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結局篇
我仿佛能看到慕容譽在不遠處叫我,他站在庭院裏,笑得豪爽,絲毫不是那日失去生機的他了。
他叫我快點過去,要帶着我離開這裏。
我回過頭看一眼,陸燕生還抱着年年。
我是這悲慘世界的旁觀者,身份從未變過。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究竟是喜是怒,只是看了他幾眼,慕容譽過來拉我,他說,快,我們快走,再不走,就真回不去了。
我喊一聲陸燕生,可他已經聽不見。
他一心沉浸在失去年年的痛苦之中,他聽不見我,也看不見我。
而這時的我,是周華瑛,不是年年。
再睜開眼,是 2019 年我得了把鳳頸琵琶的夜裏,蘇州河水冰冷浸骨,我一個激靈開始伸胳膊搖腿兒地在河水裏冒出頭來。
這裏哪還有什麽鳳頸琵琶?早掉河裏找不見了。
有的,只剩下友人驚愕的呼喊,和向我伸出的援助之手。
我被她們艱難地拉上小船去,渾身濕透,回到評彈坊換衣服,始終一語未發。
她們以為我被吓着了,然不是,是我在确定,我活着嗎?姑蘇那些事,是真的嗎?
我看着自己的腳,我穿三八的鞋碼。
朋友們安慰我,陪伴我。
我許久只抱着琵琶坐在琴房裏呆坐,我想,過去那十幾載小時光,竟只是落水後我迷離渾噩的剎那。
彈指一揮間,我去了,又回來。
做了年年的夢,愛了年年的人,恨了當初的世道,嘗了那時的辛酸。
現在,我又孑然一身了,唯有琵琶久伴與我,輕舟風月,在我左右。
我曾在過去渴望安穩周全過活人生,然這慈悲想法從未成真過。
我曾在灰暗過去得到善意光熱并為此快樂暢然,可最終,我領悟到的,不過是所謂歡愉,無非須臾瞬間爾爾。
有什麽可驚豔的?
世上不曾有永恒的快樂,我們也沒什麽了不起的。逃不過看戲人口中的一句,可憐啊,可憐。
姑蘇還在,我也還在,年年不在。
琵琶還在,坊還在,阿母不在。
我後來去東北,遇到很多正直仗義的大男孩,我專尋那些舞蹈系的,平轉轉得好的高個兒大男孩,可慕容譽不在。
我愛上了別的男子,他來評彈坊找我,聽我彈琴,唱歌兒,他由衷欽佩,說真好聽,蘇到骨子裏。
他說,就請嫁給我吧。
可我的心不在。
淚,愛,恨,怨,随往日那杯酒,那時情,落盡。
塵埃。
落定。
-阿糖阿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