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3
房間裏的燭火晦明不定，勾勒出牆角一對颀長的人影。
銀發青年勾起唇角，紅眸危險地眯起，反手将莉狄亞按在牆上。霜雪般的眼睫壓下，在緋紅的瞳孔中投下濃郁的陰翳。
“從沒有人類捏過我的下巴。”清冷的聲音似浸染了夜晚的寒意。
莉狄亞毫不畏懼地直視着他。
青年那對日輪一般猩紅的眼眸，華美且極具壓迫感。但她仍然看着他，哪怕雙眸有微微的刺痛。
“也從沒有人敢把我按在牆上。”莉狄亞露出清淺的笑意。
燭光拂過青年的銀發，照亮了聖女的半張臉。她一側的碧眸沉入幽暗，另一側的瞳仁裏倒映出細碎的光斑，搖曳如春日夜晚的螢火。
赫洛斯閉了下眼睛，唇角染上一絲慵倦。他用尖牙咬下一邊的白綢手套，露出一只修長如玉，骨節分明的手。
那只手随即捏住了莉狄亞的下颌。
“你不會想知道我的身份。”
莉狄亞斜睨了他一眼，玫瑰色的唇瓣帶着笑。
“還能是光明神不成？”
她看到赫洛斯上揚的唇角輕輕抽動了一下。
他向前傾身，綢緞般的銀發貼着她的臉頰滑下，沿着胸口一直垂落到聖女袍的下擺。冰冷的觸感撩撥着她的小腿，仿佛毒蛇纏上了腳踝。
“嗯，沒錯。”他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
清冷的氣息浮動在周圍，讓她無端想起月夜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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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書裏，光明神是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神明。眼前這家夥除了臉，哪裏都不像一位神。
莉狄亞的唇角也抽動了一下。
“希望神明不會因此降下神罰，将我們兩個給劈了。”
赫洛斯松開她的下颌，耐心解釋：
“風暴女神才會用閃電亂劈。光明神的話……更喜歡用神火譴罰。”
莉狄亞眨眨眼睛：“……你很懂這些。”
這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聖女殿下，晚餐準備好了。”是卡羅爾的聲音。
這一刻，赫洛斯又從吐出猩紅蛇信的毒蛇，變成了體面的管家。
他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到門前，一只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拉開了門。
門後露出卡羅爾那張俊臉。
銀色卷發的騎士用緞帶将發絲束在腦後，身上還穿着淺紫小碎花圍裙。看到“管家大人”竟也在聖女的房間，卡羅爾的神情略顯呆滞，紫羅蘭色的瞳孔縮了縮。
莉狄亞被卡羅爾的表情萌到了。
赫洛斯此時卻彎着眼睛笑了起來：
“我在給殿下修理壞掉的吊燈。”
卡羅爾擡眸朝卧室的穹頂看去。
在那華美彩繪的中央，是年久失修的神術吊燈。需要重新勾勒神術陣，才可以使其恢複使用。
“已經修好了。”
昳麗的青年含笑越過卡羅爾，走出了房間。銀發自燕尾服的下擺蕩起，在虛空劃出詭谲的弧度。
而在他踏出房間的一瞬，吊燈驟然釋放出了柔和的光芒，看起來确實是被修好了。
卡羅爾抿了抿唇，朝門外伸出一只手臂，“聖女殿下，請去大廳用餐吧。”
莉狄亞朝卡羅爾點了點頭，也走出了房間。
卡羅爾最後一個離開。走出房間前，他朝神術吊燈看了一眼，沒發現異常，便用神力将其熄滅，跟在了莉狄亞的後面。
卡羅爾做的飯菜相當拿得出手，莉狄亞坐在長桌前，用完了氣氛詭異的一餐。
