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所謂敦倫
翌日,賀寂霖三人與男人辭別,趙沅卻突然在男人面前跪下,難過道:“爹,孩兒不孝。”
男人驚了一下,似乎是料到了什麽,嘆息道:“有什麽話起來說。”他俯身欲将趙沅拉起來。
趙沅卻倔強地不起,硬生生給男人磕了三個響頭,道:“爹,我想跟仙人一起走,我想去修仙。”
“哥哥,你要去修仙?”趙阮驚訝問道,眼睛裏都是不舍。
趙沅看着妹妹稚嫩的臉龐,道:“阿阮,等我成了仙人,就把你們接過去過好日子,好不好?”
趙阮比較單純,聽他這麽一說,便開心道:“好啊好啊,我等着哥哥回來!”
男人嘆息一聲,對趙阮道:“阿阮,你先進屋給你哥哥收拾行李,爹與你哥哥還有話要說。”
趙阮應了,進了裏屋。
“阿沅,爹知道你的事情。”男人眼眶有些紅了,“爹是在海邊撿到的你,那時候,你整個人泡在海水裏,我本來以為你是個死嬰,把你撈起來的時候,卻發現你還活着,我見你可憐,便收養了你。”
“爹……”趙沅哽咽喚道。
“等你長大了,爹知道了你與常人不同,爹也知道你過得不容易,可是爹沒能耐,沒辦法保護你,你是個好孩子,應該有自己的路要走。”男人忽然朝賀寂霖三人跪下,道,“還請三位仙人莫要嫌棄阿沅,阿沅雖然……可他的确是個好孩子,仙人……”
賀寂霖上前将他扶起,道:“施主莫要擔心,既然我們決定要帶上阿沅,自然會善待于他。”
男人又要拜倒跪謝,被賀寂霖阻攔了,“施主不必行此大禮,我們該啓程了。”
等趙阮拎着大包小包出來的時候,賀寂霖四人已經沒有了身影。
“爹,哥哥和仙人走了麽?”
“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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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些行李怎麽辦?”
“阿沅去修仙,這些東西他也用不上了。”男人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深深嘆了一口氣。
賀寂霖四人徒步而行,沒有乘坐飛艇,至于原因,闾丘鳴是這樣回答的:“借用佛子一言,修行之精粹在于‘行’之一字,不如我們邊行邊修。”賀寂霖沒有意見,淳無捧着蛋蛋作茫然狀,趙沅連飛艇是什麽都不知道。
于是,在趙沅的指引下,他們穿過了弄漁村,來到了天一門轄內的臯良鎮上。
“那個,我應該叫你們什麽啊?”趙沅跟在他們身後,撓撓頭尴尬問道。
“貧僧法號寂霖。這是貧僧徒兒淳無,目前口不能言,還請施主莫要見怪。”
趙沅忙道:“寂霖大師好,淳無小師父好。”
“不必多禮。”賀寂霖回了一禮。
淳無破天荒地朝趙沅笑了一下,趙沅畢竟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雖被魚鱗困擾,但本心純善,見到淳無笑得可愛無比,又是個啞巴,不禁心生憐惜。
只是,為何那個面容嚴肅的仙人的孩子會成為寂霖大師的徒弟呢?當然,這話他如今還不敢問。
“本尊這裏有關于妖族的基本修煉之法,等到了住處,你仔細觀摩。”闾丘鳴肅目道。
“是!師父!”趙沅歡喜回道。
“本尊不收徒弟,你喚尊上即可。”
趙沅愣了愣,有些低落道:“是,尊上。”
魔宮勢力果然不凡,就連如此邊陲之地都設有據點。
在魔仆尊敬畏懼的目光中,闾丘鳴進了院子,道:“房間你們随意選擇,本尊要去修煉了,這是功法,你自己揣摩。”他将玉簡往趙沅額上一拍,趙沅只覺得大批文字一股腦地擠入腦海中,清晰可見,這種感覺真是太神奇了,以至于他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等到賀寂霖他們都進了屋子,他才想起來,他不識字啊!
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那個不願意當他師父的人脾氣應該不好,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寂霖大師看起來溫和有禮,不如就去問一問寂霖大師。
他來到賀寂霖院中,看到淳無一個人抱着蛋蛋坐在院子裏,擺着奇怪的動作,眼睛還閉着。
他正準備詢問,淳無便睜開了眼睛,看到他,笑了笑,趙沅覺得他可愛極了,走過去将他抱起來,問道:“你天天抱着這個蛟卵做什麽?”
淳無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趙沅這才想起來這孩子是個啞巴,不禁自責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道:“對不起啊,我忘了你不能說話。”
淳無又朝他笑了笑。
趙沅越發喜愛他,忍不住在他小臉蛋上親了一下,道:“要不你當我弟弟吧,等我以後修煉好了,我就罩着你,別人就不會因為你不能說話就欺負你了,我們村上就有個啞巴,天天被他們欺負,很可憐的,你不反對我就當你答應了。”
淳無只茫然地看着他。
“哦,對了,我是來找你師父的,你師父在屋子裏面麽?”
淳無聽懂了,點點頭。
趙沅走到門前,将他放下來,敲了敲門,道:“寂霖大師,我有事請教您。”
賀寂霖開了門,牽住淳無的小手,道:“施主請進屋再說。”
趙沅從善如流,進了屋子,坐下道:“寂霖大師,方才尊上給了我功法,可是我不認識上面的字,您能否抽空教我識字?”
