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11:維加斯,倫敦,紐約
喻子翔的聲音有一種天然的沙啞感, 會讓朋羊想到仲夏裏,夕陽下的海灘。
細細密密的銀沙反着光,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任性的沖上來,海水逐漸漫過她的腳踝。皮膚的觸感會有點癢,更多的是清涼。她有點想要逃離,但更想要一次又一次重複體驗那種感覺。溫柔的, 具有沖擊力的, 矛盾的。
向你撲來,離你而去;更猛烈地向你撲來, 再次離你而去。
只不過, 到最後, 不是每個人都會選擇奔向大海。
他還有一種生猛的,自然的, 鹹味,冰涼刺骨。是他身上殘存的古龍的海鹽, 也是泳池的萬千混雜。是氣味,同樣是聲音的質感。
他只哼了那一句。然後, 他蹲下,撿起了黑色碎發裏的金色耳釘。
那顆耳釘是極簡設計,一個小圓形,別無其他,但金得晃眼。
喻子翔站起身來,當他看向朋羊時,他發現她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如半年前, 上海的那個深夜,她在舞臺上也是這樣盯着他。但她嘴唇微微張着,有一點顫抖。
他也盯着她的黑眼睛。
兩人都是稍稍皺一點眉。
外面的談話聲和笑聲似乎根本進不了他們的耳朵。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喻子翔低低問道:“你很緊張?”
朋羊的眸子閃了閃,睫毛也顫了,她應了一聲,“是。”
“那晚在臺上看我也是因為緊張?”
喻子翔垂了垂眼,她的腿,她的腰,都觸手可及。他把那顆金色耳釘放在了黑色大理石臺面上。他再次望向鏡中,女孩兒的背影。
她胸前的銘牌上寫着“朋羊”,她說“你真的不高”,又說“不好意思”,然後就跑了。他掃了一眼她的背影,馬尾長長的,晃啊晃,腿也是。她的名字很奇怪。她在人群中很紮眼,她在舞臺上像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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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盯住他的眼睛。
《girlhood》,好像只在唱給他一個人聽。
那晚在車裏,靖岚跟他說:“那個叫小羊的女孩兒,很好玩。”
他不置可否地看着靖岚,帶着游戲的笑。
靖岚看了他一會兒,撇頭看向窗外說:“娛樂圈,你們叫show business,這樣的男孩兒女孩兒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我不在乎她做了什麽,她有野心,肯定要賭。”靖岚說着轉過頭,聲音裏有難辨真假的脆弱,“但我在乎你對她是否感興趣。”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說:“她有天賦,我喜歡聽她唱歌。and she is clever,我确實記住了她。不過,我好像沒什麽進一步了解她這個人的興趣。”他記得他用了clever這個詞。那實際是帶有一點譏諷和貶義的,但也有褒義。太多漂亮女孩兒想吸引他的主意了,而她們中的大多數一點都不clever。
他也覺得那個女孩兒有野心,眼睛裏的東西跟很年輕很年輕的克裏斯汀有相似之處,但又有點不一樣,這個女孩兒會隐藏,且她想隐藏的不只是野心,還有其他東西。
《girlhood》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更沒有透漏故事的細節。
他也明白想在show business裏混出來的女孩兒不會簡單,比如他的妹妹喻子——哪怕她看上去那麽單純。
後來的幾個月,他斷斷續續翻了她youtube頻道所有的歌出來聽。說出來難以置信,他幾乎每一首都喜歡。他的哥們們知道他在音樂上可以多挑剔,誇張地說,比對姑娘挑剔多了。
他第一次聽到《30/07/2021》時就覺得特別熟悉,好像之前在哪裏聽過。後來,他想到是因為采樣了minnie riperton的《loving you》。
《30/07/2021》的點擊和評論都特別冷清,簡直讓人費解。
或許,也無需費解。那是段阿卡貝拉,只有女孩兒輕輕的吟唱。視頻則是一片黑與白,歌詞都沒給。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一看就是半成品。再加上名字只是一串數字,難怪別人不點進去。
真正讓他難以理解的是,那麽好聽的一段旋律,她沒有進行深度加工。那完全可以作為一段讓人印象深刻的hook。
他又想,可能是因為她采樣了,她幾乎沒有采樣的作品。她的音樂原創性很強。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她的個人簽名。別人複制不了,她也不會複制別人。
“為什麽?”