飯後赫洛斯用清潔神術整理好了餐具。莉狄亞回到房間，總算獲得了清淨。
她穿過來還沒幾個小時，事情便一波連着一波，生活可真是戲劇化。
當然，更戲劇化的，還是“穿書”這件事本身。
她前世工作繁忙，為數不多的愛好便是在休息前看會兒網文。
昨晚上，她帶着憤怒的情緒看完了這本爛尾小說。
不料睜開眼睛，卻已經穿到了書裏。
在喝了精靈神樹新葉沖泡出的茶後，莉狄亞可以完全掌控原主的記憶了。她甚至有些懷疑，突然出現的赫洛斯，或許已看出了聖女靈魂的改變。
但赫洛斯現在站在她這邊，在二人有更深的信任之前，莉狄亞不會去作死詢問這件事。
莉狄亞收斂思緒，首先回看起聖女能施放的神術。
聖女是位高階牧師，掌握的大部分都是治療輔助茍命類的神術，攻擊神術屈指可數，而且大多華而不實。
也就是說，她目前最強的攻擊手段，就是直接上手揍人。
接着，她又回憶起她穿越之前聖女在幹嘛。
……原來這個聖女真的飛到了半空，還用了隐形神術，打算竊聽人皇和精靈王的會談。
這本來是教皇交給聖殿騎士團長——羅格裏歐·伊裏斯——的任務，但原主對那神秘昳麗的精靈王頗為好奇，主動接下了這差事。
由于大皇宮自帶防禦法陣，聖女的隐身神術無法隐去生命波動，因此她只能浮在法陣上空，接收她提前埋進會議廳的魔寵實時傳來的靈魂信號。
——這也是她穿越過來，就從半空墜落的原因。由于施法者靈魂的改變，神術在一瞬間全部失效了。
等等……魔寵？
那明明是頭龍吧！
聖光之龍維克托此時正潛伏在皇宮的陰影裏。它聯系不上主人，十分焦灼。
雖然它被冠以“聖光之龍”的名號，是光明神殿的吉祥物，但在接受洗禮前，維克托最為驕傲的還是“隐匿”的能力。
使用巨龍外形的時候，它通體覆着矜貴的淡金色鱗片，鮮紅豎瞳高貴威嚴。
但一旦它的“隐匿”領域張開，那麽大一頭龍便會憑空消失在人們的感知之外。這比隐身的神術可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當然……他現在使用的是人類的外形。
埋伏在皇宮裏的時候，他還遇到了風暴教會的聖子。那位長着魚鰓的聖子還真是膽大，居然親自來王宮竊聽。哈，這些人魚，在他看來就該乖乖呆在海裏。
然而，在曼陀羅公爵被刺殺的消息傳來後，皇宮立刻進入了一級戒備狀态。不僅頭頂的法陣被完全激活，皇家騎士和宮廷法師們也封死了所有的出口。
于是維克托只能躲在一處隐蔽的樹叢裏，和有着海一般幽深藍眸的風暴聖子幹瞪眼。
就在這時，一位銀發紫眸的騎士急匆匆地從他們面前走過。
即便身處“隐匿”的狀态，維克托還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紫羅蘭家的小子他認得，有着狗一樣敏銳的嗅覺。
維克托和風暴聖子遠遠地綴在騎士的後面，躲在了一棟恢弘建築窗外的陰影裏。
西蒙·維爾利特匆匆從王室的花園中穿過，走進了燭火通明的大殿。
人皇和精靈王相對而坐，從表情看不出他們的心思。
西蒙打破了沉默。俊美的騎士半跪下來，禀報道：
“……陛下，刺客的确與邪神信徒有關。”
“宮廷法師試圖用幻術讓刺客說出真相，但卻觸動了他藏在身上的這個東西，導致刺客死亡。”
他取出半塊破碎的黑色晶體，用雙手捧在前方：
“其中的黑暗氣息，與千年前籠罩大陸的黑暗……”
這時，精靈王瑞瓦希爾卻擡起白皙修長的手指，撫了撫環繞着銀色冠冕的額角。
“既然精靈是被人嫁禍，黑暗信徒也許亦然？”
諾裏斯唇線微抿，人類帝國年輕的皇帝臉上，唯有不化的決心和冷漠。
“黑暗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半跪在地上的西蒙，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背後的主使當然要繼續尋找，但這鍋，黑暗信徒背定了。
