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銀河
李思廣擡頭看她一眼, 然後又興趣缺缺地收回目光，沒有動彈，像一只海邊的冬菇，安靜地長在那兒。
向小茍抿抿唇, 她不太會繞彎子, 直截了當地問：“你、你那天, 是真的想找我打架？”
問出這句話，她自己也覺得有些離譜地一頭黑線。可當時究竟是怎麽回事, 只有李思廣知道，她也只能問他。
李思廣嘁了一聲, 不耐煩地說：“誰會找你打架？你看看你這身板。別瞎想了, 跟你沒關系。”
向小茍本就不多的勇氣登時被這句過于銳利的拒絕給戳得漏了氣，她蹲到一邊，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灘上比劃, 小聲說：“問問而已, 沒必要這麽兇吧。”
就在她以為李思廣不會再配合她的時候, 李思廣忽然盯着她在沙灘上随手畫的那個Q版冰淇淋, 開口了：“你學過美術？”
“啊？”向小茍老老實實地回答，“學過六年。”
李思廣的臉色亮了一瞬，他抿抿唇, 問：“那你，可以把那幅牆畫還回來嗎？”
“牆畫？”向小茍努力地聯想，終于, 似乎找到了一些線索。
那次她和李河悅一起去打掃公共區，有一面學校的圍牆，上面很多亂七八糟的粉筆塗鴉，難道, 那就是李思廣口中的牆畫？
向小茍小心翼翼地求證：“你是說，操場圍牆上那些粉筆塗鴉嗎？”
李思廣咬牙，忍了半天，才無可奈何地說：“那不是塗鴉，是宇宙飛船。”
宇宙飛船……
向小茍覺得自己的想象力還是有些缺乏，不過為了不惹怒李思廣，她還是小心地說：“是啊，是飛船。”
李思廣：“別敷衍我！”
他擰着眉頭，他也知道自己畫畫很差，那天他拿着長棍，就是為了用抹布把那幅牆畫給修飾一下，讓它看起來美觀一點，結果，等他回到操場的時候，就發現向小茍和李河悅提着一桶水，把那面牆刷洗得幹幹淨淨，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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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廣當時差點氣得吐血，畢竟他用放學後的休息時間整整畫了一個禮拜，當時就有點激動，可事後想想，他又有些自卑地想，果然像他這種人，無論做什麽都是不會成功的，怪不了別人。
“算了，只是答應別人的事沒做到而已，這算不了什麽。”李思廣握起一把沙子，從指縫間溜下，他丢開，站起來似乎要走。
向小茍追問了句：“他們？你答應什麽了？你不是說要我把那幅牆畫還回來嗎，你得跟我說清楚才行。”
李思廣沉默地抿抿唇，最後才不甘不願地說：“就一艘宇宙飛船，就可以。畫在那面牆上，隔壁學校的學生，會溜進來看。”
向小茍愣了下。他們學校隔壁是一所民辦幼兒園，這所幼兒園的教學方式比較特別，接納了很多殘障孩子，開設特殊教育課，因為都是校區內，環境安全，有時候幼兒園老師們也會放他們到這邊學校來玩，不過如果操場上有學生在鍛煉，就會把他們帶回去，以免無意間碰傷。
“是答應那些小朋友了嗎？”向小茍和李思廣說話的時候，音調總是不自覺地放低，本就輕柔的音色更顯得輕緩。
李思廣似乎變得更願意交流了，随意地點點頭，說道：“我之前告訴過他們，每一個患有缺陷的小孩，都是外太空來的使者，總有一天，會有宇宙飛船來把他們接回去。所以在回去之前，他們一定要多學習地球的知識，這樣才能在自己的星球上跟別人好好地炫耀。他們吵着要看宇宙飛船，我才好不容易畫了……算了，反正畫得也不像。”
向小茍瞪大眼睛。
“小狗！”
熟悉的呼喚聲從背後傳來，向小茍轉頭看見洛松手裏拿着兩把烤串朝她走過來，她站起來應了一聲。
李思廣看了眼洛松，識相地走開了，表情淡淡的。
洛松一直盯着他，沒看出來什麽問題，才走到向小茍面前問：“他找你說話了？”
向小茍搖搖頭：“沒有，是我在問他……”
洛松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沒再提這個話題，把左手的烤串遞給向小茍：“吃，鹽應該沒重。”
向小茍接過來，她的手比洛松的小，洛松一只手能抓滿的烤串，她得分兩只手抓牢，咬了一口羊肉，登時眼睛亮了亮，含糊地說：“好吃！”
還熱熱的，羊肉烤的得很嫩，醬料刷得剛好，向小茍連連咽口水。
看向小茍埋頭吃，洛松笑了笑，舉了下右手：“這兒還有呢。”
“啊？”向小茍以為洛松是過來分她一半，沒想到都是要給她的。
她能吃完嗎？
向小茍咬着鴨腸沒說話，洛松又說：“吃完了我再去烤，還有花菜茄子他們正在洗，你等等啊。”
“吃、吃不下了！”向小茍急着說，月亮剛好從烏雲裏探出頭，月光柔柔亮亮地灑到洛松身上，他不再是站在陰影裏黑黑的一個輪廓，能夠被看清了，向小茍的視線停留在他胸口的高度，突然就瞪直了眼。
“唔！”向小茍險些拿燒烤簽簽戳了自己的上颚，趕緊避開，轉過身，“你沒穿衣服！”
洛松：“……”
他拿着一手烤串呆住了，這才慌忙地試圖遮蔽，可手上都是油。
他在燒烤架前熱出一身汗，幾個忙着燒烤的大男生都把上衣脫了光着膀子，穿一條沙灘褲和拖鞋，老師們自己也是光着膀子在吹海風，沒人說什麽。
洛松烤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都已經習慣了，弄好手裏的東西就急忙過來喂小狗，根本就忘了這一茬。
洛松登時臉燒得熱極，滾燙的熱度連發燒的時候都不曾體驗過，他另一只空着的大手慌忙地在空中擺動，都不知道是遮哪裏好，最後無力地扶住了自己的臉，難得有些磕巴地說：“你，等你吃完這個我去換衣服……算了我先去換，等會兒重新烤了來找你！”
洛松邁開長腿跑走了。
向小茍轉過身來，無辜地咬着一串牛百葉，眨眨眼。
洛松跑回去換了衣服，臉上的熱度還是沒降下來，坐在帳篷裏發呆。
程餘光蹦跶着走進來，看見洛松控訴道：“阿松，你烤的烤串全都給小狗了，我可看見了！”
從到海邊他就盼着吃洛松的烤串，洛松經常在家裏院子搞BBQ，他的手法可是熟得很，程餘光根本就不想吃別人烤的要麽沒熟要麽太幹，結果流着口水在邊上等了半晌，洛松全拿去給小狗了。
洛松彎彎唇：“小狗今天表現好，做了一件特別對的事兒，獎她的。”
會認主了，是該好好獎獎。
從下車之後，洛松一整個下午都特別高興。
“這樣啊……”程餘光斟酌着想了想，看開了。事出有因，他就不嫉妒小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