她的聲音在浴室響起。她的聲音很小,但就在他耳邊。她大概是真的很困惑。因為她馬上自言自語道:“可你都沒在instagram上關注我。”
喻子翔的嘴角有了一點點弧度。她的長發還是濕的,一部分垂在胸前。她清冷張揚的臉上帶有狂野的夜的誘惑,但如果仔細看,依然能看出一點天真
稚氣,是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兒會有的。她盯着他時,攻擊與防禦并存。即便她不是故意的,她也達到目的了。
“那麽想要我關注你嗎?”喻子翔湊近了些,在她頸邊問。他的聲音裏有嬉嬉鬧鬧的笑意。
那個氣息傳來,朋羊的肩膀本能一縮,“我不是那個意思。”她連忙道,很怕被他誤會的樣子。她又想起自己欠他一聲謝謝,緊接着說,“我應該謝謝你的。”但她沒有把控好自己的潛意識,她的下一句話,仍然可能讓人以為她有企圖。“剛才你和rus為什麽一起看我?”她稍稍後仰着問,想離他遠一點。可她如果真的想,她應該從石臺上蹦下來,去吹幹她的頭發。
喻子翔雙手撐着大理石臺,下巴往她的方向偏。他可以開個玩笑,問她打算怎麽謝謝他,只親嘴唇是不行的,怎麽也得是法式。他看向她的嘴唇,口紅的顏色已經不那麽鮮豔明顯了,但是……
他移走了視線,回答了她的問題。
“rus說,只論那個現場,他甚至願意把11分都給你。所以,不用謝我,任何真的懂音樂的人都會讓你贏。”
她聽了很欣喜,低頭抿着嘴笑,沒出聲。
“moons...”喻子翔喚道,他也是笑着的。
朋羊徐徐擡眼,她知道,她臉上的表情正在一點一點變得凝重。她也看到,喻子翔嘴角的弧度正在消失。
“請不要叫我moons。”她滞澀地說。
喻子翔眼中的笑意尚未完全散去,他試探着問:“你不喜歡?”
“不喜歡。”
“為什麽?”
朋羊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她在一個夏日的清晨寫下那首歌,那是一段在她腦中揮之不去的旋律,那是幾句揮之不去的情話。
call me moons
then i'm yours
you whispering in the dark
moons moons moons
you whispering in the dark
moons moons moons
you whispering in the dark
moons moons moons
她像一個上-瘾者一樣一定要把那些記錄下來。她采樣了minnie riperton的《loving you》,不是任何人的翻唱,是minnie riperton的《loving you》。在她看來,只有minnie riperton的《loving you》才是《loving you》。她也直到那晚之後才聽懂這首歌,從歌詞到旋律到編曲到歌者選擇的表達方式。但還差一點。她知道差的是什麽。《loving you》是極致愛戀,是愛人懷裏的性-高-潮,是無法言喻的快樂,也是難以言說的悲傷。她沒有愛人,她有的只是一個短暫的情人。
錄了一回,談不上滿意,談不上不滿意,她的感覺是,就是這個了。錄完,她有些猶豫,但還是放上了youtube。你寫了一首歌,總是希望有人聽到的。
牛大王某天夜裏聽了,激動的不得了,建議她拿出來認真做成一首完整的歌,她說她沒想到要怎麽做,等想到再說。事實是她不想再動那首歌。放在那裏,就行了。
