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紙婚約
安氏聽罷,只當他是見色起意,欲要強行霸占了若雪,如果當真如此,林府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安氏不信穆志膽敢當街行兇,便提起一口氣,道:“大老爺有此雅致,敝府自當獻上小女,然而,小女早已有婚約在身,不便侍候大老爺,不若另擇他人,在大老爺跟前承歡方好。”
陳詞濫調,穆志一聽便覺得耳根發麻,也是他長了對招風耳,聽得這話便覺得臉上挂不住了,只得死撐着顏面說道:“把婚約拿來我看。”
安氏早有準備,從袖中掏出一份帛書,恭恭敬敬的呈了上去。
穆志一看,上面雙方父母均有簽字,婚約清清楚楚寫着兩位孩童的名字,便也不好說什麽。
這事兒若到這兒,故事也就結束了。
然而巧就巧在薛府老爺,薛海芹的畫押上出了問題。穆志拿起帛書對着太陽一繞,沉聲說了句“不對啊!”
驚得林和德與安氏面面相觑。
穆志盯着這帛書,仔細端詳了片刻,越發覺得奇怪,薛海芹這老東西混跡商海四十多年,所以能屹立不倒,就在于他心機頗深,他的畫押向來都是在薛字的眉心處點一針孔。若非熟知者,哪怕就是模仿了薛海芹的筆記,也萬萬想不到這點。
穆志之所以知道便是因為他是浙江省的府臺,專管鹽稅,而林氏夫婦不知道這點,所以才會誤有此書。
難不成此書有假?
也不盡然,此書是出自薛海芹之手,只是薛海芹以為,薛字點孔乃是以下致上,或者以上致下,所以防止疏漏,婚約此書不同尋常,所以不必使用此法,故而沒有點孔。
因此,讓穆志起了疑心,他冷笑道:“好你個林和德,杭州你是待膩了,敢戲弄本府?”
“大人何出此言?”林和德冷汗淋漓,連呼大人,不敢以平輩相待。
“我今日叫你死個明白。”穆志笑着将帛書昭示于衆,然後說道:“若是與薛家婚約,為何未注明婚期?”
穆志朗聲大笑,他未将薛字點孔之法說出,也是為薛家留有餘地,故而另找以借口道破帛書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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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和德與安氏面面相觑,心道,此時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得了。
誰成想,正此時,一女兒聲傳來:“大人好生健忘。”
“嗯?誰?”穆志忽然一愣。
衆人舉目望去,在那林府門內姍姍走來一女子,身如柳蔓,迎風招展,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那女子笑語盈盈,手中輕握一柄竹葉扇,那眉宇間透着一股妖嬈之氣。
“原來是三小姐。”穆志笑了一笑,他此來的目的就是此女,此女子年方十五,卻有着常人所沒有的成熟,面若桃花,唇若吐珠,一颦一笑足堪千金之重。衆人也是倒吸一口氣,仿佛是為這女子的美貌所折服。
“小女拜見大人。”若雪輕輕俯身,向穆志行了一禮。
“三小姐可免禮。”穆志揚聲道:“剛剛小姐說我好生健忘,不知所講為何?”
若雪盈盈一笑,傾吐游絲:“大人忘了,依禮法,平民之女可于十日之內迎娶完婚的道理?如此古制,何須再費文墨?”
穆志低吟一聲,仿佛也覺得自己失了計較。
林和德和安氏擦了把汗,只要有了口實,他們就不必怕穆志強行奪人了。畢竟這杭州府也不光他穆志一個人說了算,林府之所以能撐起這麽大的場子,畢竟不是靠吹出來的。
“三小姐果然聰明過人,若是尋常女子,必不能如此坦然。”穆志嘆了口氣。
若是失了這次機會,不知何時才能再尋得如此國色,穆志為了此女已然得罪了林府,今日若無絲毫成果,着實的讓人怄氣。然而林家的三小姐果真願意和薛瑾那個混小子共度一生?從此自甘貧賤,不複生其他念想?
若是這般,故事也該結束了。
然而——
“小女願從大人,若大人不棄,小女願意奉大人為義父。”若雪低吟一生,仿若天籁,然而這一聲天籁,又如鎮魂鐘聲,敲得讓林氏夫婦震耳欲聾。林氏夫婦紛紛望着若雪,看着她單薄的身子,在寒雪中随風搖曳。
她本體弱多病,自幼在這江南水鄉裏,靠着暖爐生活,不曾想,她竟然願意随穆志離開養育了自己十五年的家。
林氏夫婦擔心穆志會欺辱若雪,又擔心穆府的下人不及林府的下人那般細心。
然而,她卻答應了。
穆志爽朗的大笑,得了這句口實,勝過十個媒婆的吐沫星子。穆志一聲令下,自有衛隊将林府團團包圍起來。穆志親自下馬,召來早已準備好的轎子,恭請若雪上轎。
“大人也不急在這一時,今夜,且讓女兒在家中休息一夜,來日女兒自當登門。”若雪游聲細語,卻又字字如針,送入穆志耳中。
穆志聽罷覺得有理,也不怕她飛了,就命衛隊看護好林府,令勿生枝節。
穆志一應事務安排妥當,便心滿意足的打道回府了。
只留林氏夫婦和若雪在風中瑟瑟。
若雪低頭,猛咳一陣,手帕上竟滲出血絲來。
侍女蓉兒連忙上前,遞上事前準備好的暖爐與錦帕。
“小姐今日明明已經卻了穆老爺的話鋒,為何又許諾前往穆府呢?”蓉兒百思不得其解。
若雪盯着門外的飛雪,口中一陣苦澀:“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此賊之野欲,昭然若揭,豈是一句話能挫其鋒芒的?若我應下來,他必覺得虧欠我林家,對我林家加倍仔細,若我不去,林家必遭滅門之禍。”
“小姐?”蓉兒并未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種地步。
誰能想到,民與官鬥,豈非自尋死路?
……
“女兒啊女兒,是為娘的不能救你,讓你受了這般委屈。”安氏哭着對若雪說道。
若雪泯然一笑,說道:“娘,女兒今後恐怕不能在你身邊盡孝,萬望照顧好身子,勿讓女兒擔憂。”
“女兒啊,女兒……”林和德安慰的話未說出口,便已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一家子就這麽着在家中哭了半夜。
方才送走了林氏夫婦,蓉兒打了一盆水,供若雪梳妝。
若雪打理好一切,剛要躺下,忽覺不适就又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