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次】
晁澤深知他的創業此時如同在懸崖之間走鋼索,他無法回頭也沒有第二個選擇。他盡力不在創業夥伴面前顯出疲态,把自己僞裝得好像胸有成竹,但實際上他很害怕。晁澤總是在想,他要是有穆元卓那樣的心态就好了,遇上所有事都舉重若輕,對問題永遠是“沒什麽大不了”,當晁澤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內心總是能感到安寧。
對當年的穆元卓來說,這些确實都不算什麽,晁澤即使這次創業失敗,他所賠掉的創業貸款對穆元卓來說也十分好解決,并不值得挂心。穆元卓自小在優渥的環境下長大,父母恩愛,家庭關系和諧,雙親的倉促離世雖然帶給他打擊,但沒有影響他把自己教育成一個人格健全的青年。世界對他來說是游樂場。
人心是一面鏡子,外部世界投射給我們的,我們方用以投射給其他人。古希臘的希波克拉底認為人大致可以分為四種氣質類型,穆元卓很像多血質的人,他們外向活潑,富于同情又善于交際。穆元卓在愛當中長大,所以不吝把愛贈予他人。
晁澤不只一次反思過自己為什麽會失控,在穆元卓離開的那段時間裏,他不斷去找更多的心理醫生,不斷去學習和反觀內照。他開始知道自己是多麽的不正常,他的情感和他過去的生活一樣貧瘠,所以他不斷地想要抓住更多,像是倉鼠即使被人類飼養,有穩定的投食還是要盡可能去儲存食物。他有多愛穆元卓,就有多惶恐。
産品上線之後是推廣階段,工作室的幾個年輕人開始跟着晁澤從地推做起,在地鐵口發傳單讓人掃二維碼,有時候頂着冷風守在大學食堂門口向學生做宣傳。一些小型的自媒體也動辄需要上萬的宣傳費用,晁澤覺得實在很不劃算,他們采取最笨也最直接的方式,去挨個往裏面拉用戶。
就在他們頂着重壓緩慢推進産品的宣傳時,晁澤得知之前資助過他們的校友很快要推出一個類似的産品,雖然沒有得到核心算法,但是概念幾乎是照抄了他的,在密集的媒體投放推廣之下已經頗有聲勢。他們不能再這樣小打小鬧下去,如果再拖一段時間,等那位校友的産品上線,很快會搶走他們的潛在用戶。甚至會有一些可能的口水仗,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晁澤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他們不能盡快把自己的産品推起來,會面臨多大的困境。
晁澤窩在租來的小工作室裏發愁,他有每個男人都會有的事業心,也揣着一點私心,他想把事情做好,讓自己更有底氣站在穆元卓身邊。工作室的夥伴都因為那位校友做的事感到很憤怒,晁澤讓他們提前回去,自己坐下來,長長嘆了一口氣。當初懷着破釜沉舟的決心把貸款還了出去,晁澤一鼓作氣連軸轉到今日,已經非常疲憊。突如其來的壞消息使他的心情雪上加霜。
穆元卓的彙款信息就是這時候來的。晁澤本以為穆元卓是聽說了什麽,但轉念一想,房子賣掉需要一段時間,穆元卓現在打錢給他,應當是一開始跟他提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在着手賣房子。晁澤不知道說什麽好,再一次窮途末路之際,穆元卓向他伸出了手。
晁澤一路跑了出去。
天已經黑了,穆元卓現在住的房子離學校不遠,所以他通常不住宿舍裏。晁澤給他打了個電話,然後一路跑到了穆元卓的樓下。穆元卓握着手機,有幾分狐疑地走出單元門,晁澤沖上去緊緊抱住了他。
晁澤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麽,眼前這個人,為了他賣掉父母留下的遺産,晁澤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愛護。他只知道一遍遍叫穆元卓的名字,緊緊抱住他。穆元卓覺得他像一只走丢在冬日街頭的小奶狗,如果有人帶着東西去喂,就會高興地認下這個主人。開心并不是因為有東西吃,而是終于有人要他,要帶他回家了。
穆元卓摸摸他的耳朵,“跑過來不冷嗎?耳朵都凍紅了。”
晁澤眼睛也紅紅的。眼裏的情緒濃烈得讓穆元卓心驚,于是穆元卓帶有幾分憐惜地說:“在我這裏過一夜吧,別回去了。”
那一夜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晁澤失眠多夜,這次難得睡了一個好覺,他醒的時候穆元卓已經下了床,穿着睡衣從外面走過來。晁澤腦中閃現昨夜的畫面,羞愧于自己的青澀和瘋狂,于是把臉埋進了被子裏,露出兩只眼睛偷偷盯着穆元卓看。穆元卓原本也很害羞,但看他到比自己還要害羞,便故意開他玩笑,“昨天做的時候你怎麽不臉紅?”晁澤更窘迫了,不好意思地問他自己是不是太用力,穆元卓笑着瞪了他一眼。
生活還是要繼續,房子賣出去的事已成定局,晁澤只希望自己不要辜負這一份信任和情誼。從穆元卓家裏出來,他聯系律師做了一件事,把工作室的股份重新切割,屬于他的那一份全都轉給了穆元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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