她沒想到會被那個人的弟弟聽到。真是好大一個玩笑。
喻子翔看着仿若靈魂出竅的女孩兒,回想着《30/07/2021》這個歌名,回想着歌裏所有的歌詞。陡然明白了一件事。就像那時候他的好哥們固執的要叫喜歡的女孩兒某個昵稱一樣,因為他認為那個昵稱是只屬于他的。
“你不是不喜歡,你是不想讓我叫……”喻子翔的雙手離開了黑色的大理石臺,他很冷很輕地笑了一聲,“只有你歌裏寫的那個人能叫。”
朋羊睜着眼睛,看着喻子翔。
喻子翔聳聳肩,拿起那顆金色耳釘,砸進了垃圾桶。
“你那個小情人那晚表現那麽好,讓你那麽念念不忘,你甚至偷偷摸摸寫了一首歌給他?”他開始說英文,故意說很快,充滿攻擊性和嘲諷。
朋羊默不作聲,目光鎖定在他的耳洞上。他忽然摁住她的腿,逼迫她看向他的眼睛,而他臉上的笑容,以及他說出來的話,愈加邪惡刻薄,“不,不是小情人,你明顯有父親問題。所以,他是個老男人……”
他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扭曲。她張着嘴唇,有什麽呼之欲出。
“子翔!”皮埃爾站在浴室門口大喊叫道。
喻子翔拿開手,轉身,簡單的不帶感情的跟皮埃爾說,“出去,皮埃爾。我正在跟你的朋友說話。”他說完,挑釁地看了看朋羊,“對嗎?”
朋羊看向擔憂看着她的皮埃爾,點了頭。
皮埃爾退了一步,緩緩轉過身,往外走。
客廳裏傳來牛大王和菲爾無聊的談話,還有音樂和電視的聲音。
浴室裏僵持着安靜着。
打破僵持的是朋羊。她生生地問:“你為什麽那麽生氣?你聽了我所有的歌嗎,你是不是喜……”
喻子翔的目光在臉上匆匆一瞥,然後他咧嘴笑道:“我instagram沒關注你。”
門鈴聲,這時響了。
喻子翔往浴室外走。
“其實,moons,很像你……兩個月亮,你看上去也不只有一個陰暗面。”
朋羊聽到喻子翔說,像海浪拍着她的腳踝。
“你換了衣服回去睡覺,別回派對了。派對上就算有人跟你聊天,也跟皮埃爾是一個目的。如果你沒那個打算,沒必要浪費時間。”
他繼續說,聲音不再有情緒。
外面傳來菲爾的喊話,“子翔,你他媽在裏面幹嘛呢?女孩兒的東西送來了。”
“我他媽把耳釘摘了。”喻子翔大聲回道。回完,他回了回頭。
朋羊看到他面上恢複了游戲人間的笑容。好像剛才所有的事,都沒發生過。
“moons只存在在過去。”她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說。
但他似乎已經不在乎了。他說了別的事。“那句話,是我小時候去切爾西試訓時,有個教練跟我說的。”他朝她微微一笑,就像他會對所有漂亮女孩兒這麽笑一樣,“珍惜你的天賦。反正我是。”他說完走了出去。
“謝謝。”朋羊說。無論如何,她都應該說聲謝謝。他沒停步,也沒回頭。
朋羊仍然坐在大理石的臺面上,她看着一地的碎發出神,外面傳來壞男孩們的玩笑話。
皮埃爾問:“薇薇安到底在你耳邊說什麽了?”
菲爾自以為是的聲音,“這還用問?無非是我想念你的d之類的,是不是,子翔?”
喻子翔說:“你不了解薇薇安,她喜歡c-word多過d-word。”
皮埃爾和牛大王的笑聲。
菲爾不知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你介意嗎?把我的手機號給她,聽上去她是我的型。而且,她不就喜歡收集球員嗎?”
