說的話和那些舉動,封杏猜到了一個可能,一想到這個可能也許是真的,心裏瞬間就慌了。
心跳開始加速,腳軟手也軟,渾身無力,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會兒,封庭突然在門外叫她:“洗完了嗎?快點,飯菜都要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記住你的樣子,像魚記住水的擁抱,像雲在天空中停靠。”
今日推薦歌曲是來自王貳浪的《像魚》,失戀時聽得最多的一首歌。
如果,以後都不會再見了,那個人過得好也就沒什麽了,擁有回憶,總比從未擁有過任何,好得多。
誰又不是一邊遺憾一邊錯過,那些半夜做夢驚醒的夜晚,只是因為我太敏感脆弱,對嗎。
一切都會成為過去式,他們會在更合适的時間再度重逢,我們也是。
別誤會!沒完結!
就只是有感而發QAQ
☆、二十九顆青杏
“就來。”
封杏一把抓住水龍頭,快速洗了個頭,胡亂擦了擦,開始穿衣服。
她開始慶幸自己沒有穿裙子的習慣,這會兒穿衣服和褲子給了她一點安全感。
一打開浴室門,就有道熾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封杏手指微微發抖,卻還強裝鎮定地問:“爸,張叔怎麽會這個時候來?”
“哦,你張叔今天一個人在家,我就叫他過來一起吃晚飯,反正今天叫了很多菜,咱們兩個也吃不完。”封庭熱情地笑着,“你看,你張叔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還給你買了生日禮物呢,還不快謝謝你張叔!”
那個家暴男也跟着笑起來,把沙發上的紙袋遞過來:“對啊,叔叔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看你好像也沒穿過裙子,小女生不都喜歡裙子嗎?叔叔就給你買了一條,叔叔也不懂,是店員推薦的,說女生肯定喜歡,你去試試?”
封杏沒敢接,站着沒動。
封庭就有些不高興了,吼她:“還不快接着!”
封杏只好接了過來,十分不情願地說了聲謝謝。
“客氣什麽啊,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家暴男猥瑣盯着封杏看,那目光猥瑣油膩,不斷地落在她身上每一個敏感隐私的部位。
“就是,快打開看看,算了,你直接去房間裏面試試,看看合不合适,穿出來給你張叔看,別辜負人家一片心意。”
封庭揮了揮手,示意封杏回她房間裏去。
封杏看了一眼封庭,這個她叫他爸爸的男人,此刻這副嘴臉,惡心得像個人販子。
她忽然覺得自己想要養他老的那個想法,幼稚得可笑。
再看一眼桌上那些準備好的飯菜,玻璃杯裏倒好的飲料,那仿佛就是鴻門宴上的酒水飯菜,只要她去了,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好啊,既然他叫她回房間,她就回。
封杏拿着紙袋進了房間,迅速将門反鎖,把自己的書桌推過來抵在門後,再把一紙箱的書放在上面,然後拿出自己的書包,把身份證準考證之類重要的東西放進去,又胡亂塞了幾件衣服進去,拉好拉鏈,背在背上。
現在她很緊張,但是也很清醒,絕對不能出去,至少,不能從這扇門出去。
封庭在門外叫她:“好了沒有?快出來給你張叔看看!”
“馬上,馬上就好!”
封杏一邊穩住他,一邊想辦法。
她打開窗戶看了一下,樓下有一米寬的綠化帶,種着些綠植,下面是泥土,昨天下了雨,應該不是很硬。
如果從這裏跳下去……
三樓,會不會摔死?
瞥了一眼衣櫃,她想到一個辦法,迅速把衣櫃裏的床單被套拿出來系成一條長繩,準備從這裏吊下去。
封庭開始敲門,聲音裏滿是不耐煩:“怎麽還不出來?換個衣服需要那麽久?”
“馬上!馬上就好!”
封杏手忙腳亂地系繩子,将一頭拴在了床腳,扯了扯還算牢固,然後才放心地往窗口移動。
但是不夠長啊……
門外封庭一直在敲門,好像還在試圖開門了,門把手一直咔嚓咔嚓響,他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麽,動作開始急切起來。
那破舊的門好像随時要被推開,看起來像是撐不了多久了,封庭的聲音已經開始變得狂怒了。
“封杏!把門打開!躲在裏面幹什麽!”