賀寂霖問道:“施主為何不去詢問闾丘施主?”
趙沅皺着臉道:“他看起來好兇。”
賀寂霖失笑,也對,趙沅此時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孩子,見到闾丘鳴自然會有些許懼怕。
只是,他需要讓趙沅對闾丘鳴改觀。
“随貧僧一起。”他起身牽着淳無出了屋子,趙沅緊随其後。
賀寂霖三人來到闾丘鳴屋前,卻被魔仆攔住了,“尊上正在修煉,任何人不得打擾。”
賀寂霖示意淳無。
淳無走到魔仆面前,揚起小臉。之前魔仆眼中只有魔主一人,哪還關心其他人等,如今見了淳無,不禁大驚失色,驚疑片刻,忙跪下道:“奴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小主子恕罪。”
淳無看看賀寂霖。
“還請施主帶路。”賀寂霖及時說道。
外面發生的事情闾丘鳴自然知曉,他只是想看和尚的熱鬧罷了。
賀寂霖三人進了院子,就看見闾丘鳴正飲酒看戲,自得其樂。
“闾丘施主。”賀寂霖行了一禮,淡道。
“尊上。”趙沅別別扭扭地行了一禮,略顯緊張道。
闾丘鳴徐徐飲了一口,低聲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語,佛子此舉是否算是犯了戒?”
他的眼睛直直注視着賀寂霖,仿佛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麽驚慌之色來。
賀寂霖道:“阿彌陀佛,貧僧只言一句,算不得犯戒。”
的确,從頭至尾,賀寂霖只說了一句話,就是讓魔仆帶路。
闾丘鳴又輸一局,輕哼一聲,道:“不知佛子找本尊有何要事?”
賀寂霖看向趙沅。
趙沅連忙道:“尊上,我不認得字,所以,所以,功法看不懂。”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腦袋低得下巴都要戳到鎖骨了。
闾丘鳴完全忘了這茬,如今趙沅提起,他是真的愣住了。
他想了想,忽然笑道:“這樣,本尊閑暇之餘與佛子一同教授你識文斷字,淳無也一起。”
趙沅開心問道:“尊上什麽時候有空?”
淳無依然茫然狀。
闾丘鳴看向賀寂霖,“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開始,如何?”
賀寂霖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都過來坐下,本尊先教會你領悟這功法,你回去按照意思自己琢磨,看到其他書籍再進行舉一反三,很快就學會了。”
趙沅坐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因為趙沅坐在闾丘鳴對面,賀寂霖只好坐于他身側,淳無乖乖坐在另一邊。
闾丘鳴雖算不上好老師,但教得也還算用心,趙沅不明白的地方,闾丘鳴都會用淺顯易懂的語言表達出來,趙沅的眼睛越來越亮,對闾丘鳴更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尊上,這句話什麽意思?”
“結丹之前,不可行敦倫之禮,失了精元。”闾丘鳴緩緩讀出來,眸中染上笑意,看着賀寂霖,故意道:“這句話是用來提醒修煉此法之妖在結出妖丹之前,不可行敦倫之禮。”
趙沅立刻問道:“尊上,這‘敦倫之禮’是什麽意思?”
闾丘鳴一本正經道:“這個本尊也不太明白,想必佛子學識淵博,一定知曉這是何意。”
趙沅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便問賀寂霖:“寂霖大師,您能不能教我?”
賀寂霖垂下眼睑,心道:原來這闾丘鳴是在這等着呢,呵呵。
他看着兩人,淡定道:“敦倫,即敦夫婦之倫,以一分為二的葫蘆為喻,未分之前如混沌一體,剖開之後如男女有別,敦倫如同将葫蘆重新合為一體,其儀男俯女仰,以合天覆地載的萬物之理,于是陰陽和諧,乾坤有序。”
趙沅茫然地看着他,“好像不太明白。”
闾丘鳴見和尚面不改色地談論此事,覺得甚為新奇,便想要多問幾次。
“那男俯女仰,陰陽和諧又是何意?”
正在此時,魔仆前來禀告:“尊上,魔使大人得知您駕臨此處的消息,特來進獻新奇的玩具。”
“什麽玩具?呈上來看看。”他以為會是一些寶物之類的玩具,便想在佛子面前展現他的魔宮之威。
魔仆聽罷,便讓魔使進了院中。
魔使見到闾丘鳴,忙跪下恭敬行禮道:“屬下拜見尊上!”
“十八,你尋到了什麽寶物?打開瞧瞧。”闾丘鳴看着箱子道。
十八起身,神色稍顯暧昧地打開了箱子,一位身姿婀娜的美貌女子妖嬈地從箱子裏站起來,令人驚訝的是,她的耳朵似乎與常人不同,毛茸茸的像是一種動物的豎耳。
闾丘鳴還未有所反應,就見賀寂霖起身道:“阿彌陀佛,闾丘施主,所謂實踐出真知,貧僧便不打擾闾丘施主探尋答案了,貧僧先行一步。”說着,牽起淳無的小手,離開了院子。
趙沅也後知後覺地臉紅着跑了。
“喂,本尊不是……”闾丘鳴心中忽然急了,可見和尚已經走遠,只好沖十八罵道:“你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