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6
巴洛克式的華麗宮廷裏, 一場舞會正在進行。
繪有騎士傳說和恢弘戰場的穹頂上，恒定光系魔法的枝形吊燈散發着暖光，讓一對對華服的貴族愈顯雍容高雅。
所有的貴族小姐都認為自己是今天的焦點。
原因是忙于政務的皇帝陛下, 同他奢靡淫逸的父親不同, 既沒有王後也沒有情婦。自從王太後去世之後, 便再沒有人敢催促他婚娶。陛下甚至很少舉行宮廷舞會。不料這一次, 竟邀請了大部分的貴族。
這讓在場的貴族小姐, 乃至已婚的貴族夫人，都有所猜測, 動起了活絡的心思。
諾裏斯的身周環繞着貴族，他們不複往日的驕傲，語調恭順地試圖博取皇帝陛下的歡心。
不過，真正的老牌貴族不在其列。
以西海岸的月桂公爵, 北境的紫羅蘭公爵，春眠島的玫瑰公爵, 薄暮島的鳶尾公爵，東海岸的三色堇公爵，谷地的曼陀羅公爵為代表的頂級貴族, 無須像那些新貴族一樣, 讨皇帝陛下的歡心。事實上, 一些新貴族就是陛下為了平衡六大公爵而攫升的。
莉狄亞站在大理石立柱的陰影裏, 同赫洛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
金發碧眸的少女手執高腳杯，眸底仿佛藏着灑滿星星的湖面。
“我們藏在這兒, 就沒有貴族前來搭話了。”
赫洛斯安靜而話”的囑咐。
可莉狄亞的話卻被一個悠揚典雅的聲音接上了。
“從熱鬧中逃脫, 可花費了我不少力氣。”一位紅發碧眸的青年從陰影中浮現, 他朝莉狄亞擡了擡酒杯, “不介意吧，殿下？”
“阿爾瓦·羅斯。”管家在莉狄亞的耳側輕聲說。
阿爾瓦·羅斯是春眠島的領主，年輕貌美的玫瑰公爵。他有一頭半長的玫瑰色卷發，膚色白皙如山巅不化的霜雪，瞳色淺淡的碧眸，更是如淺色的琉璃一般通透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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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場合，莉狄亞自然不會讓一位大貴族難堪。
于是她也朝玫瑰公爵揚了揚酒杯，“公爵大人，你好。”
阿爾瓦碧眸微眯，悠閑而自然地站到了莉狄亞的一側——另一邊站着她的管家。
“殿下認為這裏是社交場合嗎？”紅發微卷的青年含着笑靥。
莉狄亞瞥了這位不是很矜持的貴族一眼，反問道：“公爵大人認為呢？”
阿爾瓦擡起白皙修長的手指，将垂落在臉頰邊緣的紅發撫至耳後。他擡了擡緋紅的眼睫，輕笑一聲：
“我更願意稱之為，與聖女殿下的私下交流。”阿爾瓦碧色的眸光掠過了遠處熱鬧的人群，玫瑰紅的雙唇微微翕動，“那裏，光芒之下，才是社交場合。”
莉狄亞也朝遠處衣着華麗的人群看去。不少貴族小姐圍在人皇的身側，而黑發的皇帝很好地收斂了眸中的不耐。
不知何時，她的眸光對上了一雙漂亮而矜貴的琥珀色眼眸。在魔法燈的光芒之下，那雙眼睛猶如最純淨的黃金，又像是荒野中的頂級掠食者鎖定了獵物。
頭戴華美金冠，胸前綴着流蘇和勳章，身披黑底金邊皇帝禮服的諾裏斯，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走來。周圍不知何時極為安靜，貴族們紛紛讓開一條通路。深黑高筒靴踏過大理石地磚，發出壓迫人心的聲音。
諾裏斯随手将權杖遞給了一位侍者。
在邁出最後一步之後，俊美的皇帝順勢朝聖□□雅躬身，并遞出一只戴手套的手。
“我以奧古斯都之名，邀請你，我的殿下，和我一起跳今晚的第一場舞。”
貴族們極力掩飾着眸中的不可思議。
這位俊美的青年皇帝，此前從未邀請過任何一位貴族小姐跳舞！而第一場舞，更是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就連站在莉狄亞旁邊的阿爾瓦公爵，瞳孔也微不可見地縮了縮。
哪怕貴族小姐們心有怨怼，卻無人敢出來幹擾人皇的決定。
在一道道目光中，莉狄亞遲疑了一霎，還是将手放進諾裏斯的手中。
跳舞是社交的重要一環。她既然已經答應了晚宴的邀請，此時便不好讓諾裏斯難堪。
在悠揚的小提琴聲中，黑衣的皇帝同碧綠長裙的少女，循着節拍翩翩起舞。
立柱的陰影中，玫瑰公爵阿爾瓦瞄了赫洛斯一眼，說道：“真是刺眼。”
赫洛斯月光色的眼睫低垂着，聽到阿爾瓦的這句話，幅度極輕地點了下頭。
