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紅酒夜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兩天後,池希恬休假,在家收拾準備出差的衣物。
她和季予淮大概永遠沒有湊到一起的空閑時間,昨天夜裏,池媽又一次打電話催婚,她無奈糊弄過去。
但記憶回籠,她還是忍不住細想一遍又一遍。
“池希恬,你已經二十六歲了,怎麽,你是打算談一輩子戀愛?”
池希恬說他們還年輕,想以事業為重。
池媽更生氣,“你大哥打理家裏那麽大的企業都有時間結婚,你忙什麽事業?”
她啞口無言。
挂電話前,池媽頓了兩秒,随後一陣見血,“是你不想,還是季予淮不想?”
手裏的外套被拆開重疊,池希恬一陣慌神。
大哥池嘉禦說過,如果不是她只喜歡季予淮,大把的人選給她選。
池希恬從來不是沒有所謂更好的選擇,但她很堅定。
她的愛情也絕對純粹。
心思沉沉,池希恬手上的衣服被疊了一遍又一遍。
樓下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池希恬丢下正在忙的事情,小跑到二樓欄杆處。
“這麽早就回來了。”
Advertisement
這次的航班意外準時。
風塵仆仆,他穿着淡灰色西裝,淵渟岳峙,室內暖光緩緩灑下,落在他的鼻骨上。
季予淮手裏拎着禮品袋,仰頭擡眸對上她的視線,扯出淡淡笑容,“下來拆禮物。”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室內響起,她小跑到季予淮面前,捧着兩只手眨眨眼,“是什麽呀?”
“自己拆。”簡簡單單三個字伴随平靜音調,沒給人拒絕的餘地。
季予淮倒了杯水,輕抿了一口,随後別過視線。
只剩淡漠又陌生的目光,他其實并不知道何易挑了什麽。
“項鏈啊。”
這個牌子很貴,池希恬在很多明星身上見到過同款。
季予淮看着她彎彎的嘴角,眉心微動,伸手示意她,“過來。”
順着他修長的手指看過去,池希恬的目光落在季予淮眉眼處,随後搖搖頭。
“我一會要把它收起來。”
池希恬把盒子蓋好懷抱在胸前,眉目舒展地淡笑着,“戴出去萬一弄丢怎麽辦?”
淡然目光掃到她白潔的手臂,彩色禮盒被眼前的人壓在懷裏,輕易就能捕捉到她眼裏藏匿的微光。
季予淮送的禮物,她都整理放在卧室一處。
想不起是多久之前,他看到那些落了灰的紙盒,告訴她,丢了就買新的。
池希恬搖搖頭,很認真地把它們摞放在一起,“那不一樣。”
時至今日,落地窗前的光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停在空氣中,指尖被莫名灼熱了一下。
季予淮緩緩收回懸空的手臂。
“好,聽你的。”
微怔幾秒,池希恬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清清嗓,池希恬抱着禮物準備上樓,走到樓梯口,忽地側過身問他:“晚上吃意面行嗎,過幾天我要去南城跟組,家裏冰箱有兩個放了很久的西紅柿。”
她一走,季予淮大概會應酬不斷。
“南城?”
他的心一沉,仰頭看着樓梯口的嬌小身影,淡淡驚愕。
“嗯,林導決定的,那邊景區多,拍攝也方便。”池希恬點點頭,随即歪歪腦袋,低聲詢問道:“是有什麽問題嗎?”
四目相對,他沉默良久,還是搖搖頭。
上樓的腳步聲慢慢在他耳邊消散,季予淮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旁邊的椅背上,單手松松領帶,拿着手機往窗邊走。
斜陽光移到他的下颚,慢慢勾勒出朦胧質感,屏幕一亮,顯示了十幾個未接來電。
他的指尖觸到熟悉的號碼,随即把聽筒靠近耳邊。
那邊接通得很快,伴随着陣陣噪音。
“兒子,等我一會啊。”
季母調高了聲音分貝,熱鬧喧騰的氛圍退場,在安靜氛圍下,她才重新開口:“剛才去市場買菜遇到你隔壁王姨,順便聊了兩句。”
“人家今天都要抱孫子了,他兒子你記得不,年紀和你一樣大。”
這兩年,他聽到最多的就是結婚成家。
微皺眉頭,他的聲音沒什麽波瀾,只淡淡回應了一句:“有印象。”
雖說做了這麽多年的鄰居,但大多是家長們的交情,季予淮只隐約記得他穿過海城一中校服。
高中那會,王姨這個兒子也算是成績好的典範,拿來做對比的別人家孩子。
頓了幾秒,那邊季母又重新開口:“今年我也不指望你能給家裏再添一個,但怎麽說也得先把婚訂了吧。”
一退再退,季母完全沒有前兩年冷硬絕對的态度,更像是商量。
偏偏,自己這個兒子軟硬不吃。
“我們不急。”
玻璃窗反出身形倒影,季予淮單手插兜,既定的答案脫口而出,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季母氣不打一處來,反問他:“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你們不急,還是你自己不急。”
擡起的手臂微微一滞,被挑開心事般的無措在一秒後全然消失。
他依舊是淡然如水,音調好似陳述事不關己的清冽,“我們兩個的事業都在上升期……”
“我不聽你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我看你是打算上升一輩子事業,錢就沒有賺完的時候。”
季予淮默不作聲,換了一邊聽電話。
“你跟我說說還要怎麽上升,別墅買了,公司開了,你下一步計劃是什麽?”
“登上福布斯富豪榜前十名?”