喻子翔笑罵:“滾蛋……”
腳步聲傳來。
朋羊擡頭,牛大王遞過來一個紙袋。
牛大王整張臉通紅,除了喝了酒的緣故,還因為他實在太激動了。“阿咩啊,我愛死你了,我仿佛進了英格蘭、法國、皇馬和qpr的更衣室,葷段子好多啊……你不要急,慢慢換,最好先洗個澡再換……”
朋羊從臺上蹦了下來,把牛大王推了出去。她看到皮埃爾看着她笑,似乎在問她有沒有事,她微微搖頭,讓他放心。她看到喻子翔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一只耳朵塞了耳機。
躇了下,找牛大王要了手機。她沒帶包,手機是牛大王幫她揣着。牛大王摸出來給了她。
她拿過手機,關上了浴室的門。
instagram上,皮埃爾剛剛關注了她。她回關了。
之後,她進入自己的youtube主頁。
她找到《30/07/2021》。
放了一點聲音出來,在安靜的浴室裏,那段旋律一點一點綻放。
那天清晨,她突然驚醒時,喻子延正好圍着浴巾從浴室出來。
他朝她一笑,跟她說,“你醒了。我九點的飛機飛紐約。”
她不知道他是在陳述事實,還是在找個借口趕她走。不管是哪個,她都該走了。
她點點頭,起床,穿衣服。
“你不淋浴嗎?”他扣襯衫紐扣的時候擡了下頭,問正在穿很麻煩的連衣褲的她。
她搖搖頭。睡前洗過一次了,他們一起的,很長的一次。
他可能想起來了,嘴角彎了彎,繼續低頭扣紐扣,溫柔地問,“早餐想吃什麽?廚房有咖啡。”
“我不餓。我想回去了。”
喻子延一頓,擡頭,他臉上那種溫柔的感覺沒有了。他說:“你住哪?我送你。”
她不想耽誤他趕飛機。她更願意把那句話當做真的。她也不想讓他知道她住在哪兒,那個街區不太好。她便說:“不用了。”
喻子延看着她,卻不說話。
她垂眼系腰帶,故作自在潇灑地說,“我坐dlr(倫敦輕軌)回去。”
喻子延沉默了一會兒,做了決定,“我送你過去。最近的站,走路五分鐘。”他說着看向外面。窗簾厚厚的,密不透光,他走過去,扯開一邊,“外面陽光很好。”
她擡臂擋了擋眼,有點厭煩的表情在看到陽光下的那張側臉時,變成了淡淡的笑意。她當時想的是,如果只把這看作有趣的一晚,她應該感到高興與滿足。他也朝她看過來,他沒有笑,他看上去有一點慵懶,好像還有一點舍不得。也許是她看錯了。
他們出門,進電梯,下樓。誰也不說話。但她也沒覺得尴尬。
出去以後,他們随便聊着天。
“我忘了問,你是學生吧?”
“什麽學校?”
“破學校。……你的學校,你撒了謊。”
“嗯,如果我媽媽知道,她會調侃一整天。我自己
他三十多歲的人,提到他媽媽陳艾莎女士時居然很可愛。
他又問,“在英國待了幾年?”
“三四年。”
“學什麽?”
“商科。”
“有興趣嗎?”
“沒有。”
“想當rapper?”
“我就是rapper。”
“抱歉。”
“沒關系。……現在幾點?”
他沒有回答。
那是禮拜六的早晨,很多玩通宵的年輕人可能剛剛才睡下。一路都沒什麽人。但陽光已經很盛了,照在泰晤士河上,照在鋼筋混凝土森林裏,照在他們彼此的身上。
“你确定不要我送你回去?我的車很近。”
“不用,真的,謝謝。”
“沒問題。”
“你去紐約待多久?”