封杏心跳快到不能控制,已經不敢再浪費時間搭理他了,敷衍都不想敷衍。
她把衣櫃裏的棉被拿出來,套在了自己身上。
六月的天本來就很熱了,她這麽一折騰,身上已經全部濕透,就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那門已經快要被推開,聽聲音他們是在拿東西砸了,看來今天如果不從這裏跳下去,難逃此劫。
封杏的頭發濕漉漉的,水珠滴落下來,鑽到她的衣服裏,和汗水混在一起,濕噠噠的,黏着衣服讓她渾身都很難受。
她卻顧不得這些,抓着繩子爬上了窗臺,扯了扯繩子看會不會松掉,确認不會以後才慢慢地往下爬。
她抓得緊緊的,手心已經紅了,摩擦得有些疼,但是直到落到繩子末端,也不過才下到二樓窗戶頂。
不夠長了。
封杏抓着繩子往下看了一眼,還很高,但是顧不得那麽多了,眼睛一閉,松開了雙手,直直地掉落下去。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來,封杏落到了草地上。
真疼。
封杏摸了摸屁股,她是屁股着地的,摔夠嗆了。
還好腦袋沒撞到地面,不然真怕直接暈過去。
封杏也顧不得自己這會兒受了多嚴重的傷,被子一解開,背着書包就開始跑。
與此同時,封庭和家暴男也砸開了門,他們站在窗臺前,看着樓下地面的被子,大罵了一聲操就開始掉頭往樓下跑,想要把封杏抓回去。
還不到七點,這會兒夏季,天還沒黑,封杏不知道是該害怕還是該慶幸。
害怕是因為,這會兒天還沒黑,他們肯定從窗戶裏看到她往哪兒跑了,她躲也不好躲,慶幸是因為,這會兒天還沒黑,有光照着,膽子也要大幾分,逃跑路上也不用擔心遇上別的壞人。
封杏一直往前跑,不敢停下來,心裏的恐慌讓她用盡全力,跑出了自己這輩子最快的速度。
她不敢停下來,害怕被抓回去,她不要給家暴男當洩欲工具人,更不要被賣給他當老婆,她寧願死也不願意那樣葬送自己的一生。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已經跑不動了,一路上都沒敢回頭看一眼,這會兒才敢回頭。
視線所及之處沒有他們的影子,封杏才放心了一些,喘着氣沿着街邊慢慢走着。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下來,但還沒有黑透,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多久,這個地方也很陌生。
她看了看手表,發現已經快到八點了。
不知不覺,原來跑了這麽久,已經這麽晚了。
街上路燈亮起來,來往的車燈也亮着光,街邊商店光線明亮人聲喧鬧,夜生活正在開啓。
今天明明是她十八歲的第一天,也是高考結束的一天,她本以為,這是一個全新的、美好的開始,她心中充滿熱情與期待,從來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輕松與開心過。
如果沒有這件事發生的話。
街邊那些飯店裏傳出來各種各樣的香味,火鍋幹鍋香鍋湯鍋奶茶蛋糕等等,封杏卻沒感覺到餓。
她茫然地在街上游走,遇到紅燈就停下,等着綠燈亮起就跟行人一起過去,然後在下一個紅綠燈路口又重複,好像這樣一直不停地穿過很多紅綠燈,就可以把那些不堪的都留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麽走到了九點,她腳下穿着的那雙拖鞋已經不堪這些年來的重負壞掉了,于是她幹脆脫下了拖鞋,扔到了垃圾桶裏,就這麽赤着雙腳踩在粗糙的地面上走着。
頭發已經被夜晚的風吹幹了,帶着些淩亂地披散在背後,她也沒想打理,沒像以前那樣紮起馬尾,露出好看的額頭。
身上濕透的衣服也幹了,泛白的短袖和長褲,看上去已經穿了好幾年,又舊又不合身。
她的美貌被遮掩住五分,這會兒看上去不過是一個傷心又可憐又落魄的普通少女罷了。
褚哲剛和三五好友聚完會,從咖啡廳出來,下樓準備打車回家,一個人影從側面晃過來,差點和他撞在一起。
“抱歉……”
褚哲下意識道歉,然後看清了面前的人影,那雙好看的眼睛便瞬時瞪大,露出驚訝的眼神。
“封杏?”
他開口時滿是驚訝和不确定,似乎完全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人就是他心中那個和月亮一樣的人。
“你朋友?”褚哲身旁有人開口問到。
他這幾個好友不是慶和一中的,有兩個是慶和二中的,還有一個是瑾城一中的,所以不認識這個在慶和一中非常出名的封杏。
“抱歉,我想我可能需要耽誤一會兒,”褚哲歉意地向好友道歉,“你們先回,下次再聚。”
幾個好友表示理解,然後一起走了。
褚哲略微有些無措,對此時的封杏既有些心疼卻又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于是跟在她的身後走了一段路,才發現她是光着雙腳的。
實在是有些忍不了了,他只好開口叫住她:“封杏,等等。”
封杏停了下來,他就往前走了兩步,和她并肩而立,試探着問:“你先別這樣走了好嗎,我帶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封杏只看着他,卻不說話,既不答應,也不拒絕。
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褚哲心疼死了,卻沒有半分逾矩,征求性地又問了一遍:“好不好?”
封杏好像認出來了這個沒什麽交集的褚哲,盡管不了解,卻好像仍然可相信他。
“去哪兒?”她呆呆地問。
褚哲四下看了一眼,在街對面看見一家酒店,于是指了指那家酒店,問她:“先去那裏吧,可以嗎?”
