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越線】
晁澤的人生是單槍匹馬、毫無倚仗,事實上很多人和他一樣,孤獨和與生俱來的貧瘠是值得憐憫但卻常見的。他只是不甘心而已,所以想去跟這個世界争奪,哪怕他赤手空拳前途莫測。而穆元卓是第一個對他伸出手的人,晁澤向他打開心房,然後把自己的人生都交給了他。
穆元卓走進他的生活之後,他像一個小孩子終于找到了剛學自行車的時候在他身後把住車子不讓他倒下的大人。他沒有及時意識到自己對穆元卓有種近乎病态的依賴,然後這種依賴像生物入侵者一樣在沒有天敵的土地瘋狂生長,他渴望他們之間能夠徹底占有彼此,再也不分開。但是穆元卓在此時提出了要離開。
恰逢晁澤的産品上線推廣,他每一天都絞盡腦汁去跟各種人談資源的置換,恨不能一分錢掰成五份用。他不善言辭,卻必須在言語的厮殺中取得勝利。
晁澤感覺自己越發難以壓抑心頭的煩躁,有時會在樓下坐很久,等心情平複一點再回去。他喜歡看屋裏亮着燈的時候,那表示穆元卓在等他。他每天從睜眼開始就要想着如何帶領自己的團隊跟別人打太極,他的團隊很小,每談下來一個合作都令他精疲力竭。這是社會運轉的規則,在資源置換中每個人都想獲得更多,誰先妥協取決于誰更不可缺少對方的資源。晁澤每天面對這些事,只覺得創業時燃起的雄心在被日漸消磨,幸而他還有穆元卓。在相互掠奪和競争的世界盡頭,給他留一盞小小的燈。
他甚至無法忍受想象穆元卓從他的生活中離開。晁澤把不安變成對穆元卓的百般讨好。晁澤生日那天,他早早回去做了一桌菜,想借此機會再跟穆元卓談一次。結果穆元卓到了平時回來的鐘點卻不見人,晁澤給他打電話,才知道他是去辦一些手續。
事實上穆元卓近來也忙得焦頭爛額,他在心理中心的助手工作要交接給學弟。自己還要準備出國的各種手續,以及把國內的財産轉交給機構打理。早幾天他還惦記過晁澤生日的事,但今天實在是忙忘記了,接到晁澤電話才反應過來,穆元卓在心裏叫了個不好。辦完手續,穆元卓拎着蛋糕從外面匆匆趕回。
菜有點涼了,湯重新熱過,米飯一直在鍋裏保溫,兩人也就這樣吃了起來。晁澤的廚藝越發地好,穆元卓感慨“我一定會想念這樣的口味的。”晁澤脫口而出,“那就別走,我每天回家給你做飯。”穆元卓看到他眼裏不加掩飾的期待,停了筷子,兩人一時無話。
後來他們做愛,穆元卓說我沒有準備其他的禮物,你想要什麽麽?晁澤沉默了片刻,穆元卓讀懂了,他無奈地抱住了晁澤,“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你,這個不行。”于是晁澤提出要用一點助興的吸入劑,穆元卓沒有拒絕。片刻之後穆元卓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起來,介乎于醉酒和剛睡醒之間的神态,他像一株攀援而生的植物,纏着晁澤一再索要。晁澤感受到了控制的快感。
夏鈞覺得他們之間的矛盾再明顯不過,晁澤太缺乏安全感,而穆元卓的心裏安全指數太高。他們都不能懂對方心裏在想什麽。即使穆元卓是學心理出生,但他當時只有21歲,他太年輕了。
對于事業處在快速變化期間的晁澤來說,這個世界是不安全的,安全的只有穆元卓。他把自己所有身家都記在了穆元卓名下,把自己完完全全贈予了對方。但是穆元卓感覺不到。他們都太年輕了,年輕到不懂得愛是需要分寸。就像我們在趨近別人的時候,要先學會敲門。
過于強烈的快感使穆元卓有些承受不住,但他無法自制地纏着晁澤索要。分不出是因為快感還是痛苦,晁澤抱住他顫抖的身體,擦掉他眼角溢出的淚水,在他耳邊輕輕說對不起。穆元卓睡了很久,第二天傍晚才醒,晁澤的表情暴露他內心的掙紮,他緊抿着嘴唇,不安又倔強,像是穆元卓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穆元卓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張開手臂,用沙啞得不像話的聲音跟他說“過來。”晁澤順從地走過去,穆元卓湊近一點,擁抱了他。他們沉默地感受對方的體溫和心跳。
穆元卓原諒了他昨夜的越線,但晁澤也越發無法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