諾裏斯跳舞時古板而典雅，既同莉狄亞保持着合适的距離，又不破壞舞蹈的美感。
“上次的事情，我要向你道謝。”諾裏斯在莉狄亞的耳邊低聲說。
幽冷的松木香拂過少女的鼻尖。
“我們是盟友。”莉狄亞保持着優雅的舞姿，“我是在幫我自己解決敵人。順帶救了你，陛下。”
如果人皇真的死在了獻祭現場，原書後期動蕩的場面将立刻爆發，這不是莉狄亞想看到的結果。
“以盟友的身份，你将獲得我的一個承諾——不損害帝國利益的任何事情。”諾裏斯薄削的唇上緩緩綻出笑意，看得出來他不常笑。
頓了頓，俊美的皇帝又說：“以朋友的身份，你将獲得我的忠誠。”
莉狄亞點了點頭。諾裏斯拿出了足夠的誠意，這讓她感到欣慰。
不過，諾裏斯的下一句話，讓她跳舞的動作都微微停滞了一下。
“以追求者的身份，你将獲得一份克制的愛慕。”
說着，頭戴冠冕的青年又笑了笑，鴉黑的眼睫半遮住微微泛紅的眼睑，“身為君主，這是我能獻上的全部。”
赫洛斯站在陰影中，低低地笑了聲。
“呵，原來如此。”為什麽黑暗神不想降臨在這小子身上。
一舞終了，在衆人的矚目中，諾裏斯為莉狄亞頒發了金色的獨角獸勳章。
自此，莉狄亞擊潰邪神化身的事跡，在洛斯塔薩廣為流傳。到了後來甚至還有傳言稱，她就是光明神本尊。
對此，莉狄亞也只能輕笑一聲忽略過去。
她最近正忙着救濟難民的事情。
騎士長羅格裏歐已經同王都的神殿商量好了具體的事宜，糧食和蔬菜迅速地運到了貧民區。莉狄亞帶着卡羅爾和管家，親自為難民們發放食物。
莉狄亞注意到，難民中有不少都有着勞動力，只是在天災中失去了家園。
她忽然想到，可以自己建立制衣工場，為難民們提供就業的機會。同時，也可以将一些來自現代的技術加入進去，挺高生産的效率。
作為有眼界的貴族，伊恩和海登支持莉狄亞的看法。不過莉狄亞還是選擇了穩妥的方式，即先舉辦一場時裝秀，觀察她設計的那些衣服的受歡迎程度。确保萬無一失之後再開始生産。
為此她還去大皇宮拜訪了諾裏斯一趟。
諾裏斯聽到莉狄亞租借鬥獸場的請求之後，竟說出了一個如暴君般荒謬的提議：
“倘若你喜歡鬥獸場，那它就是你的了。”
莉狄亞連連搖頭，她雖然喜歡金幣，可卻無法接受這種過于熱情的饋贈。
二人“讨價還價”了老半天，最終才達成了共識：莉狄亞支付象征性的金幣，租借鬥獸場一段時間。
這是莉狄亞第一次想給人送錢，但對方不要。
但忙碌的她沒時間糾結這種事情。
上課之餘，她還要面試伊恩和海登手下的人篩選出的“模特”。
在曼陀羅公爵府的一處産業中，莉狄亞戴着一張遮住上半張臉的黑色蕾絲面具，端坐在高背椅上，雙手于桌面交疊，注視着走進房間的少女。
少女有一頭柔順的褐發，藍眼睛靈動透亮，身形高挑修長。不過身為難民的她似乎經歷過不少苦難，哪怕經過了沐浴和打扮，姿态卻依然顯得有些疲憊，眼窩凹陷着，嘴唇也沒什麽血色。
“你的名字。”莉狄亞碧眸微動。
“珍妮。”少女答道。
“我會給你一個機會，”莉狄亞說，“但能不能把握住，還是看你自己。”
珍妮點了點頭，向戴着蕾絲面具的美麗少女道謝。
珍妮離去之後，下一個進來的，卻是一位搖曳生姿的美人。
美人身穿紅色的露肩長裙，絲綢般的銀發垂落至腰際。白皙的鎖骨漂亮到讓人移不開眼睛，在咽喉的位置，纏繞着一圈雪白的蕾絲裝飾。
她有一對粉水晶般溫柔美麗的眼睛，五官生得極為精致，绛紅的嘴唇上染着微醺的笑。
“你的名字。”莉狄亞從美人身上移開了視線。
“我嗎。”美人想了想，答道，“我是偷偷過來的，告訴你真名就暴露了。”
莉狄亞認真地說：“可你上臺的時候，也會暴露身份。”
“那時候他們就算知道，”美人朝莉狄亞眨眨眼睛，輕笑一聲，“也已經晚了。”
莉狄亞沉吟着。
美人此時卻走到了她面前，冷白纖長的雙手按上了桌面。
“我知道，你需要有人用走路的方式展示衣服。那麽，選我準沒錯。”
莉狄亞注視着紅衣銀發的美人，眉梢微動。
美人自顧自地笑了聲，忽然幽幽地擡起手，用手指輕撫了一下莉狄亞的臉頰。
她用優雅而不失妩媚的步伐，繞着莉狄亞一連走了好幾圈。
然後一屁股坐在了莉狄亞面前的長桌上，整個人後仰着，幾乎是躺在了桌面上。
莉狄亞躲開了美人的玉手，正色說道：“你的臺步還可以。但是，不應該摸我的臉。”
“我向你道歉，大人。”美人仰躺着朝莉狄亞抛了個飛吻，“但我可以不收錢哦。”
聯想起人皇也執意“不收錢”的事情，莉狄亞不由啞然：“那你為什麽來這兒？”
“為了愉悅，”美人秀眉微揚，“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