季予淮:“……”
“媽,您就別操心這些了。”他端過剛才沒喝完的水,熱氣氤氲在胸前,慢慢溫暖側臉,頓了兩秒繼而道:“我有分寸。”
那邊的人并不相信他所謂的分寸。
季母直接攤開明了地問:“你就說,今年到底訂不訂婚?”
“再等等吧。”垂眸,季予淮幽邃黯淡的眼眸落進搖晃的水面。
“還等?”季母冷哼一聲,壓根不清楚她這個兒子心裏在想些什麽,“你是可以等,再等個兩年三年都沒問題。”
“季予淮,希希今年二十六歲了,你等得起,人家女孩子等得起嗎?”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這通電話,在他出聲“嗯”了一下落下帷幕,冰冷的嘟嘟聲在耳邊回響。
倏地,季予淮平靜回頭,近處樓梯口的人手搭在欄杆上,視線交疊。
她臉上揚起一個笑容,看着沒什麽反常。
季予淮視線沒挪開,不确定她聽到了多少。
“那個……”
池希恬兀然開口,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靜了一秒,他在等後文。
平靜又自然,池希恬躲開他的目光,徑直往廚房走,聲音從身後響起,“要不要上樓倒一下時差,晚飯好了我叫你。”
……
晚餐時間,池希恬開了一瓶紅酒。
去年參加劇組活動時,一個制片人塞給她的,說是殺青禮物,在座各位都有。
可是這些年季予淮很少在家吃飯,這瓶酒也沒有開的機會,擺好盤子,池希恬上樓喊他。
昏暗的走廊,只有排排壁燈閃着微弱光,暖調黃色灑在大理石牆壁,平添了幾分熱意。
池希恬輕手輕腳推開卧室門,意外發現床上空空蕩蕩。
視線一移,陽臺外,黑色的身影背對着她。
季予淮好像在抽煙,四周一圈圈的白色被風沖淡。
寬肩窄腰,他剛好遮住一半月光,冷涼夜色撐起片疏離,他指尖的煙沾了火星,就快要燃盡。
已經忘記他上次抽煙是什麽時候,季予淮壓根沒什麽煙瘾,高中那會也不是煙不離手。
今天顯然有心事。
池希恬的手輕扶在門框上,慢慢捏成拳,思緒回溯到剛才那通電話上。
就是這麽不巧,她如果在樓上多停留幾分鐘就好了,至少不會聽見季予淮的推脫。
這不是第一次,大概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不急,那自己就再等等好了,反正也等了這麽久。
想到這,池希恬擡手輕輕敲了敲房間門,挂上淺淺的笑容,“睡得好嗎?”
偏頭,陽臺上的人只留了個側臉,默不作聲地把煙掐掉,他才慢慢回過身。
“嗯。”
兩個人沉默着下樓,期間,池希恬無數次想開口,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
他身上的淡淡煙草味混着薄荷香,一直往池希恬鼻尖裏鑽。
樓下,意面紅酒,他們和浪漫之間還差個燭臺。
“今天是什麽日子?”桌面的紅酒被他拿起端詳了幾秒,又放下。
池希恬笑笑,“你在家的日子啊。”
手還沒離開瓶身,頓了幾秒,季予淮的視線尋到她嘴角揚起的笑意,後者玩笑般的語氣卻在他心裏驚起一圈漣漪。
他确實很少在家裏吃飯,沒有應酬也會選擇加班。
“我開玩笑的,肯定還是工作重要。”落座,池希恬給兩個人的高腳杯裏添酒。
視線跟着他的身影直至坐下,她拿起旁邊的叉子,在面上不停攪着。
低垂着眼眸,沉磁的男音闖入耳中。
“以後我盡量中午應酬。”
言下之意,他會回來陪她吃晚飯。
“好啊。”不可思議地頓了兩秒,池希恬笑着應聲,眼裏泛着點點星光。
“什麽時候去南城?”
池希恬咬着叉子尖,模糊了一個日期,“怎麽也要再過幾天吧。”
林一還沒把具體行程發給夏迎。
“那邊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嗎?”池希恬接着話茬繼續道:“劇組應該不會很忙,我想到處轉轉,我記得大學那會你不是經常去那邊嗎?”
記憶撕開個口子,季予淮手上動作一止,擡眸,對上那雙清澈潋滟的桃花眼。
“太久沒去,忘了。”半晌,他的聲音沒什麽情緒,仿佛揭過了一個無關痛癢的事情。
不疑有他,畢竟季予淮對大多事物都抱有冷處理态度。
池希恬點點頭,說到時候自己四處看看。
半小時後,兩個人面前的盤子空了,只剩幾口紅酒還沉澱在杯底。
季予淮進廚房洗碗,兩個人分工明确,池希恬總覺得他們之間算得太清。
客廳的氛圍燈亮起,光影之下,她搖着紅酒杯,一圈又一圈。
單手撐着下巴,視線所及之處是季予淮忙碌的背影,袖口卷了兩圈,整個人處在燈光外。
卻讓人挪不開眼。
池希恬酒量并不好,一杯下去就有些暈,起身,她晃晃蕩蕩停在高大身影後方。
伸手環住他腰身那一刻,池希恬明顯感受到季予淮僵了一秒,随後,側目問道:“怎麽了?”
嘩嘩自留水聲戛然而止。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池希恬大概就是做不來端莊大方的女孩子,骨子裏總有些對愛情轟轟烈烈的憧憬。
她從沒寫過平淡的劇本。
作者有話說:
感謝老婆們的雷和營養液~