“不确定,可能幾天,也可能一個月。”
她就想,她為什麽要問呢?她又想,他在紐約,會不會也會在某個不那麽忙碌的夜晚帶一個陌生女孩兒回酒店房間?他跟那個女孩兒說的話,對那個女孩兒做的事,會不會與昨晚同她一起時一模一樣?她想到這些,心裏難受的不得了,走得飛快。
他始終跟她并行,後來牽住了她的手。她想掙脫開,但沒舍得。
不到五分鐘,他們就到了dlr站。非常短暫的一段路程。
很多dlr站都是開放的,這個就是。刷卡機也是開放的,不設關卡。如果你忘了刷卡,或者你就是不想刷卡,只要不是從有關卡的站出來,只要沒有碰到查票員,也不會有人知道。
兩個直梯在她面前,直梯上面就是站臺。
左右一定要分清,不然就坐反了。
她松開喻子延的手,刷了卡,回頭跟他說,“那麽,謝謝。拜。”她沒有看他的眼睛,就要往直梯走。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他在身後問,也抓住了她的小臂。
她慢慢回轉身,擡眸看他。他看上去有點生氣,或是故作生氣。
很奇怪,那時候,他那句話可以有很多種含義,甚至可以是愛情電影般的深情暗示,但那一剎那,她知道他只是在說一件事。
她略一猶豫,踮起腳,最後單手摟了一下他的脖子,親吻了他的臉,他側側臉,親到了她的嘴角。他摟緊她的腰,沒放開她,在她唇邊,用英文問,“no lips?”
她尴尬又害羞
一笑,放開了他的脖子,他幾乎同一時刻放開了她的腰。
她從他懷裏出來,小跑上了直梯。再也沒有回頭。
她其實很想回頭的,再看看他,跟他說句話。
她想到的是英國愛情電影《一天》裏,女主角艾瑪在大學畢業之際跟男主角德克斯特共度一夜一天後,因為德克斯特父母突然的出現,二人面臨匆匆的告別。
艾瑪跟德克斯特說:“have a nice life.”
have a nice life.
祝你有一個美好的人生。
聽上去是很好的祝福。
可那實際是句特別難過的話。
那是此生應該不會再見了的意思。
朋羊說不出來。讓她祝超級球星和超級模特的銀行家哥哥,有個美好的人生,實在太可笑了。她才是需要被祝的那個。
而且,那時候,她雖然覺得他們此生應該不會再見了,但她仍然不想矯情悲傷的道別。
她到了站臺,窘迫地發現,她走錯邊了。但她想等等再下去,不然被喻子延看到,很丢臉。她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拿出手機,看了一遍他們在tinder上的對話,然後,她删了moons的賬號,也删了tinder app。她再也沒有用過tinder。她還删除了喻子延的手機號。做完這些,她呼出一口氣,看向蔚藍的天空。他嘴唇的溫度還沒遠去。以及很多他在她身體上留下的感覺。但最終都會遠去的,她想。
浴室裏,她手中的手機裏,很小很小的女聲在唱,“call me moons, then i'm yours….’”
真的蠻好聽的。
諷刺的是,她在大約一年後那麽巧地又遇到了一回喻子延。
倫敦八百萬人口,哈羅茲百貨日均人流量她不清楚,但那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百貨商場。有多大概率他們會再碰到?碰到也好,至少讓她明明白白知道,他忘記她了,他忘記那個夜晚了。
他們見面之前,各自寫的三句歌詞,都成了關于那夜的谶語。
朋羊默默聽完。
然後,她删除了那個視頻。
她把手機放在黑色的大理石臺面上,脫光了衣服,走進了淋浴間。
美國東海岸,紐約,jfk機場。
喻子延在休息區候機。深夜,這裏人不多,且多數都是跟他相似的男性。或許,就連教育背景、年收入和年齡都相似。有人羨慕他們,也有人認為他們的人生毫無樂趣。當然,前
者基數遠多于後者。
他坐在沙發上抿了一口咖啡,望向窗外漆黑的紐約。
他放下咖啡,拿出手機,戴上了耳機。
片刻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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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延再次望向漆黑的窗外,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