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句話像丢進一汪冷水裏的沸石,炸起四濺的水花。
只聽啪嗒一聲,陸河解開了車門鎖。許嘉承在後座聽了會兒車載音樂,是上次他推薦的有關畢業論文的那首粵語歌。
聽了兩句,他打開車門走了出去。走到單元樓下背後突然沖出來一個人,拽着胳膊将他推到了牆上。
先前後背上挨了盛裕幾拳,這會兒撞上粗粝的牆壁,疼的臉都扭曲了。
陸河卻沒放松力道,緊緊的将他壓在牆壁上,呼吸急促,聲音壓着憤怒:“你到底有沒有心?”
許嘉承被後背的疼痛折磨,對他的突然發難也沒了好臉色:“發什麽瘋。”
陸河陰沉的盯着他。
許嘉承笑起來,反問:“是誰沒良心,是誰強奸完了,到現在連句對不起都沒有?”
陸河用手指卡住他的下颌:“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你跟個牲口一樣發情也是我招的?”許嘉承質問。
陸河加大了力氣,許嘉承的下颌骨頭被捏的幾乎要變了形。
“我那晚不是出于本意。”
許嘉承露出了個刻薄的笑意:“你敢說你那時候沒有一絲神智是清醒的?沒有一點理智?”
“我是把你當成女人,當成嘉嘉。”陸河急于辯解,可話一出口他又意識到,這太傷人了。然而說出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哪裏有收回來的可能。
許嘉承忍無可忍,推搡他:“那算我倒黴,犯錯就要認,被打就立正。我騙了你,你上了我,大家扯平。我保證從今往後再不會招惹你。”
陸河聽他這麽說,原本因為說錯話的愧疚又被怒火代替,重複道:“扯平?”
許嘉承直視他,寓意明顯。
“先貼上來的是你,現在說要扯平的也是你,你有考慮過別人嗎?”陸河啞着聲音問。
“那你想怎樣,真要再奸兩次才能平衡?先說好,我不是女人,你要是對着我這副樣子也能發情,我任憑處置。”許嘉承攤開手。
陸河眼睛死死盯着他,良久後疲累的開口:“你口口聲聲用喜歡來粉飾自私裝扮欺騙,把我拖進了深淵。現在卻說要扯平……”
許嘉承一言不發。
陸河接着控訴:“你欺騙在先,要人接受你以後再去戳穿謊言,接受真相,考慮性別,你有想過你是多麽的自私嗎?”
許嘉承身心俱震,垂下眼睛,一貫的伶牙俐齒锱铢必較突然發作不出。
他犯了無法挽救的錯誤。宋蕭蕭告誡過他很多次,讓他別去掰彎陸河。可他忍不住,随心所欲,不考慮後果,等到無路可走時,才被一招點醒,追悔莫及。
是,這就是自私,極致的自私。他把陸河強行引誘進自己設置的游戲裏,卻沒想過要負責,沒想過後果,只為自己開心。
他罪不可赦。
他心裏罕見的充滿了自厭情緒,像被活生生扒光那層遮羞的皮囊,內裏的無恥自私明晃晃暴露人前。
“是我自私,我承認。”許嘉承閉上了眼睛,事到如今,說什麽都多餘。
春初.夜晚,零星點點。陸河一番激烈控訴後,漸漸冷靜下來。他一團亂麻的腦子裏,很多事都沒整理清楚,方才脫口而出的話,再回想起來似乎字字如淬了毒的刀。
他從遇到許嘉承開始,就在不停的面對自己的陰暗面和劣根性。
人無完人,他剝開了自己的外殼,才知道原來裏面并不是一片幹淨無暇。他要推翻二十多年來對自我的認知,去重新構築一個連他自己都厭棄的虛僞而惡心的形象。
“抱歉,我情緒太激動了。”陸河捏了捏鼻根,“那晚的事也是,我承認當時并不是毫無理智,但我依然……”
許嘉承別過臉看向面前的綠化帶,他們像兩個受人憎恨的可恥的囚犯,在親手鑄造的監牢裏剖白罪行,把最難看最無恥的一面擺在對方面前。
殘忍的告訴彼此:“看,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是用這些卑鄙龌龊的缺點和人性去傷害的你。”
可剖析過後,道歉過後,卻又沒有任何人期盼着被諒解。
那是奢求,人犯了錯只能道歉認罪,諒解你是別人的事。
這時有道稚嫩的童聲插進來:“媽媽,那邊兩個哥哥為什麽一直站着不說話。”
女人溫和的響起,回答道:“乖,別過去打擾哥哥們。”
腳步聲漸行漸遠。
許嘉承動了動站的有些僵硬的身體,骨節咔咔作響:“回去吧。”
陸河像尊雕像,又站了片刻,然後轉身走了。
許嘉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坐到了冰冷的石板臺階上,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