封杏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搖搖頭:“不。”
“別怕,我送你過去,我不進房間,送你到樓下大廳辦完入住手續就走。”褚哲安慰到。
封杏想了想,點頭:“好。”
反正她本來也是要住酒店的,雖然這家酒店看上去很貴,但是現在她已經不想糾結這個了。
要到前面的路口過紅綠燈,褚哲看了看這不短的路程,幹了一件他這輩子從來沒做過的事情:大街上脫鞋。
“要不……”褚哲光着腳踩在地上,把鞋放到封杏的腳邊,“你穿下我的鞋吧,女生腳嫩,我怕你腳磨破皮會疼。”
封杏哪裏想到他會這樣,頓時吓了一跳,往後退了退,拒絕到:“不、不用了,謝謝你,你快穿上吧。”
褚哲仿佛早就已經料到她會拒絕,也沒有覺得尴尬,只是彎腰将鞋子提在了手上,陪她一起光腳走着。
“你……”封杏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跟他實在是不熟,“還是穿上吧。”
“沒關系,正好我也有點熱了,光腳涼快。”
封杏就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
褚哲頭一回在公衆場合光着腳走路,卻也沒覺得有什麽尴尬,手裏提着鞋子,也不顯得他奇怪。
從小身處的環境讓他身上有一股從內而外的從容自信的氣質,就是別人怎麽也學不來的。
到了酒店大堂,褚哲帶着封杏到前臺詢問是否還有空房,前臺小姐姐微笑着,卻又帶着點暧昧地回答:“有的,請問兩位是需要大床房還是雙人房?”
褚哲輕咳一聲,手指在臺上輕輕敲了敲:“單人房就可以,我朋友住,我回家。”
“啊好的!”前臺略微有些尴尬地伸手,“請出示一下您的證件。”
封杏愣了愣,才取下書包,從最底下的袋子裏翻出來身份證給她。
“這位美女一個人住是吧?請問什麽時候離店,是否需要早餐?”前臺小姐姐一邊登記信息一邊問。
褚哲看向封杏,溫柔詢問:“你覺得呢?”
封杏想了想,她現在暫時還沒有什麽安排,于是回答到:“暫時住到後天早上吧,如果需要續時我再和你說。”
“好的,那麽這邊就為您辦理了,如果需要早餐的話可以撥打我們前臺的電話,座機就在電視櫃上,我們随時為您服務,”前臺小姐遞給封杏一張卡片,“這是您的房卡,上三樓右手邊308,刷卡進門。”
褚哲掏錢包出來,按住了封杏的手:“多少錢。”
“我們這裏的單間最近正在搞活動,目前是一晚99,平常都是188的,非常劃算,這位美女訂了兩晚,所以一共是198.”
“加早餐呢?”褚哲問。
“嗯,看您選擇什麽套餐,我們有西式的和中式的,西式的早餐是三明治加牛奶或者咖啡,随餐附送一份當天的水果,中式的早餐可以選擇粥豆漿饅頭包子油條雞蛋随意搭配,會附贈兩份小菜,西式的套餐是28一份,中式的25,您看您需要哪種?”
褚哲詢問封杏:“你覺得呢?”
“不用了,我……”
“那就明天中式的,後天西式的。”褚哲微笑地對前臺說。
“好的,那這邊先為您下單了,一共是53,早餐我們會在八點半之後打電話詢問是否可以開始送餐,如果需要提前用餐,也是可以撥打我們前臺電話的,我們随時為您安排。”
“好的,謝謝。”
褚哲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對封杏說:“那你早點休息,注意安全,關好門窗,別給陌生人開門,知道嗎?”
封杏點點頭,想要掏錢給他,被褚哲阻止:“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別這樣,好嗎?不然我會覺得很尴尬。”
“可是……”
“沒什麽可是,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褚哲!”
封杏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褚哲轉過頭看着她,等她先說。
“謝謝你。”
褚哲微微笑起來,大廳明亮的燈光映着他微笑的側臉,格外好看。
“那我接受了。”
褚哲果然如他剛剛所說,陪她辦完入住手續就離開了。
沒過多會兒,他提着一袋東西回來,交給前臺:“麻煩您,幫我把這些送到308 ,謝謝。”
封杏剛要準備去洗澡,房間門就響了,她心裏一驚,小心移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才發現是剛剛那個前臺。
“您好,這是剛剛那位帥哥送來的,叫我轉交給您。”前臺小姐交完東西就離開了,沒多打擾。
封杏打開袋子一看,裏面裝着一雙女生穿的帆布鞋,還有些洗漱用品,食物和水。
鞋子裏有張便簽,字跡透露着這個寫便簽的人有多好看。
便簽上寫: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一切都會好的,女孩子的腳不應該直接踩在地上,因為會很疼,不知道你穿多大的鞋,看你身高,幫你買了37的,希望會合腳。——褚哲
一字一句都透露出他的溫柔和關心。
她沒想到,一個這樣不熟的人,會對她這麽好,而那個朝夕相處的男人,那個她一直當做父親的男人,卻想把她送入虎口。
她蹲在地毯上好一會兒才微微緩過來,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好,而那張便簽,裝進了她裝着存折的袋子裏。
酒店的房間配了電腦和無線網,封杏洗完澡吹了頭發就開始坐在電腦前看學校。
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南方的大學,也确實是南大和夏醫兩所大學其中之一,只是她還沒想好去哪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