在莉狄亞整理思緒時，窗外忽然響起了輕敲玻璃的聲音。
她走到窗邊，拉開一絲窗簾。
一位身穿禮服的青年正浮在半空。
他放下了一頭銀白的卷發，月光流淌在發梢和臉頰，隔着朦胧的玻璃窗，宛如聖殿壁畫上的天使。
“聖女殿下。”他薄唇微動，朝她比了個口型。
“卡羅爾，”她打開一扇窗格，“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卡羅爾眨了眨漂亮的紫羅蘭色眼睛。
“手給我，”他說，“有東西給你。”
莉狄亞想了想，伸出一只手。
月光灑在她白皙纖長的手上，最好的工匠也無法雕刻出如此完美的線條。
卡羅爾垂下眼睫，注視着聖女手腕上那道月光與陰影的分界線。
白皙的手腕被柔和的月光照亮了半截，肌膚下細細的血管如玉中的花紋。卡羅爾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被她脈搏的節奏，給帶跑了一拍。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卡羅爾？”
聖女疑惑的聲音讓卡羅爾回過神來。
他擡起睫毛，看見了那一對美麗的碧色眼眸。
卡羅爾不太自然地笑了笑，飛快地将另一只手裏的物品遞到了她的手裏。
然後迅速地将她的小手推了回去，并周到地拉上窗簾，關好了窗戶。
在卡羅爾倚在花園裏的牆壁上，呼吸着冰冷空氣的時候，莉狄亞也想明白了騎士剛才走神的原因——
她這個角色，被動的魅力值太高了。
在前世，莉狄亞雖然是個美人，但平時總是一副冷冰冰的霸總模樣，沒人敢上趕着觸她的黴頭。
因此剛才的這種情況她其實是第一次遇到。
包括今天被管家大人按在牆上，她表面平靜，內心卻有些慌亂。從來都只有她把別人按在牆上的道理。
說起來，還是卡羅爾喊吃飯，才替她解開了當時的窘境。
莉狄亞停止了發散思維，打開剛才卡羅爾遞給她的東西——一塊有着光明聖徽暗紋的羊皮紙。
上面寫着幾行漂亮的花體字，還蓋着教皇冕下的印章，就是段落末尾的兩個感嘆號有些突兀。
【莉狄亞：
你暫且留在洛斯塔薩，一邊在帝國學院進修，一邊監視異教徒的動向。一有動靜立刻報告給神殿！
另：赫洛斯是我派來保護你的高手。不是很通人情世故，務必多讓着他點！】
莉狄亞的唇角輕輕抽動了一下。
教皇關于赫洛斯的交代，她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吐槽。
并且，她十分确定，教皇信中的“異教徒”，并不單指邪神信徒，還包括了財富女神、風暴女神、愛與美之神的信徒。
在睡覺之前，她遵循這個世界的習慣，向光明神祈禱。
金色長發的少女身穿睡衣，跪坐在柔軟的床上，雙手交疊于胸口，誦念起光明的禱文。
“您是原初之火，日輪之主，真理之光……
請聆聽信徒的祈禱……”
念到這裏，莉狄亞忽然詭異地停頓了一下。
該祈禱什麽好呢？
赫洛斯雖然不尊重神明，但她也不能随便地在神面前告他的狀，畢竟她自己也差不多。
至于別的……嗯，希望赫洛斯能不那麽自大？
流雲缭繞華美的神座，神的銀發沿繁複的法袍迤逦而下。
祂顯然也注意到了聖女的停頓。
赫洛斯低垂着眼睫，薄唇逐漸染上一絲笑意。
祈禱時的想法，可是會被神明聽見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6-30 14:55:09~2020-06-30 17:16: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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